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曦城已經悄然轉到屈雍身後,眼神摸清楚了他奇經百脈,定好位置只等他全神貫注去攻擊遲梅公的時候,一擊得手,先控制住屈雍。
但比他還沉不住氣的人,已經憋不住咳嗽起來了。丁瀟瀟覺的自己尋死之路多有險阻,求肉身死的時候沒死成,現在求社會消亡,又差點被屈雍扼死。
畢竟活人不能讓氣憋死,丁瀟瀟一忍再忍,最終還是咳了起來,暴露了一個徹底。
“曦城!曦城!你快來看看她,她,她醒了!”屈雍再看不見旁人一般,慌忙把丁瀟瀟放下。
都已經拔出銀針在手,柳曦城沒想到突然被點名,屈雍回頭時,正看見他舉着銀針站在身後。
柳曦城一陣心虛,只得在他注視下快步走到丁瀟瀟身邊,對着虎口穴就是狠狠一下。
原本還翻白眼想把清醒過程循序漸進一下,這一針把丁瀟瀟扎出了彷彿來自腳底板的一聲嚎叫,疼徹骨髓。
“怎麼樣,毒解了麼?到底中了什麼毒?”屈雍盯着柳曦城,一舉一動在他看來都是別有深意,只可惜柳神醫僅僅是爲了敷衍過場,假模假式號了號脈,又將丁瀟瀟並不怎麼願意配合的眼皮翻了個遍。
看着柳曦城神色自若,屈雍問了一遍又一遍,他雖知道自己這位發小胎裡就老成持重,導致他娘懷了快十一個月才生。可他今日無比希望有人能給柳曦城換一副心腸,把裡頭的彎彎繞繞全部打直,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到底怎麼樣,你說話呀?!”屈雍軟劍未收,看着有點威脅人的意思。
柳曦城淡然道:“有點虛弱,應該是這幾天餓的狠了,其他沒什麼打緊的。”
沒糾結剛纔人還說中毒怎麼突然沒事了,屈雍先聽見餓的狠了這幾個字,仰起頭看見角落裡一窩鵪鶉一樣的婢女,大聲呵斥:“怎麼回事!?”
幾個丫頭慌忙磕頭,自從跟了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夫人”,她們幾個的膽子一天也得破個幾回。尤其像今天,在兩城要臣面前,撒這麼個彌天大謊,即便作爲背景板,她們也同感壓力山大。
“回稟城主,近幾日,夫人她茶飯不思,憂心忡忡,終日動不動就流淚。奴婢們想盡辦法勸解,可是夫人就是……”膽子最大的貉絨開口回答。
屈雍想起幾日前和丁瀟瀟拌嘴,突然不自然起來。
“沒用的東西,她不吃你們也由着她!”
婢女們紛紛求饒認錯,屈雍卻一臉輕鬆抱着丁瀟瀟回府去了。
遲梅公從地上撿起自己的頭冠,像是撿回了一次性命一般,哪裡還有心力去追究屈雍行兇。在周圍人都是誤會的勸解下,就坡下驢,乖順的去驛館休息了。
一場大戲,鬧劇收尾,卻又無人損傷。首輔項大人看着滿街亂哄哄的人羣,心情突然從緊張徹底鬆弛下來,突然大笑幾聲。
周圍僕役都緊張起來,老爺餓出胃病纔沒好幾天,不會又氣出癔症了吧。
“老爺,您笑什麼?”
項大人捋了捋鬍鬚道:“原以爲是個災星,卻沒想到能力挽狂瀾。有意思,這丫頭有點意思。”
內堂,屈雍將丁瀟瀟放在軟榻上,又搭了一件薄毯,突然就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還堵着氣的丁瀟瀟一路也沒看他一次,坐轎子一樣,當他是木頭,半個眼神都不曾瞟過。
想隨便找個地方坐一下,卻發現臥房裡哪哪都堆着卷軸,這讓屈雍更是尷尬。
“哪來的這麼多破書……”屈雍先是吐槽了自己一下,然後看丁瀟瀟還沒有反應,只得硬着頭皮開口,“好好的,怎麼還不吃飯了?”
“我這種廢人,不敢浪費西歸的糧食。”
屈雍趕緊說道:“廢人?!誰敢說你是廢人?”
丁瀟瀟冷笑:“一段書都背不下來,不是廢人是什麼,難道我要等到城主大人把這倆字寫在我腦門上,再來個冊封禮才能明白您的意思嗎?”
從沒被人這麼伶牙俐齒的懟過,屈雍分明想道歉,可找不到合適的詞:“你又胡說什麼,我只是覺得,你不應該看也不看就說背不下來。總該,總該……”
想起自己被卡在本子裡到現在,一路受傷被鄙視,沒有一分鐘好日子,丁瀟瀟覺的自己造出屈雍這麼個人物,到底是爲了什麼。
想着想着,眼睛委屈的發紅,瞬間眼淚就掉了出來。
“傷口又疼了?剛纔折騰厲害了吧?”屈雍見狀趕緊問道。
這個傻子!
丁瀟瀟一氣,淚掉的更多了:“我傻子一個,配不上城主,趕緊把我送走乾淨。”
“我什麼時候嫌棄你……別哭了好不好,能不能別哭了?”屈雍手足無措道。
丁瀟瀟一抹眼淚,瞬間換了張臉,淡定道:“民女遵命!”
“你!?”
屈雍就像抱了塊豆腐在懷裡,用力就能擠碎,放鬆又怕掉了,偏偏這豆腐還長了個不知在想什麼的腦子,日日變着花樣兒與他做對。
心情煩悶,屈雍隨手一揚,正好掀翻了一片書卷。
“何人放的破書,拿走拿走都拿走!貉絨!貉絨!”門口聽牆角的衆人趕緊進來,將滿屋子的書卷搬的一本不剩。
“還有!你們負責伺候夫人,就要盡心竭力。再有夫人不吃飯不睡覺這種事情,小心你們的腦袋!”屈雍拿丁瀟瀟沒辦法,就用威壓向婢女們施展。
“我若就是不吃,她們又能如何?”丁瀟瀟見屈雍死不認錯,挑着眉毛說道。
徹底被激起勝負欲,屈雍盯着丁瀟瀟一字一句的說道:“孤能餵你解藥,就能餵你吃飯。你可以不吃,等孤知道,必然一日三餐每一頓飯一口、一口餵給你吃!”
雖然對喂藥的環節毫無印象,丁瀟瀟還是瞬間漲紅了臉,瞪着屈雍咬牙切齒:”你敢!”
“你儘管試試,到時候自然知道孤有何事不敢!”說罷,屈雍推門而出。
快步走到沒人之處,他才長長出了口氣,展開手看了看掌心還沒散去的冷汗,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竟然如此害怕失去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