與顧偉奇一番暢聊後,顧子軒心頭有了計較,次日一早梳洗用餐完畢後,他把自己拾掇得無比騷包,對着銅鏡反覆確認沒有瑕疵後,便立即動身去錦衣衛報道。
雖然萬曆並未明確讓他何時報道,也透露了彩票議決之事優先的意思,因此顧子軒此前亦將彩票視爲頭等大事,他準備將彩票事宜理出章程後再去錦衣衛履職。
不過彼一時也此一時也,這幾天經歷的人和事讓他改變了想法,當前的形勢有太多的地方需要藉助錦衣衛的力量。
比如彩票的保駕護航,全部交給文官和其他的勳貴推行,顧子軒心頭不會踏實的。
與彩票想比,現在顧子軒心目中並排第一不分先後的兩件事,一是想辦法搞掉楊鎬,隨便換上熊廷弼、孫承宗,甚至讓王在晉、王化貞上都比楊鎬強。
第二件事便是搶在遼東大戰以前組建南征呂宋的遠征軍,這件事的前期情報收集和準備工作,也是無比的繁雜而具體。
這兩件事政治敏感性和專業性都非常強,如果交由私人力量辦理,即便辦成了也是無功有罪。
想瞌睡便有人送枕頭的感覺着實不錯,顧子軒愈發覺得萬曆這個老頭可愛了。
他此前看不上錦衣衛這個幹髒活兒的部門,畢竟是特務工作嘛,不是啥光彩的事兒。
現在就不一樣了,有了錦衣衛這個趁手的工具,他做事能省多少力氣呢。
“一大早憋什麼壞呢……
你要的東西明天早上以前我一定給你,這兩日我的人都在沒日沒夜地趕活兒,你倒好,把事情甩手交給我們就什麼都不過問了,有你這麼辦事的嗎?”
他想着心事,冷不防索菲婭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這兩天索菲婭忙着加班弄他要的資料,白天與一羣屬下在一起,晚上回侯府歇息,辛苦她了。
“受累啊小蘇菲,等忙過了這一段時間,我給你做一頓最正宗的黑椒牛排犒賞你。”
顧子軒朝她歉意地笑了笑,這一句話卻讓索菲婭有些吃驚,自打認識他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好好說話呢。
重點是他會做黑椒牛排,我沒有聽錯吧,這個神奇的東方國度可是沒有任何一家飯店會做西餐呢。
“如果你能兌現你的承諾,我想我還能繼續這樣幹上五天!
不過你們大明的牛肉不是非賣品嗎,我來大明時間也算不得短了,到現在也只吃過兩回牛肉呢,你不會欺騙一個想念家鄉的女士吧?”
索菲亞驚喜之餘將信將疑,對於顧大少的滿嘴放炮她是深有領教的。
“那是因爲你認識我太晚,認識了本世子還能少了你的牛肉吃?
……你這是啥眼神兒啊,本世子可沒有吹牛逼呢,我掐指一算就能知道誰家田莊上的牛命當該絕!
比如成國公府、武安侯府、英國公府,這幾家府上這段時間的運勢就非常不好,也該死幾頭牛放點血見紅消災了。”
……
調戲了一番索菲婭,顧子軒只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他對於即將到來的錦衣衛之行充滿了戰鬥的慾望。
老顧與他分析過,他做爲錦衣衛空降的中層幹部,會遭到同僚和下屬的排擠是跑不了的。
畢竟那麼多的人在這個很有前途的單位幹了那麼多年,人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眼巴巴的就盼着升官發財玩不完的女人呢。
你一來就抹去了人家所有的努力,人家看你不順眼還需要理由嗎。
不過鑑於顧子軒的職缺是由皇帝親封,加之由於彩票的原因其擔負着整合勳貴力量的使命,其背後幾乎站着整個老牌勳貴的力量。
所以自己遭受明面對抗的概率不大,他面對的主要挑戰應該是磨洋工、陽奉陰違、合力架空這些軟刀子對抗。
騎在馬上悠悠而行,顧子軒再次梳理着思路,溫習了一遍殘酷鎮壓那羣不識相的王八蛋的手段……
……
一路獨行,不覺間已經來到了位於承天門旁邊的錦衣衛總部,顧子軒感嘆時間過得真快。
作爲勳貴子弟的代表人物,他對錦衣衛的辦公場地還是比較熟悉的,畢竟這是勳貴的自留地,就算不喜歡也會經常打交道。
特麼的這是什麼世道,老子有朝一日竟會成爲自己最痛恨的特務,果然世事無常啊。
他自嘲一聲下得馬來,牽起繮繩沒走上幾步,只見一名身着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軍官飛奔而來。
“可是顧小侯爺到了麼,哈哈你可讓我好等啊,我在這裡足足等了你三日,今兒總算可把你盼來了。”
顧子軒有些驚訝,對方熱情洋溢的態度似乎不是找麻煩的樣子,看對方那一身騷包亮眼的飛魚服,顧子軒頓時提起了三分精神小心應對。
他腦子裡的記憶告訴他,對方是一個身份高於自己的錦衣衛高級軍官,因爲五品的錦衣千戶可沒有資格穿飛魚服。
幾百年後的電影電視裡,但凡一個錦衣衛的小魚小蝦出場,無論什麼百戶、總旗、小旗、校尉,都會穿上一身拉風的飛魚服,那純粹是狗屁不通誤人子弟。
飛魚服者,顧名思義衣服上當然繡的是飛魚。
但飛魚非魚,而是一種龍首、生雙翼、尾巴如魚形,有四足、四爪、腹鰭,與蟒袍所繡蟒紋極爲相似的祥瑞神物,二者區別主要是其尾部是否保留魚尾的特徵。
飛魚服是大明四大賜服之一,其他三種賜服分別是蟒服、麒麟服、鬥牛服。
飛魚服是僅次於蟒服的一種賜服,地位猶在麒麟服和鬥牛服之上,非皇帝賞賜的有功之臣、宦官和藩王,其他人都是沒有資格穿配的。
繡春刀與飛魚服類似,即便在錦衣衛中也並非人人可以佩繡春刀。
此人能夠穿日常穿戴飛魚服佩繡春刀,足以見得其身份不凡,最起碼也是一位指揮同知,也就是錦衣衛副指揮使的級別。
我去,這個待遇可是太高了,第一天報道連手續都沒有辦好,就有單位的副部級二把手(也有可能是三把手,錦衣衛共兩位指揮同知)親自出門迎接,擱在前世第一天上班……
算了,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幹嘛。
顧子軒飛快地過了一遍老顧給他分說的錦衣衛高官的信息,待此人走到近前看清了面容,顧子軒須臾間將此人對上了號。
他不敢託大,抱拳行禮道:“屬下顧子軒奉命報道,有勞同知大人親迎,子軒惶恐愧不敢受。”
來人正是錦衣衛指揮同知劉成煦,也是錦衣衛的二把手。
劉成煦見顧子軒一語道破他的身份,不由得愣了愣,繼而大笑道:“小侯爺果然家學淵源,與劉某素未相識卻能一眼認出劉某,蕭某佩服!”
他不以上司自處,而是對顧子軒以世子相待,其釋放的善意已經足夠強烈。
劉同知的態度讓顧子軒欣喜的同時,心頭也浮上了一抹隱憂。
劉成煦的態度,是否能代表錦衣衛老大駱思恭的態度呢?
自古以來任何單位的一把手與二把手是天然的對頭,如果收穫了二把手的友誼,極有可能意味着會進入一把手的黑名單,這個定律極少能夠打破。
劉成煦堂堂從三品的大佬,竟然紆尊降貴在府衙門口親迎一個小小的五品千戶,他圖啥呢。
劉同知總不會有女兒待字閨中,便學那宋人榜下捉婿之舉吧?
顧子軒面上笑嘻嘻,心頭卻是暗自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