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瑾瑜被從檢查室推出來的時候,唐沫陡然有了種世事無常之感,以往都是自己一副慘樣的被推來送去,如今看着那個總是強勢的男人安靜蒼白的躺在病牀上,點滴順着針頭進入青色的血管裡,硬是添了幾分柔弱。
“誰是家屬?”唐沫正胡思亂想着,就聽那邊醫生叫了一聲,她沒反應過來,尤文倒是推了推她,“醫生叫你呢,快點過去。”唐沫愣愣的應了聲,然後快步往醫生身邊走去,“醫生,他……他怎麼樣了?”
醫生看了看唐沫,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他什麼人?”
唐沫結巴了下,“啊,我是他,呃,妻,妻子。”
醫生的吃驚溢於言表,看看唐沫這跟未成年似的面孔,心下暗歎一聲,轉過身,“你跟我來一下辦公室。”唐沫趕忙跟上去,末了有些不放心的回頭看了尤文一眼,看到對方笑着點點頭,才放下心來跟着醫生去了辦公室。
到了辦公室,醫生從文件夾裡抽出兩張CT圖放到燈箱上卡好,指着圖片對唐沫說:“這是剛纔拍攝的腦CT圖,你看這裡,還有這裡。”順着醫生的手看過去,唐沫發現那地方有一塊陰影,不大,但正好卡在一個相當微妙的地方,唐沫好奇的問,“這是什麼情況?”
醫生坐回桌邊,“方先生以前是不是出過什麼事?這應該是那次事故的後遺症,腦中淤血無法取出也沒有散掉,就一直淤積在這裡。”說着他嘆了口氣,“人類的大腦是最精密的東西,腦中出現這麼個異物一定會造成影響,雖然不清楚會有什麼,但這次昏迷一定與這有關。”
唐沫一言不發的看着那兩張圖片,突然問道,“這會不會對記憶造成影響?”
醫生點點頭,“很有可能,怎麼,方先生有出現過記憶方面的障礙嗎?”
唐沫看看醫生,又看看那兩張圖,終而微笑着搖了搖頭,“我只是有這個擔心而已,那他大概什麼時候可以清醒過來?”
醫生伸手把CT片取下來放到袋子裡交給唐沫,“他是因爲情緒受到極大刺激纔會這樣突然暈厥,我給他注射了鎮定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三四個小時後就可以清醒了。”
“麻煩醫生了。”唐沫接過袋子,道謝後朝外面走去,等她回到病房時,方瑾瑜依舊靜靜的躺在牀上,尤文靠在牀邊的茶几上,手裡正拿了個本子在不住的寫寫畫畫
,見唐沫進來了,便笑着打招呼,“回來了呀,醫生有說什麼嗎?”
唐沫言簡意賅的把醫生的話複述了一遍,尤文聽後,翡翠色的貓眼眯了起來,隨後便舒展開來,笑着對唐沫說:“說起來,你還不知道我跟方是怎麼認識的吧?”
尤文沒在開玩笑的時候聲音十分好聽,就像是山澗流水,清洌悠揚,沒再狂起雞皮疙瘩的唐沫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談起這個話題,卻還是老實的點點頭。尤文見狀,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你怎麼這麼乖啊?”唐沫一臉抽搐的當兒,尤文倒是正正經經的開說了。
“一些彎彎繞繞的東西我就不細說了,反正就是我倆都是家族不看好的棄子,然後在一場宴會上認識了,一見如故,雖然我們方向不同,可這不影響我們成了朋友。聊得多了,他知道我喜歡服裝設計,我知道他想要站的更高,同樣立下目標的我們,競爭似的開始努力,總有一天要讓那些曾經嗤笑侮辱過我們的人,連哭都沒有地方去哭。”尤文淡淡的說着,光線打在他的側身,柔柔的,暖暖的,可唐沫硬生生的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透了出來。
他緩緩地說着,描述着那兩個經歷相似,目標相仿的男孩一步步走向未來的故事,就聽尤文話鋒一轉,帶了些調笑說:“雖然他藏的很好,可我知道這傢伙有個特別重視的人,似乎是在國內時的玩伴,他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笑的跟偷了腥的貓似的,比人家女生來月事還準。”說着他輕笑一聲,“後來我才知道,那是那個女孩來信了。”他聳了聳肩,“不過他把信藏得太好,害得我一封信都沒瞅到,本來準備在他二十歲那天生日好好拷問他的,誰知道他在那之前便消失了,等到我再次聽到他的消息時,才知道他出事了……”
唐沫垂着頭,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尤文看着她頭頂上的發旋,翠色眼眸中流轉着微光,“那些日子的他完全變了個人,雖然聽說那時他有個紅顏知己在一直照顧他,可當我見到他的時候,我就知道他變了,連我故意提起他那個青梅竹馬,他都全無反應,漠然的只有在看到那個照顧他的女性時纔會有一些表情。”
尤文停了下,手指輕輕點了點唐沫的頭頂,“別跟我在訓話似的,垂頭喪氣的幹嘛?擡頭擡頭。”見着唐沫聽話的擡起頭來,尤文笑的引誘,“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逆着光的女孩眼
中一片墨黑,聲音有些微啞的問道,“你告訴我這些事,又是爲了什麼呢?”
尤文輕輕一笑,“就是想跟你說說唄,啊,你可別以爲我在挑撥你們的關係,相反的是,我到很希望你們能好好的走下去。”
唐沫皺了皺眉,還是沒忍住的問了出來,“爲什麼?”
尤文細緻完美的臉上出現一絲真心的笑,“因爲他在你面前,纔是那個我認識的方,那個完整的他。”
“可我又有什麼義務和他好好走下去呢?”唐沫漠然的反問,看着尤文略顯驚訝的面孔,有種報復的快感,“他怎樣,與我無關吧?”
尤文只是怔了片刻,便又恢復常態,搖頭道,“看來方是把你得罪的狠了,竟然讓你都能說出這種違心話來,他果然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唐沫真是不知道他那篤定是哪來的,“你哪裡看得出我說的是違心話了?”
“你忘了我是做什麼的嗎?”尤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是愛是惡,我若連這都看不出來的話,又怎麼給客戶帶來他們最喜歡的設計呢?”見唐沫咬着脣不說話了,尤文隱隱的心中有了思量,“你不願承認我也不會逼迫你,這畢竟是你們的事,況且,看着方費心費神的,我倒是挺開心。”
唐沫抽了抽嘴角,你真的是他朋友而不是仇人麼?尤文擡手看了看手錶,“哎呀,不知不覺聊了這麼久,既然方沒什麼大礙,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的婚紗我得抓緊時間讓他們趕工出來,這可不是能耽誤的。”
唐沫連忙叫住他,“你走了我怎麼辦?”
尤文又笑彎了眼睛,“這話我可不敢當,有什麼事就找醫生護士,反正我也不會照顧人,走了喲……”
唐沫跟了上去,“你走的話我也走了。”
尤文一隻手指抵在了唐沫的肩上,翠色的眸子折射出斑斕的光,“你走了,他怎麼辦?”
唐沫一怔,而就在她愣神的幾秒鐘,尤文姿態優美的快步走出了房間,等唐沫張口想說話的時候,發現面前就只有關上的大門了……“喂!尤文……真是個禍害!”唐沫咬牙切齒的恨恨道。
嘆了一口氣,唐沫轉過身去,目光復雜的看着牀上的男人,摸了摸鼻子,唐沫一步一步的挪了過去,小聲嘀咕道,“你也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如果這樣,我又該……怎麼辦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