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毅的速度很快,幾乎腳不沾地的在皇宮琉璃瓦片上飛過,駱心安被他緊緊的鉗在懷裡,本來就已經動彈不得,再加上她那幾乎已經快要生產的肚子,這會兒在空中的每一秒鐘都像是度日如年。
方纔事情發生的太快,變故就在眨眼之間,從她帶着上千兵馬和清虛道長他們出現在聶毅跟前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聶暻也早就預料到聶毅情急之下會再次拿她開刀,所以特意吩咐了最前排少說有六七十人專門保護駱心安一個人。
可有時候人倒黴起來就是喝涼水也會塞牙縫,縱然保護她的措施已經很周全,但終究是百密一疏,當時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內的注意力全都被遺詔引走,那時她滿腦子都是老皇帝生前的所作所爲,心裡一分心,就立刻被聶毅這個狡猾奸詐的“老狐狸”抓住了機會。
他一向很會利用人性的弱點,他知道遺詔一出現自己就已經大勢所趨,所以故意趁着全場大亂的時候,突然出手,讓人防不勝防。
說到底還是她自己笨,在這種危急時刻竟然會走神,這纔給了聶毅可趁之機,同時不僅把自己推入了危險之境,還把聶暻也一起拖下了水……
想到這裡,駱心安真是恨不得直接抽自己兩巴掌,可她這會兒被箍在聶毅懷裡,連呼吸都困難,又哪裡還能擡得起手來,只能在心裡露出一抹苦笑:或許她真是天生走背字,明明已經繞着危險走了,危險卻還能一下子找上她,也不知究竟是她運氣不好,還是長了一張好欺負的臉。
烈烈的風從耳旁刮過,刺的駱心安都睜不開眼睛,等聶毅終於停下的時候,她睜着被飛沙刮的不停流淚的眼睛,看清了周圍的景象,然後瞬間震驚了。
聶毅竟然把她挾持到了金鑾殿……
他究竟想做什麼!?
還沒來不及思考太多,聶毅就把她猛地推到旁邊一根立柱上,睜着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立刻將她大卸八塊。
對上他陰厲的眼睛,駱心安心裡倒一下子坦然了,當初聶毅爲了自保就劫持過她一次,如今既然重蹈覆轍,他的手段只會比當初更狠毒,既然橫豎都要死一回,她還有什麼可掙扎的?
想到這裡,她勾起了嘴角沒等聶毅說話便低聲開口,“聶毅,你還會不會點新花招?每一次都來這一套,你不膩我都膩了。”
這話瞬間刺激到了聶毅,他捏着駱心安脖子上的手猛然收緊,陰測測的笑,“招數不在新好用就行,你可是聶暻的心頭肉,朕不對你下手,還能找誰呢?況且,你與朕之間還有一筆總賬要算,當着聶暻的面,你我夫妻有些話總是不難麼好說出口,你說對嗎?”
駱心安被扼的喘不過氣來,一張臉通紅,但神色卻很平靜,斷斷續續的說,“……你抓了我也……咳咳……沒用,阿暻很快就……會追來,你逃不掉的……”
“哈哈哈……怎麼,你還真以爲朕怕他?朕抓你就是爲了引他來,他要是不來這遊戲可就玩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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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毅嗤笑一聲,輕佻的拍了拍駱心安的臉,“反正早晚你那老相好都回來,那趁着這段時間你我夫妻二人就敘敘舊如何?說起來駱心安,朕真是有些佩服你,你這張漂亮臉蛋可真會演,連朕都被你騙的團團轉!”
說到最後他幾乎咬牙切齒,捏着駱心安的手指迅速在她白皙的臉上留下鮮紅的印跡。
“什麼失憶,什麼忘記舊情只想跟朕在一起,全都是放屁!駱心安你就是賤,聶暻喬裝打扮到你身邊才幾天,你是不是就被他迷得找不到北了?你的記憶是不是也是那時候恢復的?”
“睡着朕的龍牀,拿着朕賞的鳳印,背地裡卻不忘和舊情人愛火重燃,你把朕當成什麼了,嗯!?”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攥在手心裡的女人,很可能夜夜都被別的男人碰,表面上裝出一副對他深情厚誼的樣子,背地裡卻給他戴了這麼高一頂綠帽子,他的火氣再也控制不住鋪天蓋地襲來,一擡手狠狠抽了駱心安一記耳光。
他這副捉姦在場的模樣,好像自己纔是最大的受害者,是駱心安欺騙了他的感情,所以他可以盡情發泄自己的怒火,可是卻忘了從一開始駱心安就沒有屬於過他,是他用強取豪奪的手段把駱心安囚禁在了他的身邊,僅此而已。
一個綁架犯卻要求人質不準逃走,心甘情願的成爲他的禁臠,還要從身到心都屬於他,世上哪兒這麼多的好事兒?她駱心安又不是賤得慌!
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卻有臉跟她提什麼真心和背叛,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聶毅這一巴掌幾乎用上了全力,駱心安的臉迅速腫了起來,嘴角都被打出了血,她的腦袋偏到一邊,吐掉嘴裡的血沫子,她低聲冷笑,“聶毅,你竟然覺得是我背叛了你?呵,咱倆有什麼關係麼,你也配跟我談背叛這兩個字。”
聶毅知道駱心安是在故意激怒他,只要他下狠手直接弄死她,聶暻唯一的軟肋也就消失了,她從來不肯當聶暻的負累,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如果能用她一死爲聶暻換來這大晟的天下,她樂得其所。
駱心安爲聶暻做的一切都讓他嫉妒的發狂,她可以爲聶暻付出一切,乃至生命,這些是他永遠也得不到的,哪怕他已經把她娶進了門,牢牢地鎖在身邊,她的心也終究在聶暻身上。
這個認知讓他的雙眸充血,手指幾次狠狠地收緊恨不得直接弄死駱心安,最終卻只能放棄,因爲這樣就等於成全了聶暻,他不能讓駱心安死,他要牢牢地攥住聶暻這跟軟肋纔有翻身的希望!
“駱心安,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你是坐着八擡大轎被朕娶進門的,現在遇上老相好就想不承認,你怎麼就這麼賤!”
若不是場合不對,聽完這話駱心安幾乎笑出來,八擡大轎,聽聽多威風啊,好像坐上這轎子就是多大的光榮似的,他只記得她被逼下嫁,卻忘了在此之前她已經嫁給了聶暻,他怎麼有底氣把這話問得出口!?
駱心安用舌頭抵着流血的口腔,在心裡冷笑一聲,目光毫不退縮的回視,“聶毅我告訴你,我駱心安這輩子只嫁過一個男人,就是阿暻,我是靖王府的王妃,從來就不是你聶毅的後宮中人,你問我咱倆的關係,那我也就實話跟你說了,四個就足以概括,你對我來說不過是權、宜、之、計。”
“你定懂什麼叫權宜之計麼?就是我們各取所需,你需要我來滿足你的征服欲,而我要活着看着你身敗名裂,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你我之間從來就沒有過感情這種東西,現在沒有,以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你——!”
“權宜之計”四個字猶如利劍狠狠的刺穿了聶毅,他以爲自己早就馴服了駱心安,把她變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所以她理所應當的該崇拜、依賴着他,他一直以爲自己纔是真正勝利者,可如今真相大白才知道真正掌控全局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他擡手就要給駱心安第二個耳光,可駱心安這會兒卻不知從哪兒涌來的力氣,竟一下子抵擋住了他的手腕,狠狠的慣到一邊。
她的臉上雖然帶着傷,但嘴角卻掛着快意的笑容,她終於等到了真相大白的這一天,說出全部真相就如同撕開結痂的傷口一般,雖然疼卻是那麼的爽快。
“怎麼,只聽這麼一點你就受不了了?那如果我告訴你從始至終我就對你沒說過一句真話,你是不是準備直接把我大卸八塊啊?”
她輕輕一笑,目光裡帶着凜冽的寒光,“你最好直接弄死我,否則我會一直說下去,你是不是覺得我是見到阿暻之後纔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其實我從來就沒有失過憶,一切也不過是爲了騙你罷了。”
“縱然你精明狡猾,想要用這一招騙過你難上加難,但很顯然我成功了,從我得知阿暻死訊的那一天起,我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殺了你,我就已經一無所有,也不在乎再失去什麼,所以哪怕是嫁給你,甚至賠上我這條命,我也要拉你陪葬。”
聽完這話,聶毅久久沒有說出一句話,心臟像是撕裂般疼的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以爲自己得到了一切,以爲他與駱心安終究會像那個讓人沉醉不醒的夢境一般,攜手此生,泛舟湖上,過着神仙眷侶的日子。
可駱心安的一句話徹底打破了所有假象,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這一刻他才終於明白,這個讓他如此輕易喪失理智的女人,從來沒有愛過他。
看到聶毅痛苦的眼神,駱心安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心臟和靈魂在此刻似乎都在共鳴,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對眼前的一切似有所感,心臟一陣陣的蜷縮。
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翻飛,那些曾經屬於原本那個洛心安和這個男人的愛恨糾葛,與他此刻痛苦的表情重疊在一起,讓這具驅殼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起來。
世上最狠毒的報復,永遠不是死亡,而是曾經擁有現在失去,這個男人上輩子背叛了她,也負了那個叫洛心安的女人,所以她也要讓他嚐嚐這種痛不欲生的滋味!
聶毅的雙眸一片血紅,臉上的青筋蜿蜒,像厲鬼一樣死死瞪着洛心安,半響之後卻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來,他輕蔑的捏着洛心安的下巴晃了晃,冷笑道,“洛心安,別把自己說的這麼清高,說到底你就是個爲求自保對任何男人都能張開腿的biao子!你口口聲聲說愛着聶暻,可是卻先後嫁給了父王和朕,你以爲朕真的把你放在過眼裡嗎?你不過就是隻被人玩爛的破鞋,朕坐擁天下,還真不差你這一個女人!”
惡毒的言語猶如利刃一般一句一句的凌遲在駱心安身上,聶毅以爲憑駱心安寧折不彎的脾氣,這話一定會立刻激怒她,可駱心安卻不怒反笑。
“聶毅,你真讓我瞧不起,一個男人如果只能靠侮辱女人來找回尊嚴,那他活的連畜生都不如。”
說到這裡,她把聶毅發狂的樣子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冷冷的勾起嘴角說,“聶毅,瞧瞧你現在這幅尊榮,連個人形都沒了,竟還認不清自己現在的處境,你還真以爲自己仍然是坐擁天下的皇上麼,朝中上下還有幾個人聽你號令?不過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說着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聶毅的眼睛,輕聲說,“鮮血噴在臉上的滋味不錯吧?你是不是現在很喜歡這種感覺,殺人讓你很開心吧?”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聶毅陡然眯起眼睛,“駱心安,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駱心安淡笑一聲,突然湊到聶毅耳邊用耳語一般的口吻說,“我不想耍什麼花招,只是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情沒來得及告訴你。”
“記得斂華宮外那些紫櫻花麼,還有你每日在我這裡吃下的東西,滋味如何?是不是正好幫你把心裡那些滅絕人性的心思全都挖了出來?”
聶毅眸子一凜,接着陡然明白了過來,“你對朕下藥?!”
難怪他覺得最近一段時間情緒越來越暴躁,有時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他不是對她沒有過懷疑,甚至因此試探過她,但駱心安每一次都跟他吃的一樣,不可能有機會單獨做什麼手腳,如果他真的中了毒,爲什麼駱心安會完好無損?
他一把扯住駱心安的頭髮,把她拽到身前,厲聲道,“說,你究竟做了什麼!就憑你那點手段,朕不可能中毒!”
駱心安冷笑一聲,閉上眼睛不願再跟他多說一句話,聶毅盯着她滿是血痕的臉,暴虐心又起,陰笑一聲,“好,你逞強不說是吧,你不說朕有的是辦法讓你說!”
說着他扯着駱心安的頭髮就狠狠的往柱子上撞,他這一次用了全部的力氣,如果駱心安的腦袋真撞上去,恐怕不死也會立刻昏厥過去。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白光閃光,如閃電般劃破長空,接着一支白翎箭直接刺中了聶毅抓住駱心安的那隻手臂。
聶毅聽到動靜,早有防備,可這箭的速度太快,饒是他反應及時迅速閃到一邊,還是被那鋒利的箭刃刺傷,胳膊上瞬間一片血肉模糊,鮮血當即涌了出來。
下一刻,一道長衫玉立白色身影逆着淒冷的月色,立在了大殿之中。
“阿暻你他媽竟然真來了!他是故意誘你上鉤,你單槍匹馬過來是不是瘋了!?”
駱心安一看到他,連粗話都忍不住爆了出來,這傢伙怎麼總是這麼冥頑不靈,難道他不知道聶毅抓了她只是爲了引他上鉤,根本不會殺了自己這個絕佳誘餌麼!
她的腦袋嗡嗡作響,而旁邊的聶毅卻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將她死死地鉗在懷裡,陰厲一笑,“六弟你終於來了,爲兄可是在這裡好等。”
聶暻一瞬不瞬的看了駱心安一眼,目光鋒利和執着,他知道駱心安什麼意思,也知道聶毅一時半會兒絕不會傷她姓名,可他卻不能忍她爲了自己忍受折磨,哪怕傷一根汗毛都不行。
看到她滿臉傷痕和嘴角的血跡,他死死地攥住白翎短刀,所有傷害駱心安的人他都不會放過,聶毅,該死!
“你既然想知道紫櫻的事情,那我自然會原封不動的告訴你,畢竟兄弟一場,送你上路我也得讓你當個明白鬼,但現在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怨,跟心安無關,你放了她,我們單打獨鬥,無論生死。”
聶毅把天子劍架在駱心安脖子上,聽了這話仰頭大笑,“哈哈哈……單打獨鬥,聶暻你把朕當傻子了?駱心安現在可是朕的王牌,有了她就有了跟你談條件的籌碼,你覺得朕會放過這個置你於死地的機會嗎?!”
聶暻冰冷的眸子閃爍了一下,露出一抹譏誚的神色,一步一步的走進殿內,“聶毅,我本以爲你再怎麼心狠手辣,至少算是一個男人,可如今倒是我錯看了你,你根本就不配當我的對手。”
聶毅嗤之以鼻,手中天子劍又往駱心安脖子上貼了幾分,鋒利的刀刃甚至已經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刀血痕。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立刻割了她的脖子,不信你就試試。”
刀鋒刺入皮膚的瞬間駱心安死咬住嘴脣沒有吭一聲,但是她陡然粗重的呼吸卻泄露了她此刻的痛楚,聶暻的瞳孔陡然一縮,沒有再往前一步。
聶毅冷笑一聲道,“聶暻,你現在已經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除非你真想看着駱心安在你面前嚥氣,否則就按朕說的去做,這賤人口中說的紫櫻花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到他如此氣急敗壞的模樣,聶暻倒突然冷靜了下來,他沉靜的掃了聶毅一眼,諷刺般勾了勾嘴角,“皇兄,你現在知道緊張已經太晚了,大勢已去,你追問的這麼清楚有什麼用,反正該殺的人你全都殺了,你的惡行註定罄竹難書,就等着‘名流千古,遺臭萬年’吧。”
聽完這話,聶毅敏銳的捕捉到了什麼,赤紅的眸子陡然一眯,“所以一切都是你故意陷害我?駱心安之所以沒事,難不成是因爲這毒藥只對朕有用?”
“怎麼能說是陷害,皇兄這話說的可就太難聽了,臣弟只不過是幫你提前實現願望罷了,你整日裡裝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實際上從小到大都是虎狼心腸,爲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哪怕是殺掉自己的至親之人。”
“既然如此,臣弟就幫您一把,爲您精心準備了這紫櫻花,這東西只有遇上您身上的龍延香纔會變成毒藥,讓你變成弒殺的魔鬼,如今你雙手已經沾滿鮮血,應該謝謝臣弟這一番好意纔是。”
一句話徹底激怒了聶毅,這一刻他什麼都明白了過來。
原來讓他變成嗜血暴君的始作俑者就是聶暻!他忘記了自己心中本就是個沒有人性的惡魔,一心把所有罪責都推到聶暻身上,如今看到自己衆叛親離的下場,心裡滔天的怒火瞬間噴發了出來。
”是你!是你讓朕殺了自己的親人,失去了民心,失去了一切!聶暻你這個畜生!”
聶暻嗤笑一聲,“論畜生,臣弟可不敢跟皇兄相比。”
“聶毅,你已經一無所有,無路可逃,束手就擒吧。”
聶毅剛想提刀砍過去,但聽到這話餘光陡然撇到懷中還被他劫持着的駱心安,突然桀桀的笑了起來。
“誰說朕一無所有,是最後的輸家,沒錯,朕的確是找了你得到,輸了太多,但有一樣朕終究還是贏了,駱心安肚子裡這孩子可是朕的,你既然這麼寶貝她,肯定不捨得挖掉她的肚子,讓她跟着賠上一條命,更不捨得殺掉她一半的骨血。”
“所以就算朕輸了,至少上了你的女人,讓她懷了朕的龍種,哪怕朕今日葬身於此,你也終究要給朕養一輩子兒子!戴一輩子綠帽子!說到底,你我兄弟二人,八斤八兩,你沒贏我也沒輸。”
聽完這話,還沒等聶暻開口,駱心安先低低的笑了出來。
聶毅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怒吼,“你笑什麼!?”
駱心安毫不畏懼的擡頭迎上他的目光,“我笑你自作多情,厚顏無恥。”
“聶毅,你以爲娶了我就真正得到了我嗎?如今我也不妨把實話都告訴你,從始至終我就沒讓你碰過我一個指頭,你以爲的洞房花燭夜,不過是我給你準備的一份厚禮,那一晚你真正碰的女人是王將軍的小妾,你們主僕二人,狼狽爲奸,我自然要送你們一份大禮。”
“我肚子裡的孩子是阿暻的,早在給你大婚之前,我就已經懷孕,知道爲什麼我這麼快要把孩子的事情捅出來嗎,就是爲了讓你再也找不到碰我的理由。”
一句話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聶毅的臉上,原來他機關算盡,最後不僅沒有得到駱心安,甚至還給聶暻這賤種的兒子當了這麼久的免費爹!
他以爲自己最後總算是留下了一點骨血,誰知回首才發現,所有人的親人早就已經被他殺光,如今他竟已經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滔天的恨意席捲而來,他徹底變成了瘋子,聲嘶力竭的狂吼一聲,死死地扯着駱心安的頭髮,擡劍衝着她的肚子就捅了下去:“朕剁了這野種!”
可早在駱心安說出這最後的真相時,聶暻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兩個人視線相交就讀懂了對方的心思,所以在聶毅一出手的瞬間,聶暻竟陡然跳到了他跟前,還沒等那天子劍落下,他的整條胳膊就已經被直接砍了下來。
“啊——!”聶毅捂住殘缺的右臂,嘶吼着倒在血泊之中,那把象徵着權威的天子劍也跟着“哐啷”一聲砸在了地上。
而這時駱心安已經被聶暻牢牢地抱在懷中,安然無恙的落在了座上的龍椅跟前。
雖然早就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但剛纔聶毅揮劍的那一刻,他還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控制不住低下頭吻了吻駱心安的嘴角,低聲說了一句,“還好嗎?”
駱心安也一身冷汗,緊緊靠在他胸口用力點了點頭,整個人虛脫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等我。”聶暻撂下這話,吻了吻她的頭髮,拿着短刀一步一步的像血泊中的聶毅走去。
他必須做個最後的了斷,今天就是聶毅的死期!
短刀出鞘發出“叮”的一聲響,冒着寒光的刀刃閃過,刺得聶毅連眼睛都睜不開,看着聶暻一步一步衝自己走來,他知道這把利刃會直接捅進他的心臟。
可當聶暻走到他身邊的一剎那,他突然勾出一抹陰曆狠毒的笑容,接着殘存的左手在地轉上不知道按了什麼,聶暻頭頂就突然掉下來一個滿是利刃的鐵籠子。
如果這鐵籠子砸在身上,毫無疑問那些利刃會直接把人捅成刺蝟!
“聶暻,朕就算死也要拉你陪葬!”
說着他瘋狂的大笑起來,而這時鐵籠子發出呼嘯的聲音,眼看着就要落在聶暻的頭上。
“阿暻!”
駱心安大吼一聲,腦袋霎時間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反應,下意識的扳起龍椅扶手上那隻龍頭——
“嗖——!”
一聲巨響劃破長空,龍椅後面突然打開一扇暗門,無數暗箭如暴雨一般陡然衝着聶毅飛了過去。
無數利刃穿破血肉的聲音傳來,他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哼,還來不及反應,胸口就已經被數不清的利箭刺穿了。
他哆嗦了一下,下一秒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嘴裡涌了出來,而那地磚上的機關,沒了他的控制,也停在半空之中,如果再晚半秒,那鐵籠子就會直接砸在聶暻身上。
聶毅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胸口的暗箭,伸出手顫抖着指向駱心安,一雙赤紅的眼睛目呲欲裂,“你……怎麼……”
駱心安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呼吸都快停了,這會兒攥緊滿是冷汗的手心,輕輕笑了一下,“這就是先皇爲何沒有傳位給你的原因,這個機關他只告訴了阿暻一人。”
如果有一天亂臣賊子真的殺到了金鑾殿上,這也是皇宮中最後一道屏障,但這隻有皇上才知道的保命機關,最後卻捅進了聶毅的心窩,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報應。
聶毅狠狠的瞪着駱心安,嘴裡想要說什麼,可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努力想要站起來,卻因爲失血過多又轟然倒地。
倒在血泊之中,他死死地盯着那近在咫尺的龍椅,用盡全身力氣,一點一點的往上爬。
“朕……纔是……皇帝……”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這句話,越來越多的獻血從嘴裡涌出來,看他向駱心安爬去,聶暻一個躍起跳到她身邊,把她牢牢地護在了身後,面無表情的看着還在地上垂死掙扎的聶毅。
他的血染紅了金鑾殿的毯子,所經之處更是一片血腥,看他仍然不放棄,像魔怔了一樣盯着那龍椅,眼看着就要爬到的時候,卻已經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氣。
“皇位……皇位……”
他痛苦的從何喉嚨裡擠出這兩個字,眼睜睜看着只差一步之遙的龍椅,最終也沒有摸到。
這時駱心安就站在他正對面,他幾乎探出半個身子去抓,最終卻只是腦袋頹然的一歪,跪在駱心安和聶暻面前嚥了氣……
殿外的陰雲飄過,無數清輝灑進殿中,照亮了兩個人的臉。
駱心安看着那跪在自己跟前嚥氣的男人,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諷刺,擡起頭對上聶暻幽深的瞳孔,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忍不住踮起腳吻住了他的嘴脣。
聶暻甚至都沒來及說一句話,愣了一下之後猛然將失而復得的駱心安摟在懷中,瘋狂的舔*她的嘴脣,用恨不得把她吞進肚子裡的力氣,狠狠的訴說着自己無聲的思念。
他深愛的人終於回到了他身邊,就像這血雨腥風的一夜終究會隨着黎明的到來而煙消雲散。
大晟四十五年,靖文帝聶暻登基,駱心安封后,皇太子聶雙出生,改國號爲駱。
剛剛經過戰爭洗禮和變革的大晟,民生凋敝,百廢待興,而靖文帝一經登基,便改變了以前嚴苛的賦稅和律法,改變現有的均地令,大力推行梯田制度,短時間內讓大晟的經濟政治煥發了生機。
朝堂之中任人唯賢,文帝採納駱後建議,一改過去的官階世襲制,採用新的科考制,使出身低微的有識之士,得以爲朝廷和國家效力,這一舉措開創了新的局面,使整個繁冗的朝廷煥發了新的生機。
不過半年的時間,大晟便迅速興盛起來,一連收復漠北、南疆等邊陲小國,成爲整個中原最爲強盛的國家,開創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輝煌盛世,史稱“靖駱盛世”。
又是一年草長鶯飛,一場毛毛春雨過後,地上冒出了青青的草色。
一輛其貌不揚的馬車咯吱咯吱的在路上走着,旁邊除了一個老僕人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人跟着,如果這時有人望過來,恐怕打死也不會相信裡面坐的正是當朝的正宮皇后。
這時馬車停在一個山坡之上,老僕人收齊繮繩,笑眯眯的掀開簾子對裡面的人說,“娘娘,地方到了。”
駱心安點點頭,沒經僕人攙扶,自己就輕鬆跳下了車,站在山坡之上,眼前是一片浩蕩的河水,一場春雨過後,河面上還飄着一層薄薄的輕霧,此刻在陽光的照射下,宛如人間仙境。
“娘娘,奴才已經仔細查過,這裡正是您要找的洢水河。”
旁邊的老太監一邊引着駱心安往前走,一邊笑着說,“娘娘您找的這地方可是福地,奴才跟周圍的村民仔細打聽過,這裡盛產魚蝦,驚蟄後的春茶的滋味更是妙不可言,一會兒娘娘若是喜歡,奴才去叫來個漁夫,帶您划船去河中央的蘆葦地轉轉。”
老太監很顯然做足了功課,提到這洢水河就停不下來,駱心安笑着點頭,聽他說完之後才輕聲開口,“公公費心了,本宮不過是想在這裡隨便轉轉,不必這麼麻煩,你先去忙就好,讓本宮在這裡坐一會兒。”
駱心安這麼一說,老太監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好默默地退了下去。
一時間河堤上只剩下駱心安一個人,蟲鳴鳥叫的聲音鑽進耳朵,將遠處河堤上的青青草色,襯托的更加生機盎然,如果只是看眼前的樣子,誰又能想到百年之後,這裡竟然會是那樣的陰森恐怖。
想到往事,駱心安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勾了起來。
當初爲了治療情傷,她毅然決然跑到這地方拍戲,結果陰差陽錯的被捲入了這湍急的洢水河中,如果那時她沒有來這裡拍戲,沒有踏足過洢水鄉,或許此時此刻她仍然活在現代的車水馬龍裡,不會重生到這個連歷史記載都沒有的朝代。
可回首往事,她竟然從沒有一絲後悔,縱然重生一世,她經歷的事情遠比上一輩要瘋狂危險的多,她也從沒想過要回到過去。
因爲她在這裡找到了牽絆,找到了願意執手一生的人。
忍不住蹲下身子,用手輕輕地撥弄清澈的河水,清冽的觸感在指尖留下溼漉漉的痕跡,她盯着河面上自己的倒影,彷彿看到了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那個也叫洛心安的女人,輕輕地對她笑了。
一陣微風拂過,河面捲起小小的浪花,一切與記憶中那個將她無情吞噬的洶涌河水大相徑庭,陽光刺眼,洛心安忍不住閉上眼睛。
恍惚間似乎看到那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褪去兇狠厲鬼的模樣,露出那一張清麗的臉龐,回過頭衝她微笑再見,然後一步一步的消失在巨大的光暈之中。
洛心安再見,過去,再見……
“母后……母、後……”
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衝遠處想起,接着一個纔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傢伙,穿着一件紅色的夾襖,帶着一頂毛茸茸的虎皮小帽子,跌跌撞撞的向她跑來。
這是她歷經千辛萬苦才保住的孩子,她跟阿暻的孩子。
她笑着彎下腰,一把將肉嘟嘟的兒子抱在懷裡,親了親他的小臉蛋說,“你這小傢伙怎麼跑到這兒來了,不是讓你跟着父王好好待在宮中嗎?”
“父……唔……父王,壞壞……要母后……唔,不要雙兒……捏雙兒的臉,痛痛……”
小傢伙一見到駱心安就忍不住告狀,把一張小嘴撅的老高,舔着紅撲撲的小臉蛋,一副要委屈的可憐樣兒。
這時就聽遠處傳來硬邦邦的威脅聲,“小兔崽子你能耐了,連父王的狀也敢告,信不信朕今晚把你丟出寢宮,不准你抱着母后睡覺?”
雙兒一撇嘴,衝聶暻做了個鬼臉,接着不知道突然冒出了什麼鬼點子,竟軲轆一下從駱心安身上滑下來,奶聲奶氣的衝聶暻撲過去,“父王……才、纔不會、父王抱抱!”
小傢伙才這麼小就已經深諳自家父王吃軟不吃硬的脾氣,果然這話一出,聶暻的臉色頓時一僵,對上駱心安哭笑不得的表情,沒好氣的冷哼一聲,“也不知道隨誰,這麼小就會撒嬌,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嘴上雖然嫌棄,但他還是硬繃着上翹的嘴角一把將小傢伙抱了起來,結果纔剛把這肉球抱在懷裡,他的臉立刻綠了。
小傢伙看到他吃了蒼蠅似的表情,擡起小肉爪捂住嘴巴咯咯的笑了。
這時就聽聶暻氣急敗壞的大聲叫道,“心安,快來看看你兒子乾的好事!他又在朕身上尿了!”
看着一向不動聲色的聶暻原地跳腳的樣子,再看看旁邊做了壞事卻一點也不臉紅的小傢伙,駱心安笑着搖了搖頭,轉身輕快地向他們走去。
陽光暖洋洋的灑下來,吾心安處即是吾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