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本就低沉的心肝這下子彷彿徹底沉到了谷底,感情上她依然有着不願相信的一絲掙扎,可是理智已經明明白白敲醒了她的腦袋瓜。
白晶晶真的出事了!
不要問她爲什麼這麼肯定,按照命運之神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尿性,許多不可能的事情到了它手裡就會變成一切皆有可能!
比如她現在根本不能理解,一個身懷法寶,能完美遮掩住妖氣,在人類小鎮裡待了十幾年的白晶晶怎麼就這樣輕易被人給抓了?!
同樣想不明白的還有一個曲清染,她滿腦子已經被“這根本不可能”,“這不是真的”等等詞語給刷屏了一遍。
下一秒,她忽然憶起,今天是白晶晶的大喜之日,她應該在她成親的喜宴上,又怎麼可能被抓呢?
頭腦一熱的她,依然抱有一絲僥倖的奔至曲清悠的身邊,一手抓住那銅盤,焦急的問道:“在哪裡抓到的?曲河鎮鎮上嗎?”
銅盤那頭的董燕兒稍有遲疑,她倒不是沒聽出來聲音的主人是誰,但……難道是她的錯覺麼?她怎麼感覺曲清染似乎是在擔心着誰?誰?那個被表哥抓住的蜘蛛精嗎?這怎麼可能?!
甩開了腦海裡荒唐的念頭,董燕兒依舊歡欣鼓舞的回答道:“自然不是,表哥怎可能在人多之處設陣抓妖?容易傷及無辜不說,失敗也會大大提高,表哥是在鎮外的碎石灘佈陣抓住它的。”
碎石灘?文素的腦海裡驀然浮現出那個地點,離着曲河鎮不遠不近,是一個小山澗,但是頗有些荒蕪,雖然名叫碎石灘,但那處的河流已經幾乎乾涸了,只餘下一大片的白色碎石子鋪了滿地,常年人跡罕至,連活的動物也沒幾個會在那裡逗留。
不得不說,這可真是一處“毀屍滅跡”的好地段!
不同於文素愈發篤定的神色,曲清染一下子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長吁了一口氣的模樣落進了曲清悠莫名而又疑惑的眼神當中。
她剛覺得是自己真的是想得太多,結果耳邊就傳來的曲清悠的聲音,異常清晰得說出了一個她怎麼也想不到的名字!
“燕兒可真是好福氣,有個如此疼惜你,又睿智非常的孫崇表哥,你的下輩子定然是幸福美滿的緊~”
曲清悠嬌笑着調侃着董燕兒,衷心祝福的同時,心中不免也有些羨慕加惆悵,她何時也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這個想法剛從腦海裡竄過去,曲清悠猛地感覺到雙肩一痛,然後身子被狠狠地掰着轉了過去,她皺眉擡眼,有些無法相信的看着眼前幾乎表情失控的妹妹,正是她用雙手狠狠扣住了自己的肩膀,然後強迫般的逼她轉身。
文素一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就明朗了,再看曲清染有些失控般的動作,還來不及理順心中逐漸摸索到的真相,她率先一步躍至曲家姐妹的身邊,一把抱住曲清染往後退了兩步,硬生生打斷了她兩雙雙對峙的局面。
“染兒你做什麼?瘋了不成?”
曲清悠皺眉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肩頭,曲清染剛剛那一爪子真的是半點力氣沒省,抓得她疼痛難當。
修仙者的體質經過淬鍊,比之常人自然是更加堅固有力,在這種情況下還被抓得如此疼痛不已,可見她到底下了多大的勁兒。
文素緊緊抱着曲清染,就怕她一時控制不住自己提前和原女主翻臉,如果只是爲了尋常小事那倒也就罷了,偏偏是爲了白晶晶。她們瞞着這些天不就是爲了能輕輕揭過此事麼?如果這麼輕易的暴露出來,她兩爲了一隻妖怪和衆主角們作對,最後能不能保住白晶晶是一碼事,文素都有些無法想象那種百口莫辯的場景了。
可是光抱住了人,她也擋不住曲清染的嘴啊,顯然這個時候的她是真的智商掉線了,若是以往被文素這麼明顯的一攔,曲清染肯定就直接意會到對方的想法了,便是被人看出來點什麼,有文素這個師叔在,任誰也不會真的冒着撕破臉皮的危險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再說一遍,你剛剛說了什麼?!”
曲清染完全陷入了自欺欺人的狀態裡,雖然被文素抱着退了幾步,可她依舊抓牢了那隻和曲清悠共同握着銅盤的手,緊緊的,像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念。
在場的衆人再瞎也看出不對勁了,紛紛湊上前來,幾個男子面面相覷着,都不明白剛剛曲清悠說的話是有哪裡不妥當了,唯有荀翊看似不動聲色的表情上,隱晦的寫着擔憂二字。
曲清悠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突然間很不想回答妹妹提出的這個要求,看似奇怪又無理取鬧,而且,她壓抑不住心中那奇異升騰的起的莫名排斥感,那感覺就像是要她爲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人求情一樣,萬分的不甘不願。
她皺眉咬脣遲疑着的模樣落在旁人眼中,頗好似難爲不已的神色,一副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的爲難樣子。
一旁被晾了許久的玄門女弟子忽然出聲爲自己刷着存在感,她當然對仙門弟子是有着高山仰止般的尊敬感。但是人比人總有個親疏遠近,在對比曲清染的時候,顯然曲清悠在這些路人眼中更爲親近些,於是遇到這麼個“咄咄逼人”的狀態時,這名女弟子下意識的就站在了曲清悠的這邊。
“仙道有話何不好好說?如此這般緊迫逼人未免太傷情分了。”
女弟子自認爲拿捏得還算恰到好處,畢竟是人家姐妹兩的事情,說得多了也不好,只可惜了她的好心,並沒有達到應有的效果。
曲清染絲毫沒有聽見路人的說辭,依舊緊緊握着曲清悠的手,半是請求半是哀傷的又一次重複道:“姐,你剛剛說了什麼?你再說一遍啊~”
有些看不下去的文素捏緊了曲清染緊繃繃的身體,她當然知道曲清染到底在求什麼,她也不明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曲清悠又是在猶豫些什麼?
當下她就沉了沉聲音,有些不容拒絕的對着曲清悠說道:“悠兒,把你說的那個名字再重複一遍。”
一整句話裡,曲清染想確認的只有這個答案,既然一句話不好說,一個名字難道還說不得了?
文素給這兩姐妹都搭了梯子,端看這二人想不想下來了。
連文素都開了口,曲清悠也不好繼續硬扛着,原本就是爲了一股莫名的情緒而不願開口,如今不過是一個名字,她倒不至於還要憋着,倒顯得她咄咄逼人了。
於是曲清悠張了張紅脣,她剛剛只說了一個名字,現在也不過是再說一次罷了。
“孫崇,我剛剛說的名字,是孫崇。”
曲清悠話音剛落,明顯的看見自家妹妹眼神裡那種幾欲破滅般的希望,之前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上來了,而且還夾雜着各種不明真相的疑惑。在看文素的表情,明顯是一副“大事不妙”的神色,姑且不論是什麼事情,但她顯然就是知情者。
小時候那種被這二人排斥在外的不悅感衝了上來,久違的堵心燒得她也腦子一熱,嘴巴比理智更快一步的做出了選擇,曲清悠張口說道:“染兒你這是什麼表情?孫公子可是玄門門主的侄兒,又是燕兒的青梅竹馬,你可不能奪人所好。”
話一出口,曲清悠就後悔了,這衝動上腦,她竟也有胡言亂語的時候,可是話已出口,讓她低聲下氣的道歉,她似乎也做不到。
這一路過來,誰人不知道曲清染對許青讓那可謂是死心塌地,她卻在剛剛給曲清染戴了一頂幾乎可以毀滅她名聲的高帽子,若非曲清染被孫崇的名字給打擊的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就衝着這句話,這姐妹兩估計當場就能不歡而散。
文素差點就以爲原女主也被穿了!
在她看來,曲清悠千不好萬不好,只要不牽扯卿子燁,那就是一朵根正苗紅的三好青年代表,這種毀人清譽的話從她嘴裡出來的可能性幾乎爲零,而且還是對着自己的親妹妹,就更不可能了。
那麼現在,她說出這種沒根沒據的話來是想鬧哪樣?!
坡上的三個姑娘神色各異,坡下的五個男子也莫名其妙。荀翊還算好,他大約猜到了點什麼,只是年紀還小的他,完全不理解爲什麼女人之間說着說着就能上升人身攻擊了,瞧文素那張小臉黑的,彷彿剛剛曲清悠嘲諷的人不是曲清染而是她一樣。
寂殊寒則是挑高了一邊的眉頭,頗有些津津有味的望着,看似驚訝卻又一副見怪不怪的神情,事後許青讓問他時,他卻回答說,本以爲修道之人有多脫俗,看來也有那姐妹反目,兄弟鬩牆的隱患。一句話反倒是把許青讓給堵得說不上話來。
顯然這句話的殺傷力實在過於厲害,作爲當事人的曲清染還沒說什麼,旁聽者的一衆人等都有些意味不明的皺起了眉頭。
卿子燁和柏未央雖然還是二臉懵逼,但不代表他們就能無視這種空穴來風的出口傷人,傷的還是自己人。尤其是原本還看好兩姐妹相安無事的許青讓,更是直接給曲清悠打了個負分。
他突然就理解了爲什麼曲清染寧可和文素好也不和自家親姐姐好,哪有親姐會這麼批判自己親妹妹的閨譽?
別人倒還無所謂,若是曲清悠知道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然能直接拉低了自己在心上人眼中印象分的話,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像現在這般,硬是梗着脖子不願意低頭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