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她默嘆,將手機又放回去。這樣疲倦灰暗的心情,就算撥通了電話,又能說些什麼呢?她現在,甚至沒有力氣面對洛熙解釋爲什麼她不接電話。
掏出鑰匙,她擡起頭來準備開門。
然後——整個人突然如被電擊般地驚怔了!
樓梯間昏暗的光線裡。
洛熙坐在臺階上,他沉默地望着她,眼睛漆黑如潭,嘴脣緊緊抿在一起,她好像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很久,背脊僵硬得已經變成化石。
“你……”
尹夏沫胸口一暖,怔怔地望着他,一時間,喉嚨裡像滾動着什麼熱熱地東西,說不出話來,只有手中的鑰匙嘩啦作響。
“怎麼這樣吃驚?”
洛熙慢慢站起身,望着驚怔的她,他似笑非笑,彷彿被一團淡淡的霧氣包圍着,聲音很輕,卻聽不出任何情緒。
“難道——你不想見到我嗎?”
“沒有。” 他面容裡那種讓人捉摸不定的神態讓尹夏沫感到有點無所適從,她笑了笑,又覺得脣角似乎是僵硬的,趕忙轉過身,低頭將門打開,說: “進來吧。”
屋裡漆黑一片。
撲面而來的氣息彷彿這裡很久沒有人住過,冷冷清清的,她面上蒙着一層薄薄的灰塵,灰塵被風吹起來,嗆得尹夏沫一陣咳嗽。
“喵--” 黑貓牛奶如黑影般撲過來!
洛熙抱住它,見它竟然瘦的皮包骨頭,彷彿餓極了,尖尖的牙齒咬住他的胳臂,拼命地舔。
“給我吧。”
尹夏沫打開了燈,伸手將牛奶抱過去,走到廚房裡拿出一個貓罐頭,打開後放在地上。牛奶“喵”地撲過去,狼吞虎嚥地吃起來。她又看了看洛熙的胳臂,被牛奶咬破了一點,隱隱滲出點血絲來。 “痛嗎?”她輕聲問。
“……”
洛熙沒有回答她。
“不用擔心,牛奶很健康,每年都給它打防疫針。”尹夏沫從醫藥箱裡取來藥棉和究竟,小心翼翼的擦拭他的傷口。
看着她輕柔的手指和睫毛映在面頰上柔和的陰影,洛熙的心漸漸柔軟下來,原本想要質問她的怒氣不知不覺消散了一些。也許,她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也許她是誤會了……
“這段時間你去哪裡了?”他凝視她。 “……” 她猶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把小澄生病的事情告訴他。可是如果告訴他換腎手術的事情,就會涉及到歐辰…… “爲什麼總是關機?” “……” “爲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她心中暗歎,還是告訴他好了,這樣的猜疑實在太累了,“我這幾天……” “你是在生氣嗎?”他打斷她 “……” “是因爲生氣,纔不和我聯繫,也不回家,也不接我的電話,是嗎?”他微微屏息,眼珠烏黑烏黑。 “嗯?” 她錯愕地怔住,腦筋一時沒有轉過來,而這副茫然不解的模樣讓洛熙頓時惱了起來。 “難道--”他直直地瞪着她,脣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你不是因爲生氣才……” 尹夏沫漸漸明白過來。 “……你指的是你和沈薔的緋聞?”
灰塵在屋裡輕輕飄蕩。 夜色漆黑。 彷彿也有夜的靈魂在輕輕飄蕩。
洛熙呆呆地望着她,心臟彷彿被冰凍住,然後被突然涌上的怒火逐漸崩裂!他的眼睛如琥珀色的玻璃般透明,沒有不安,沒有難過,竟然可以這麼淡定,淡定得就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原來,她真的是那麼不在意啊,原來他對她而言真的是無所謂的!
她怎麼可以-- 這樣的無所謂……
“那些都是假的,不是嗎?”尹夏沫語氣中透露出疲憊,“大概只是娛記爲了炒作而製造出來的。”雖然在看到的時候,心裡有些黯然,可是他既然如此緊張地來找她,而且此刻看着他的眼睛,那又痛又惱的神情讓她最後的一絲不確定也消失了。 “你看到照片了嗎?” “……?” “報紙上那張我和沈薔親吻的照片。”他的聲音有點僵硬。 “……看到了。” “你覺得那張照片是假的?” “洛熙……”看着他越來越冷冽的面容,她忽然有些不安,似乎她說的話讓洛熙不快了。
“那是真的。” 洛熙冷冷凝視她,暗怒地想要將她那該死的平靜打破! “我和沈薔……確實親吻了。”
“洛熙……” 尹夏沫閉上眼睛,額角一陣抽痛,她的腦袋忽然痛得彷彿要裂開了,睫毛輕輕顫抖。她知道那照片是真的,不可能是技術合成的,她只是不要去想,選擇鴕鳥般地去“信任”洛熙。可是,爲什麼要在她最累的時候,告訴她這些…… “我不想聽……我很累,這幾天……”
“就這麼無所謂嗎?!一點也不在意嗎?!”憤怒中的洛熙根本沒有注意到她變得蒼白的面孔和虛弱疲累的樣子,他怒問,“我在你心裡究竟是什麼?!是因爲你那麼有自信,我除了你不可能再喜歡上別的女人,還是——因爲我對你而言根本就是無所謂的,
所以你才一點也不在乎?!”
“喵——” 黑貓牛奶被怒喝聲嚇倒,受驚地蜷縮在角落裡,兩隻圓滾滾的眼睛不安地看向沙發裡地那兩人。
“難道,我相信你也錯了嗎?” 尹夏沫怔怔地說。她真的不想再和洛熙吵架,疲倦已極的身體只想安靜地休息一下,然後好好想一想。 “是因爲相信嗎?” 洛熙失神地笑,眼底的霧氣是他美得妖嬈,又疏離得彷彿隔了很遠很遠的距離。 “所以你不打給我電話,不回家,手機關機,好不容易打通你的電話你也不接。這樣是因爲相信,還是因爲你根本不在意我,所以那些緋聞對你毫無影響?” “我當時……”她想要解釋,突然發現那個原因或許會更加激怒他,“……又事在忙,無法接你的電話……” “你當時在忙什麼?” “……” “說來讓我聽聽,又什麼事情使你連接電話的時間都沒有?”那聲音輕如霧氣。 “洛熙……” “不能告訴我?”洛熙心中一緊,莫名閃過一個奇怪的感覺,他瞳孔一緊,反而笑靨如花地打量她,“……總不至於,你是和歐辰在一起,所以不方便接我地電話吧。” 尹夏沫臉色一白。 “咦--”他慢慢地拖長了聲音,脣角帶笑,“看來我猜對了呢,果然和歐辰在一起。” “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她胸口起伏了一下,終於決定把事情告訴他,可是要不要把
換腎手術的事情也告訴她,卻還是猶豫不定。 “那是什麼樣子?你喜歡的是歐辰,始終都是歐辰,對不對?所以你不在意,甚至……也許你還竊喜與我和沈薔的緋聞恰好傳出來,所以你不想求證,也無所謂我的解釋,你正好趁機和我分手,最好我從此永遠不出現在你的面前,對不對?”心底劇烈翻絞的傷痛使他的聲音變得又冷又硬,就像匕首一樣。 “洛熙!” 尹夏沫驚愕地睜大眼睛,不相信那些話居然這樣輕易地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屋內靜得令人窒息。 黑貓牛奶不安地從角落裡跑出來,在兩人的腿旁繞來繞去,喵喵地叫着。
“你非要這麼說話嗎?” 尹夏沫眼底充滿疲倦。 她很累,她不明白爲什麼明明錯的是他,可是,卻是她站在這裡,接受他的指責。那是他的緋聞,他和別的女人親吻,她不想去追究,選擇信任他,竟然也錯了嗎…… “小澄……生病住院了,這幾天我一直在醫院照顧他,所以沒有時間去在意你的緋聞。而且,你既然來找我,就表明緋聞只是傳言而已,我爲什麼不相信你,而去相信那些空穴來風的娛樂新聞呢?”
洛熙一驚! 想到屋裡冷冷清清,似乎好多天都沒人住過,沙發上也蒙了薄薄一層灰塵,她是因爲小澄的病情才這麼多天沒有回來嗎? “小澄病情嚴重嗎?有沒有危險?” “他會沒事的。” 她眼底黯然,神情卻淡定如常。
“爲什麼沒有告訴我?”他皺眉,“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爲什麼直到現在才讓我知道?” “……我一個人就可以照顧好他。” 難道要他退掉通告在醫院裡守護小澄嗎?她知道《天下盛世》目前正在最緊張的拍攝過程中。而且,當時他在緋聞纏身……他和沈薔,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可是,你卻去找歐辰了。”洛熙失落地笑了笑,“今天下午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就在歐辰身邊,對嗎?” “……” “回答我。”聲音很輕,彷彿毫不在意。 “……我去找他是因爲別的事情。”苦澀在她心底暈染開來,如何能夠告訴洛熙,只有和歐辰結婚才能得到小澄所需要的腎。 “什麼事?” “……你不需要知道。”她臉色蒼白。她會努力去找一個更加合適的解決辦法,既可以就到小澄,又不用…… “是嗎…… ” 洛熙望着她,面容也是蒼白的,眼珠漆黑的令人心驚,彷彿眼底有深不見底的黑洞。他良久沒有說話,只是靜默的望着她。
尹夏沫咬緊嘴脣。
她是爲了不讓他生氣,也是爲了想出更好地解決辦法,才選擇不告訴他關於歐辰的事情。
可是——
她又傷害到他了,是嗎?
雖然已近心力交瘁的邊緣,可是洛熙那絕望沉痛的樣子,還是令尹夏沫驀地心痛如絞!
“我和歐辰真的什麼關係也沒有……”
他緊緊握住他的手。
小澄生病入院,只有他,只有他是她最親近的人。她想靠在他的身邊,讓他來安慰她,告訴她一切都會沒事的,而不是無休止的懷疑和爭吵……
洛熙靜靜的將她的手拉開。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他看起來那麼安靜,渾身籠罩着如白霧般的寒氣,肌膚如美瓷,嘴脣如花瓣,他無聲的坐着,好象一個遙遠的世界裡。牛奶爬上他的身子,親暱的想要在他臂彎間磨蹭,可是,胸中的怒火和痛苦使得他用力將它揮走!
“喵--” 牛奶驚慌的撲到沙發旁的小櫃上,上面的一隻紙盒子被它撞了下來,盒子裡的東西灑在兩人身前的地面上!
那是一些照片。照片似乎已經很久了,每一張都微微發黃,全都是很多年前她和歐辰在一起的畫面。其中一張是在聖輝校園的廣場,少年的歐辰站在她的面前,輕彎下腰,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個吻,照片裡的她凝視他,悄然流露出少女的嬌羞。 這些正是年度金獎頒獎禮那晚歐辰拿來的。
渾身如化石般僵硬住! 洛熙定定的瞪着那些照片,脣上最後一抹血色也緩慢的褪去,有一種漆黑色的疼痛,洶涌而來,似乎要將他從頭到腳撕成碎片,然後徹底摧毀掉! 她還留着那些照片…… 那些已經被她扔進廢紙簍裡的照片…… 竟然一直珍藏在她的身邊…… 這就是她所要求的信任,這就是她說的已經完全將過去忘記,這就是她說的與歐辰毫無關係!
尹夏沫大驚! 她拼命穩住心神,強作鎮定地蹲在地上將那些照片一張張撿起來,說:“扔棄在廢紙簍裡如果被記者們砍刀,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那天我將它們又撿了回來……” 這樣的理由,明明是真的,洛熙也不會相信吧…… 她絕望地停下來,眼睛望着他。
“於是撿回來以後,就一直好好地收藏在這裡,是嗎?”洛熙眼神冰冷,語氣裡含着淡淡的嘲弄。
“洛熙……我喜歡的是你。” 她無力地說,試圖作最後的挽回,然而洛熙臉上的表情卻告訴她,這句話的作用是多麼的微薄。 我喜歡的是你…… 尹夏沫想再大聲點說一遍,可是驚慌和痛苦使她在這一刻幾乎說不話來了。
“我們分手吧。”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說出來似乎並不耗費任何力氣,只是洛熙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突然有些沙啞。
“分手?” 尹夏沫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似乎我總被人拋棄呢。”洛熙的笑容帶着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