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聽這話立刻就閉上了嘴,剛纔還一臉冷嘲熱諷說個不停地洛婉婷瞬間就安靜如雞,明明剛纔還在唧唧喳喳,這會兒一聽娘娘來了,立刻抿着嘴脣垂下腦袋,擺出一副溫婉的鵪鶉樣子,好像剛纔那副長舌婦的德行不是她一樣。
正當所有人都收拾好臉上的表情,準備迎接端妃娘娘的時候,門口遠遠的卻走來一個紫色的身影,不少秀女心裡好奇,忍不住擡起頭往外面瞧,而另一邊的一衆妃嬪看到這抹身影卻一下子變了臉色,一下子從座位上站起來,急匆匆的迎到了門口。
只見那道紫色的身影由遠及近而來,蓮步輕挪,身後跟着一衆太監宮女,紫色的紗裙和白色貂絨斗篷被風吹起,裙襬上金色的的絲線和繡珠在太陽光下熠熠盛輝,宛若散在衣服上的碎金子一樣,流光溢彩,大氣婉約,配上頭上金色的鳳冠,更是貴氣逼人,不敢直視。
只聽遠處的小太監尖着嗓子通報道,“皇后娘娘駕到——!”
在場所有探着腦袋往外看的秀女全都驚得心口一顫,趕忙收回腦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這時皇后已經一步跨入了大殿。
在場的所有妃嬪一時間齊齊跪下,連帶着周圍一衆已經發蒙的秀女們,朗聲道,“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鳳眸微挑,看都沒看跪地的所有人一眼,徑直被旁邊的宮女扶着走到正中央的主位上坐下之後,纔將眸子落在這一屋子的人身上。
她已經將近四十歲,跟在場一衆十五六的秀女妃嬪相比,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但卻一點也不顯老,那雙顧盼生姿的美眸配上精緻端莊的妝容,整個人美的很有神韻,一身百鳥朝鳳的紫金錦緞紗裙,更彰顯了她一人下萬人之上的尊貴身份。
她這一身裝扮比上一次駱心安在大宴喀什國見到她時,更要隆重幾分,簡直就像是特意擺出自己的身份似的,生怕這一屋子的妃嬪和秀女不知道她纔是這後宮的主人。
皇后掃視四周,目光在所有秀女身上一一掠過,最後停在了駱心安身上,她的臉上沒有露出很明顯的情緒,更沒有像之前喀什國大宴時那樣咄咄逼人,反而露出溫和的表情,甚至還對駱心安很淡的笑了一下,彷彿完全把之前兩個人之間的恩怨拋到了腦後。
她這副樣子讓駱心安直接在心裡嗤笑一聲,警惕的挑了挑眉毛,皇后若還想當初那樣對她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她可能會覺得安心,可是像現在這樣彷彿之前她害自己的事情從來就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反而讓她覺得不妙。
之前她還沒入宮,皇后對她的惡意就這麼深,如今自己直接成了後宮一員,按皇后的性格不撕了她都是好事,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一笑泯恩仇?
駱心安不動聲色的微微頷首,回以微笑,皇后的眸子一沉,接着挪開視線,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平身之後,笑着開口,“本宮不過有事耽擱了,來晚了,諸位妹妹見諒。”
皇后就算不來,這大殿里人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更何況她都這樣開了口,一衆妃嬪趕緊爭先恐後的恭維起來,沒一會兒氣氛就熱絡了起來。
在場大部分秀女從沒有見過皇后,潛意識裡覺得她高貴威嚴不可接近,如今一看,她竟然意外的溫和好相處,一時間臉上的表情也激動起來,看着皇后的表情幾乎在發光。
看到這一幕駱心安只覺得好笑,也不知是爲了皇后這精分的演技還是爲了這些秀女小丫頭的無知,若皇后也算是溫和親切,這後宮之中恐怕就沒有溫和親切的女人了,站在金字塔尖的人註定不乾淨不了,你現在覺得她溫和,以後擋了她的路被她弄死的時候記得千萬別哭。
皇后跟端妃一樣,把這一屋子的秀女誇得天上有地上無,旁邊的賢妃笑着附和,“這批秀女這樣優秀,還不是因爲娘娘您煞費苦心?後宮事務這麼多,娘娘您每天吃苦受累將每件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說,就連您帶出來的下人們也是各個眼光獨具,否則也選不出這樣出挑的秀女來啊。”
皇后端起茶笑着啜了一口,“妹妹可不能這麼說,爲皇上選賢納妾、開枝散葉是本宮的職責,何來吃苦受累一說?再說,這次大選,本宮不過是個掛名的閒人,真正奔波忙碌的是端妃妹妹纔是,本宮可不能隨意搶別人的功勞。”
說完這話,她自然而然的將話題轉到了端妃身上,四下掃了一眼疑惑道,“說起來,本宮來了這麼久怎麼一直沒見端妃妹妹?她應該早就到了纔對啊。”
一說這話,現場的氣氛當即一僵,賢妃臉上趕忙擺出欲言又止的爲難表情。
皇后這個時候纔像是終於發現仍舊跪在地上的連翹似的,眉毛一挑,眼睛裡閃過不悅的神色,臉上仍舊帶着笑說,“喲,本宮不過晚到一會兒,怎麼還罰上了一個,這大殿方纔到底出什麼大事了?”
這大殿之上除了皇后就是端妃品級最大,一屋子的人這個時候誰敢冒着得罪端妃的風險跳出來告狀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大殿裡一時一片死寂,這時賢妃突然笑了一下,像是故意緩和氣氛似的揮了揮手怕,“嗨,看姐姐您說這話,有您在這裡能出什麼大事啊,不過就是端妃姐姐懲處了一個您派來的丫鬟,心裡有些不痛快先下去休息罷了。”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了,聽起來這話一點錯都沒有,可仔細一琢磨才發覺不對,明明是連翹有錯在先衝撞了端妃,端妃給與教訓,被賢妃這樣一說出來,好像端妃完全是因爲連翹是皇后的人,所以才故意刁難。
這樣一句避重就輕的話,果然讓皇后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目光冰冷臉色不變的笑着說,“原來是這樣,那端妃妹妹這身體還真是嬌弱,心裡稍微有點不痛快就不得不扔下整個大選的重任跑去休息。”
這時候她身邊的小太監湊上來低聲說,“娘娘,時辰不早了,一會兒就要吃中飯了,這些丫鬟您是不是先照例分下去?”
皇后端起茶杯又啜了幾口不緊不慢的說,“這事不急,雖然本宮協理後宮,但這次大選之事都是端妃一手操辦,本宮這個時候還插什麼手,就等着端妃妹妹什麼時候‘歇息’好了,由她來親自安排吧。”
說着她不再說一句話,纖纖玉指拿着茶蓋撥弄着杯子裡面的茶沫,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竟這樣悠悠然的品起了茶。
一屋子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方纔的鶯聲燕語變成了一片死寂,這樣靜謐的氣氛就更加讓等待變得漫長起來,明明沒等多久,卻彷彿已經度日如年。
過了沒一會兒,似乎聽到動靜的端妃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她換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裙,比方纔那一身打扮更顯溫婉賢良,身上流光溢彩的寶石和刺繡,一點也不比皇后身上的遜色,這會兒看到皇后已經端坐主位,她的臉色一白,大步邁進去趕緊欠身行禮,“給皇后娘娘請安,不知娘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娘娘恕罪。”
皇后聞言一笑,目光在她靚麗的衣服上掃了一圈,眼裡的冷意更深了幾分,“妹妹真是好大的排場,秀女大選這麼重要的時候還隨便早退,讓一屋子的人在這裡等你,本宮還以爲你是真不舒服去休息了,沒想到只是爲了去換身漂亮衣裳,這又是何必呢?”
“妹妹早早告訴本宮你要提前去換衣服,本宮就不把大選這個重擔交給你了,如今連本宮都要在這裡等你來分配丫鬟,妹妹的面子可真不小呢。”
皇后完全沒有給端妃留面子,直接說到了她的臉上,端妃臉色瞬間漲紅接着又一片慘白,“……姐姐誤會了,妹妹真的是身體不適纔去稍微小憩一番,並沒有瀆職的意思,更何況……姐姐纔是主持後宮大局的人,這些丫頭又都是您精挑細選出來的,妹妹哪裡敢越俎代庖。”
這話說完,落在別人耳朵裡就變了意思,這分明是在暗指皇后往所有秀女身邊安插“奸細”,皇后自然聽出了這層深意,皮笑肉不笑的挑了挑眉,“妹妹可別這麼說,本宮只不過派人去內務府吩咐了一聲,至於分來的是歪瓜裂棗還是精兵強將,可都是內務府的意思了,更何況就算這些人是本宮親自挑選的,妹妹都已經懲處過了,又何必再用越俎代庖這種理由自謙呢?”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不僅堵住了自己安插內應的嫌疑,還倒打一耙,給了端妃一記耳光。
端妃臉上最後一抹血色徹底褪去,皇后這話分明是警告她僭越鳳權,不把大晟皇后放在眼裡,這個時候她若稍有不慎,很可能就直接被扣上一個欺上犯下的罪名,到時候可能連小命都不保了。
一想到這裡,端妃的後背沁出一層冷汗,不得不接下分派宮女這個燙手的山芋,硬擠出一抹乾笑說,“……既然姐姐都這樣說了,妹妹就卻之不恭了,有做的不當的地方,還望姐姐海涵。”
說完這話,皇后點了點,算是應下了這事,眸子一轉,突然沒有任何徵兆的將視線落在駱心安身上,眼睛裡閃過一抹森森的冷笑,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柔和的神色取代,但還是被駱心安敏銳的捕捉到了。
皇后這個神色不對勁,難不成這指派宮女的事情背後別有深意,也跟自己有關?
駱心安微微的蹙起了眉毛,手指下意識的在椅子扶手上敲打着沒有規律的節奏,如果這個時候聶暻在身邊,怕是已經猜出她心裡又有了什麼壞主意。
宮女一個又一個的被分下去,端妃雖然對皇后有所忌憚,但到底也不是吃素的,看人的眼光非常準,分給各個秀女的丫鬟也都稱心如意,皇后一直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可就在這個時候,端妃突然視線一轉,眯了眯眼睛笑着說,“心安妹妹,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