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可以聽見潺潺的溪水在緩緩流淌着,一盞盞五顏六色、大小不一的河燈正順着水流漂浮而下,它們一簇一簇、挨挨擠擠着堆在一起,像熒光閃爍的星光把原本被夜色暈染的河流都照耀的彷彿是天宮中流瀉的銀河般美麗。
文素好不容易安撫住自己狂跳的小心肝,餘光瞥過荀翊同樣飛霞的俊容時,心底的鬱悶別提有多氾濫了。
對方三番四次明示暗示的表白,她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了,自己喜歡的人或許也在喜歡着自己,這難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嗎?那爲什麼不能接受呢?
她無數次問自己相同的問題,可是答案卻渺無蹤跡,連文素自己都忍不住唾棄自己一句“賤人就是矯情。”,在外人看來,都以爲她是個雲淡風輕的脾性,可又有誰人知道她不過也是個有着小女兒家心思的老妖婆罷了。
時光的流逝並沒有讓她看透什麼,反而愈發的執着起來,她相信愛情的存在,卻不相信它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哪怕她和前身的自己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可這份隱形的自卑感,卻如影隨形的跟着她來到了這個世界。
自從決定摻和進曲清染的生活裡,就註定了有太多的未知伴隨着她應運而生,文素實在不敢賭她作爲一個炮灰角色能夠得到的幸福是否能維持到她壽終正寢的那一天,倘若她半途中輸給了這個劇情軌跡,或許那樣的結果更是她承受不起的結局。
再說了,荀翊可是千萬年來唯一一個有着太陰之體的天才,搞不好就是崑崙八派創立之後唯一一個可以超越祖師爺飛昇成仙的存在,她是哪來兒的自信和底氣讓人家一個大好青年就這麼栽在自己的身上了?
她果然只是一個膽小鬼罷了,無論如何都不敢放任自己的感情一次,與其這般糾結到滿腹愁腸,不如什麼都不要再想,就專心的,認真的,好好的去護着他,守着他,助他修道成仙,或許還能讓他承了自己的情,記住她一輩子,這個可行性似乎要大得多……
原本兩人氣氛還溫柔曖昧到讓人覺得空氣都快要融化了,然而沒過多久,敏感如荀翊就察覺到文素原本暈紅的臉頰漸漸消退了那動人的顏色,就連低垂着的雙眸,都不如剛剛來的水潤溫柔。
從泛着情動的漣漪到恢復成一潭死水般的平靜,荀翊心底暗叫不妙,卻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明明原本已經撬開了佳人心門的裂縫,現在似乎又緩緩閉合上了。
“文素……”
荀翊焦急着將少女的雙手握住,他很想問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生怕哪個字問的不對,更加讓對方離他更遠。
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心動不已的荀翊慌了手腳,哪怕道聽途說了那麼多追女孩子的手段和方法,然而事到臨頭他才發覺那些手段根本沒有什麼作用,他一天摸不清她的心思,他就一天都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嗯,我在呢。”
自以爲想明白,準確的說只是暫時想明白的文素微微笑了笑,她反握住荀翊的手,溫柔的撫摸着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撫着他焦躁的情緒。
“你別擔心,我一直都在。”
她伸出一隻手來摸了摸荀翊的臉,看着他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溫柔了,明明還是那般愛慕的眼神,卻是少了幾分屬於女子對心上人的那種依戀,反而多了幾分不捨的感覺。
荀翊這個時候自然還猜不到文素心底的真正想法,他只能抓緊了她的手,任由對方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頰,她的笑容裡帶着幾分獨屬於她的柔美,像是有什麼未盡之語,從她的目光中流淌出來。
又來了又來了,明明他們是相互喜歡的,可她就是半途退縮了,還把之前營造的那麼良好的氛圍全給浪費了。
荀翊暗自琢磨了一會兒,依舊沒搞清楚文素不接受他的癥結到底在哪兒。他蹙眉糾結良久,腹稿打了無數次,終於還是決定鼓起勇氣問問文素的心裡話,正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聰明的荀小翊決定先搞清楚文素的心結在哪兒,然後再對症下藥。
“你……”
他剛說出一個字來,蘭溪河對面的一間飯館裡突兀的傳出一陣砸東西的聲音,那清脆的聲響伴隨着曲清染那氣沉丹田大吼出聲的嗓音,熟悉的讓人心肝直顫。
“小染?!”
文素差點以爲自己幻聽了,她瞬間把手從荀翊手裡抽出來,扭過頭站直了身體遙遙望向河對面的酒館,一臉焦急到處尋找着聲音的來源處。
一旁的荀翊滿臉的溫柔小意集體僵住了,他甚至可以聽見自己表情龜裂開的聲音,伴隨着空氣裡凝固後碎成渣渣的勇氣,心底的小人委屈的抱緊了藍瘦的自己。
知不知道打斷別人談戀愛是會被馬踢的啊?!
文素這會兒完全顧不得荀翊的小心思,她四處張望着,擔憂的目光在層層疊疊的人羣裡不斷搜索着曲清染的身影,這兒可不比那荒郊野嶺,便是那二人打起來她也無所謂,可現在在這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曲清染要是和寂殊寒幹起架來,那可指不定要惹出什麼亂子來!
又是“哐當”一聲響,那清脆響亮的碎裂聲吸引了不知多少的人的注意,文素把眼睛轉過去的時候,臉色黑了好大一片。
她正好看見曲清染正拿着鳳梧劍站在一張桌子前面,劍指荀翊,一臉壓抑的怒氣,惡狠狠得盯着對面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兀自一人在飲酒的寂殊寒。
劍光閃爍着鋒利的寒芒,嚇得一旁的普通老百姓早就退避三舍,生怕那一男一女打起來殃及池魚。明明都長得如此賞心悅目,怎麼這般兇殘,剛剛還好好的坐在一起,突然間就刀劍相對。
好吧,準確的說是那個漂亮的女子一直都是冷着個臉,也是她先翻臉,單方面威脅對面的男子的。估計是寂殊寒事先用銀兩打點過這個飯館的掌櫃,要不是門口還有掌櫃安排的人攔住了食客,估計這會兒都有人想要報官去了。
文素看清那對峙的二人後便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有些小崩潰的嘆氣道:“這兩人又開始了,一天天的吵,沒完沒了了是吧?”
別人家的男女主吵架頻率最高也就是標準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這兩人卻是天天都要吵一架,吵完了還要一頓打,連文素這樣的好耐性都被她二人折磨到不勝其煩。
“你不是早該習慣了麼?別擔心了,殊寒大哥會照看好她的,哪次他們吵架不是他先低的頭?”
被中途打斷的荀翊沒好氣的撐着下巴看向河對面,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看向文素的小眼神有些憋屈得緊。
原本他也和文素一樣,一看見這二人吵架就擔心他們要鬧出人命,後來發現這二人天天都是這般雷聲大雨點小的架勢,他和文素已經從一開始的擔憂不已到現在變成了習慣的麻木。
聽了荀翊的話,文素只能嘆息着搖搖頭,她知道按照劇情軌跡,許青讓一死,男女主的虐戀情節就要步上正軌,但她沒有想到會這麼折磨人的神經,連她和荀翊作爲一個旁觀者都覺得心累到不行,也不知道那兩個作爲吵架的當事人到底哪來兒的這麼多精力和體力天天就消耗在嘴炮和幹架上面了。
別以爲她不知道,這吵了十天半個月的架下來,寂殊寒的毒舌等級都不知道上升了多少個百分點,一張嘴就是地圖炮,恨不得把全世界都diss一遍。
“唉……算了,我去買些紙錠去,等他們折騰完了就會消停了。”
文素實在沒力氣看他們的日常一鬧,被這麼一打斷,剛剛和荀翊之間的問題也暫時談不下去了,她索性去買些紙錢,連河燈都放了,自然也該燒點紙錠做個全套。
她提起裙子轉身離開了蘭溪河河邊,荀翊也最後看了一眼河對岸還在對峙中的男女,搖搖頭便跟上了文素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