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一陣寂靜後。
“那孩子怕也是血衣教的人,看起來地位不低。”
荀翊低斂着眸子,神色間一片平淡。
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孩子,不得不說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有些後悔救了他的,可這世間善惡難辨,就算早知道這孩子不是個好人,他就真的可以做到袖手旁觀麼?
荀翊說罷,半晌沒有聽到懷中人的迴應,他低頭看去,文素正一臉凝重的看着某個方向,眼神放空,似乎在糾結思考着什麼問題。
事實上,豈止是糾結,文素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快要爆炸!
對於男孩只回應了曲清悠而無視她這一行爲,文素表示槽點太多,已經無力可吐。當然更重要的是,比起這個,她更關心另一件事情,那個孩子透露出來的信息實在太讓人心慌意亂了,還剩下三個人的意思,他莫不是想把她們一網打盡才罷休吧?
深知曲清染一定會來救自己的文素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人家現在就是把她們當成誘餌準備引君入甕呢,偏偏曲清染還不得不自投羅網。如果她不帶上許青讓,那明擺着叫人有機可趁,可帶着吧,還是有機可趁啊!
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了,文素崩潰的閉上眼靠近荀翊,似乎只有他身上那淡淡的藥草氣息可以讓她稍微舒坦點了。
荀翊見她神色緊繃,一臉的凝重,就猜到她的心裡必定又在擔心曲清染和許青讓的安危了。心疼的給她按了按頭頂的穴位,荀翊真有點擔心她這樣下去遲早達成“可憐未老頭先白”的成就。
對面的卿子燁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神色肅穆中又帶了幾分擔憂,他低低的說了一句:“但願她能撐得下去。”
這個她指的是誰,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離卿子燁最近的曲清悠自然聽了個正着,她扶着柏未央坐好身子的手忍不住一僵,整個人的臉色都有些晦暗不明。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文素像是休息夠了,徑直坐直了身子,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眼神中緩緩流露出一抹堅定。
與其擔心曲清染她們會不會自投羅網,她幹嘛不先想想辦法自救呢?
都說上帝只救自救者。
這話簡直就是給她這種炮灰量身打造的勵志名言。
說幹就幹!
文素盤腿坐好,想從靈力開始試驗,她總要搞清楚自己還剩多少自保的能力,纔有辦法做接下來的計劃。
還沒等她默唸起心法來,胳膊就被人用力的扯了一下,差點將她好不容易坐好的姿勢給弄歪。無奈的擡頭看去,果然看到荀翊眯着一雙桃花眼,目光冷凝的看着她,似乎在無聲的說着:你在找死嗎?
“我們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那些人明顯就是有目的的……”
文素小聲的解釋着,試圖說服荀翊不要打擾她。
然而荀翊怎麼會同意,他就知道這女人肯定會把他的警告忘得一乾二淨,用力拉扯了一下文素,他湊近她的臉,一字一頓的問道:“所以你不要命了是麼?”
他的語氣淡淡,卻聽得出來十分的生氣,文素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對着自己發火,忽然就有些慫了,可她又不能放棄自救的可能,遂嚥了咽口水,乾巴巴的笑了笑:“怎麼會呢?我就是……”
話沒說完,荀翊又一次打斷了她:“你當自己是鋼筋鐵骨、百毒不侵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
“你哪兒來的自信可以扛得住蠱毒的發作?”
“不是啊,你聽我說……”
“之前痛的撕心裂肺、肝膽俱裂的體驗你都忘記了?”
文素: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幾番對話統統都被荀翊半途打斷,他眼神微眯,神色冷凝,擺明了不想聽她的“歪理”。
文素很是委屈的望着他,然而荀翊似乎鐵了心不准她亂來,她委屈,他比她更委屈的回望過去,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叫文素心都軟成一灘水,差一點就要繳械投降。
深吸一口氣,她的脣微微動了動,似乎又要開口說些什麼,荀翊立刻頭腦風暴起來,打定了主意堅決不讓她說出任何話來動搖他的立場。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就見文素凝眸看向了他的雙眼,忽然間雙手一伸,白皙柔嫩的掌心就這麼捧住了荀翊的臉頰,在絲滑的肌膚下,暖暖的,涼涼的溫度,一寸一寸滲透進他的毫無防備的心,這話還沒說呢,原本堅定的立場頓時陷落了一大半。
“荀翊,先聽我說好麼?”
文素的聲音軟軟的,好似三月春風拂過人的心間,帶着一股神奇的魔力,叫聽的人瞬間軟化下來。
她少有軟語輕聲的時候,似乎把所有的溫柔和耐心都用在了曲清染一人身上,突如其來的溫柔頓時讓炸毛一樣的荀翊安靜了不少。
摸了摸美少年如凝脂般的肌膚,文素羨慕的差點哭出聲來,也不知道這貨吃什麼長大的,皮膚好的讓她嫉妒到不行。
強行按捺住自己想要動手動腳的衝動和亂七八糟的腦洞,她靜下心來準備給他灌心靈雞湯。
好吧,也許有毒。
“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現在的形勢已經刻不容緩…聽我說完!你也知道,悠兒她們三個和我兩中的蠱毒完全不一樣,是用來控制她們的迷心蠱,這正好證明了敵人想要留下她們爲自己所用的心思,懂嗎?她們三個是不會有性命之憂的,至少短時間內絕對不會。可我們不一樣,武功被壓制,甚至還會反噬,這證明我兩的作用在敵人眼裡不值一提,是可以被隨時捨棄的,我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來自外面的敵人,還有隨時可能變成敵人棋子的同門,就像一條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誰也不能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所以我現在嘗試自救不是在找死,而是在給自己找尋一條生路……”
文素小聲的將心中所想分析給荀翊聽,捧着他臉頰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起來,她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每一條都有可能至她於死地,要她被動的接受命運的安排,她還不如作死一回,看看是不是真的天要亡她不可!
“那我來也是可以的,爲什麼你非要……”
以身犯險呢?荀翊琉璃似的眼珠不受控制得顫動起來,連聲音都有些破碎。
手上微微用力,文素捧着荀翊的臉不讓他移開視線,她微微笑了笑,插嘴反問道:“你要是倒下了,誰來救我呢?”
聽到這句話,荀翊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這好似剖白心跡似的情話,讓他既甜蜜又痛苦。
自己喜歡的人這麼相信自己,難道不該高興麼?可這也代表無論叢哪方面來考慮,她都是最適合身先士卒的那個人選,就像把自己的後背和性命,毫不保留的預先交給了自己。
心臟一抽一抽的疼,荀翊看着文素堅定的眼神,恨不得給自己扇上幾個耳光。
他就知道不該放任自己聽這個女人給他洗腦!
現在可好,理智就像一把利刃插進他的心口,殘忍得告訴他文素分析的一切不無道理,她的囑託,她的信任,硬生生在逼着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去受苦受難,這和拿刀去凌遲他的心臟有什麼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