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外,荀翊捧着一碗還熱騰騰的血,拿着一根乾淨的竹枝攪來攪去,免得凝結成塊。曲清染又看了那滿滿一碗血,頗是感慨道:“這宋姑娘也是一枚巾幗女英雄啊~說放血就放血,半點不帶猶豫的,還放了這麼多,要不是有荀師弟在,那姑娘能自己就能把自己折騰出人命來。”
“爲了自己的親人,即便做得再多也會覺得根本不夠。”
許青讓算是比較感同身受的,想他堂堂世家子弟,爲了保住許家最後的根,還不是放棄了自己的身份和過去,寧願淪落小倌館麼。
“甜兒姑娘知道的事情不多,也沒什麼重要的信息。我比較納悶的是,甜兒姑娘的爹多半是知道宋易安已經去了的,爲什麼還要騙她宋易安去遊學了?而且,宋易安大小也是個秀才,糾纏有夫之婦這麼丟人毀名聲的事情,這雙溪鎮上怎麼都好像沒人知道似的?”
文素跟在荀翊的身旁,一邊發問,一邊用小指沾了點宋甜兒的血,印在了準備要用的符籙上,想起宋甜兒在她說完後,毫不猶豫的擼起袖子就要喊人拿刀的模樣,意外的覺得她變得可愛多了。
曲清染沒好意思提醒文素,當初打聽消息,她兩可是半點力氣都沒出的。倒是曲清悠迴應了一聲:“想來甜兒妹妹的爹也是怕她擔心,這才胡謅了這麼個謊言吧?最重要的是,一個聲名狼藉的哥哥,肯定會拖累到甜兒妹妹的將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曲清染也點點頭道:“姐姐說的在理,何況子燁師兄也說過,那個時候死了很多人,鬧得人心惶惶,誰還有那空閒道人長短是非?多半是叫那事兒給嚇出陰影來了,這鎮上有點年紀的人,一提起十多年前,大約都只記得死了人的事。”
三個姑娘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的還挺頭頭是道,別的不說,這進竹林的緊張感基本全沒了。待到菩提和墨墨再一次領着衆人尋路尋到了那間竹屋後,除了滿滿的怨氣和妖氣外,和初次來這兒時的場景真真是一樣一樣的。
按照原定的計劃,卿子燁和曲清染以雙劍合璧之力逼迫宋易安現身,而文素則站在衆人身後,指尖上划着法印,將沾了血的符籙暗中佈置好,大概是上次來這兒的後遺症,反正文素是心有餘悸,佈陣的時候都不敢離荀翊太遠。
荀翊就更加乖覺了,見文素有些符籙的位置放得較遠,又不放心他,就跟着一起挪過來走過去的,本來他手裡就捧着宋甜兒的血,這二人看起來就像公事公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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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陣已經準備就緒,文素就站在竹屋門前,那是她丈量過的最佳陣眼位置,一旦發動,法陣的效力基本可以擴散到整個竹林範圍,她還就不信了,堂堂懸圃宮高徒,還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不成?
“你哪兒也別亂跑,就在我身後待着,我讓你潑你就潑,撒他一臉狗血…啊呸!一臉人血上去。”
文素調動起靈力,頭也不回的囑咐着,也因爲這樣,她又錯過了荀翊在聽完她的話後,露出了那拈花一笑萬山橫的妖孽模樣了。
“嗯。”
荀翊淡淡的應了一聲,滿滿的溫暖像是通過她的言語傳達進了四肢百骸,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如此陌生,卻又叫人很是歡喜,不同於師父關心他時的那種溫暖,是一種更加深刻的,更難以忘懷的情感,就在文素一次次挺身保護他的時候,開始漸漸在自己的胸膛裡逐步化開,又慢慢凝聚成形,直到……
許青讓因着普通人的原因,和寂殊寒都退到了屋內,可他還要看着曲清染,這才幹脆站在了門口,餘光一瞥就瞅到了荀翊滿含着深情的目光,正定定的凝望着文素的背影。
忍不住看了一眼施法中的曲清染,許青讓突然覺得,他是不是應該在主動一點比較好?
竹林裡的怨氣已經逐漸凝聚起來,就像初次見面時那般駭人,宋易安的魂型還未現身,他那辨不出男女的沙啞聲線已經在淒厲的哀嚎着。
嗯~內容自然是有些激動了點,但生前到底也是讀書人,罵來罵去都是什麼卑鄙、無恥、陰險、下作,稍微難聽點的諸如賤人、狗男女、姦夫□□之流。
文素和曲清染是受過現代各種和諧字眼的浸染,反應不大;寂殊寒那廝明面上的身份又是個商人,走南闖北的估計也不當回事。至於其他人,臉色都不大好,這也難怪,文素瞅着那一團黑黝黝的怨魂,也是暗暗吐糟了一把。
罵就罵吧,你好歹把名字帶上撒~全世界的男男女女都叫他一通地圖炮給得罪光了。
曲清悠是徹底漲紅了臉,本就覺得宋易安是咎由自取的她,越聽越氣憤,還不等宋易安的魂型徹底現身,她就操起雙劍在林中破壞起凝聚一團的怨氣來了。
文素的臉色一沉,差點就要罵出聲來——她這個陣都已經萬事俱備、箭在弦上了,就等着那宋易安凝魂成型自投羅網。
你丫的不在一旁看着搗什麼亂啊?!
就連曲清染也差點給自家姐姐給跪下了,到底是年輕氣盛又正義感爆棚的女主,連拖人後腿都做得那麼大氣凜然的。
一把抓過身旁護法的柏未央來頂缸,曲清染握着鳳梧劍就擋下了其中一波砍向怨魂的劍氣。
毫無疑問的,曲清染這一出叫曲清悠瞪大了一雙美目望着她,一副不敢置信的痛心表情。曲清染花了好大力氣纔沒對着她爆一聲粗口,話說擺出這樣一幅“你居然這樣做”的表情到底是要鬧哪樣?!
不光站在文素身後的荀翊看出來了,就說那寂殊寒也不知何時依靠在那門邊,活像個沒骨頭的泥人,懶懶的癱在那兒,見這一幕,更是譏諷般笑道:“我道這修仙之人有多高不可攀呢,如今看來也不盡如傳言,瞧這曲大姑娘還是挺親和的嘛~和這俗世裡的年輕小姑娘一樣天真可愛。”
文素輕咳一聲掩飾住自己的笑意,未料到這寂殊寒暗諷的如此委婉,還天真可愛呢~本以爲按照他那種可勁兒得罪人的作風,沒有直白的罵上一聲蠢已經很給面子了。
儘管曲清染阻擋的夠及時,但被這曲清悠這麼一攪和,原本差不多要現行的宋易安又狂躁起來,鬧騰得整個竹林葉都在刷拉拉的作響,
柏未央和卿子燁一時不慎,被宋易安襲來的怨氣強行斷開了雙劍合璧的力量,頓時原本壓抑的怨氣更加爆炸,連着卿子燁都有些不悅了,擡頭就衝着曲清染喊道:“清染師妹,下來幫忙!清悠師妹,你與未央一同護陣,不許胡鬧!”
情急之下,人說話口氣免不得要衝了點,當然,這是在文素看來,這卿子燁面冷心仁,這番話平心而論真的不算重,換個人來分分鐘要罵起來。
可是曲清悠明顯不是這麼想的,瞧那小臉蒼白的,不知情的還以爲她受了什麼委屈呢~好吧,她也確實是受了委屈,儘管這份委屈完全是曲清悠自己腦補出來的。
於是在一人被打擊的臉色蒼白,一人顧不及解釋就咬咬牙上前幫忙的情況下,抓獲宋易安的劍陣再一次打開了。
他們場中四個當事人或許看不見,可後面的文素等人卻是瞧得分明,曲清悠那妹子,又在作繭自縛了。她那“委屈不已”的眼神一會兒看看曲清染,一會兒看看鳳梧劍,最後又看了看卿子燁,直到對上柏未央投來的安慰目光,更是差點掉起了金豆子。
文素和寂殊寒兩個各懷鬼胎的人見狀,翻了個白眼都不想發表什麼意見,倒是許青讓撫了撫額頭,有些不能相信平日裡看起來挺正常的一個姑娘,怎麼到這種緊急關頭還如此的拎不清?
他似乎開始明白爲何曲清染寧願和文素親近也不願和曲清悠親近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