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牀上躺了一個多星期的唐沫早就不安分的想要重見天日,可期望卻總在蘇盛溫柔卻毫無餘地的否決下胎死腹中,她這邊因爲不能出門而唉聲嘆氣,那廂的暴風驟雨卻就不是她能想象得到的了。
方瑾瑜臉色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報告,他一開始只以爲那個蘇盛只不過是在放狠話,稍稍陪他玩玩就能解決問題,可沒想到這傢伙的影響力會這麼大。哪個做生意的人,特別是他們這種大型集團沒有幾筆爛帳,可是那都是掩飾的好好的,即便是有心人想查也無從下手,但是這個蘇盛……
方瑾瑜揉了揉眉心,雖然自己在最快的時間內處理了這件事,扔出去幾隻本來自己就看不過眼的替罪羊解決了問題,可卻依然給公司帶來了實實在在的損失。事發的時候他就仔細去查了蘇盛的底細,可他所有的事情都很簡單,標準的高材生,在本市最大的律師事務所晟風工作,只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而已,怎麼能?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是暫時告一段落了,可盤桓在方瑾瑜心頭的卻一直是另一件事,自那天后,唐沫已經將近十天沒有回去了,雖然知道她是在那個蘇盛那裡,可卻查不到她究竟在哪。那天蘇盛說的話,他聽進去了,也記住了,方瑾瑜是很偏愛葉清涵,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思考,蘇盛沒有必要因此說謊話,所以這一定有原因。這些天他有問過葉清涵的情況,當時自己要帶她去醫院,可葉清涵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執意要求回家,雖然自己覺得有些不妥,可想到一方面葉家也有家庭醫生,另一方面恐怕是葉清涵不願讓別人看到這副狼狽模樣,於是便由她去了。
自那之後,不管自己怎麼想詢問她的傷情,葉清涵都是含糊過去,說是驚嚇過度,要好好在家休養即可,若是在之前,方瑾瑜一定不疑有他,恐怕還會更加厭惡半個罪魁禍首的唐沫,可在聽過蘇盛的話後,他便不禁有了一絲懷疑。最後見到的只有伏案哭泣的葉清涵和愣怔的坐在椅子上的唐沫,之前的一切他無所得知,想到最後唐沫那自暴自棄般嘶啞的嘲諷,方瑾瑜就心中沒底的空當,煩躁的抓着頭髮,這該死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能打敗那些競爭者並在這個位置上坐了這麼久,方瑾瑜的心性已經算是卓越的了,這般煩躁也是因爲涉及到心底那些重要的位置,模糊的記憶和拎不清的現狀,讓他失去了以往的冷靜。
深吸一口氣,方瑾瑜壓抑下混亂的情感,不管怎麼樣,現在找到唐沫纔是首要的,如果她真是受了重傷的話……方瑾瑜一陣心悸,不會的,怎麼可能,當時不是好好的嗎,使勁的搖了搖頭,大步往門口走去,可還沒到門口,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便在門外響了起來。
方瑾瑜直接打開門,宇文昊急切又擔憂的面孔出現在面前,方瑾瑜皺眉道,“這是怎麼了?”
宇文昊快速的說:“我侄子今天出車禍了,他爸媽都不在,我想請兩天假去醫院陪他。”剛纔接到侄子的電話,宇文昊嚇得心跳都要停了,侄子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兩人關係之好說是父子都不爲過,得到消息,他幾乎是以衝刺的速度跑到方瑾瑜這裡來請假。
聽到他的原因,方瑾瑜立刻放人,“你去吧,等他有人陪護了你再回來。”
宇文昊激動的一連聲的說着謝謝,然後就頭也不回的往電梯那衝了,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樣子,方瑾瑜勾了勾脣角,便把心思轉移到尋找唐沫這方面來了,這丫頭到底是藏到哪裡去了……
絲毫不知道已經被人惦記上了的唐沫正在病房裡跟蘇盛大眼瞪小眼,其實就是唐沫一人在盯着蘇盛,而蘇盛則是抱着一本法律文書看的起勁。可唐沫剛張了張嘴,蘇盛就丟來一句,“不行
。”
唐沫磨牙霍霍向蘇盛,“我還沒說要幹嘛呢?”
蘇盛合上書,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沫,“你盯着我這麼久,不是想出去溜達難不成是看我看呆了?”
唐沫似乎決定是要把眼睛瞪脫窗,“誰,誰看你看呆了?沒臉沒皮的傢伙,我只是要去上廁所!”
“你這十分鐘去了五六趟了,該不是出什麼問題了吧?”看着唐沫要炸毛,蘇盛像是安撫沒青菜吃就要開始炸毛的兔子般笑笑,“老實呆着,雖然你現在沒什麼大礙了,可還是不要到處亂走好,等你好了,我能不帶你出去嗎?乖,啊。”
這種哄小孩的態度是幾個意思啊!唐沫臉皮抽抽,咬咬牙,事到如今只能不要臉了!想着,便垂下眉頭,一雙杏眼賣乖的瞅着蘇大律師,小鼻子一聳一聳的,用期待的語調說:“可是真的是超無聊啊,我都要發黴了,我發誓我絕對不亂跑,你就用輪椅推我下去溜一圈就行了,或者我自己下去也行,好不好啊……”
最後那個‘啊’字拖得唐沫自己都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蘇盛也用一臉‘你魔怔了?’的表情看着她,唐沫抖落了雞皮疙瘩後,繼續再接再厲的發動小狗眼神攻擊,弄得蘇盛微微紅了臉,最後終於大發慈悲的點點頭,“如果餘浩說你可以出去了,那我就推你出去。”
餘浩那裡完全沒什麼阻礙,他早就覺得差不多了,可蘇盛完全是老母雞上身,說什麼也不允許有一絲差錯,於是,當唐沫再一次見到外面湛藍的天空和翠綠的小草時,頓時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看着她一臉享受的閉着眼沐浴在陽光和秋風中,蘇盛覺得一股發自內心的溫暖充斥全身,他發覺他真的是喜歡上了這個女孩,那是一種名爲‘活着’的感覺,這個女孩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事情,總是會笑着面對,光是看到她的笑容,就能讓人覺得重新有了信心。
含笑望着閉目養神的女孩,對方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目光,睜開眼睛望了過來,亮晶晶的眼睛中完全沒有對現狀的痛苦和難過,只有平靜。午後的陽光照射在她的側臉上,鍍上了一層柔柔的光,眉眼舒展開來,勾勒出柔和的弧度,兩顆小虎牙露了出來,少了份成熟,多了絲俏皮,蘇盛一時看呆了。
兩人又在外面轉了一會,待蘇盛察覺到風開始轉涼時,便毫不猶豫的推着唐沫往住院部走去,可兩人還沒走兩步,便被人叫住了,試探性的招呼,“唐沫?”
蘇盛先回過頭來,輪椅背對着來者,導致唐沫就算把脖子擰斷了都看不見來人的模樣,就聽蘇盛輕笑了一聲,招呼道,“宇文先生,有何貴幹?”
宇文昊火燒屁股般趕到醫院,衝進病房時,就見那個被說是遇到車禍的小傢伙躺在牀上一手拿着飲料,一手拿着漫畫書,見着自己來了還招了招手說了句“嗨……”
“嗨……你個頭啊!”宇文昊看着侄子完好無損,懸着的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過去對着小鬼就是一個腦瓜嘣,“說話不說清楚,嚇死我了!”
宇文翔摸着被叔叔下狠手的地方,吐了吐舌頭,“明明是叔叔你沒聽完就掛了電話嘛,而且我確實是被車撞了,只是我躲得快,雖然是擦傷,可那個司機叔叔還是把我送到醫院來了。”
宇文昊這才注意到旁邊站着箇中年男子,兩人寒暄了幾句後那中年男子便告辭離開,宇文翔摸了摸肚子,“叔叔,我餓了。”
宇文昊揉了揉侄子的頭髮,“行,你好好在這呆着,我去給你買。”結果,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熟人,一個最近讓他們公司陷入窘境的男人,他是不明白爲什麼這個人會突然的抓住他們的把柄不放,可當他看到對方含笑望着的人時,一瞬
間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下一刻,那男人便推着輪椅往住院部走去,宇文昊想也沒想,便叫出了女孩的名字,男人回過頭來,一雙眼睛裡全然不復剛纔的溫柔,深不見底的冷漠,令宇文昊心中一悸。
定了定神,擺出公式化的笑容,“前段時間真是託蘇先生關照了。”你下的暗手我們一定會加倍還回來的。蘇盛漫不經心的笑笑,“有事嗎?我這還有位病人呢。”沒工夫跟你廢話,趕緊從這裡滾開。
“是……宇文昊嗎?”背對着兩人的唐沫突然發話了,她雖然沒法轉身,可這種官方腔調除了宇文昊外沒第二人。蘇盛皺了皺眉,他故意不讓唐沫看到宇文昊,因爲他潛意思裡認爲這個身爲方瑾瑜左右手的人在這次的事情中也有參與,自然是沒什麼好臉色。
宇文昊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女孩,因爲當時的情況很明朗,他雖然沒說什麼,可實質上就是做了方瑾瑜的幫手,即便他後來找藉口趕回去去找女孩,可那裡已經沒有人了,只有一灘令人觸目驚心的鮮血。從後面走到唐沫面前,宇文昊強笑道,“你……還好嗎?”
唐沫聳了聳肩,“還不錯,沒死,又出來禍害人間了,很抱歉沒法提前解除約定。”被唐沫這麼一說,宇文昊更是無言以對,連背上都冒出涔涔的冷汗,“對不起,我……”
“不用跟我道歉啊。”唐沫滿不在乎的說:“他是你的老闆,你不聽他的話就要被炒魷魚,那種情況下你沒護主的跟着罵我幾句就算體諒我的了,所以我沒有被你道歉的要求,你也別自責哇。”
聽着女孩的話,蘇盛的脣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他看着宇文昊,“這樣你便不用再多想了吧,不好意思,起風了,我得帶她回病房。”說着,便徑直越過呆愣狀的宇文昊,心情頗好的往病房走去。
看着兩人無比和諧的背影,宇文昊緊緊的握起了拳頭,他清楚的發現了女孩的變化,比第一次見她還要消瘦許多,之前還挺圓潤臉頰已經陷了進去,慘白的不見一絲血色,說話的時候聲音也是輕輕的,完全是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垂下眼簾,如果當初自己不顧及方瑾瑜而把她送去醫院,如果再早一些他有趣維護她,如果最開始他就不那麼瞻前顧後……是不是一切都能夠變得不同?
蘇盛把唐沫送回病房安置好後,便去準備晚飯了,有時他那細心的模樣讓唐沫懷疑是不是請了個高級保姆,她可不認爲自己有什麼魅力讓這位大律師這麼鞍前馬後的照顧,不過自己沒啥可圖的,雖然搞不明白對方在想什麼,可唐沫也懶得深究,只是把這份情誼牢牢地刻在心頭罷了。
蘇盛不在的時候,唐沫便抱着他的pad打發時間,很不厚道的把蘇盛的各種記錄破了,這不,正樂兮兮玩着呢,就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光顧着要把這關過掉,唐沫連頭都沒擡的打招呼道,“回來這麼快啊,我以爲能在你回來之前打破你的記錄呢,沒想到你功力提升了哇……誒,好嘞……”
看到新紀錄那三個大字,唐沫賤兮兮的把平板轉過去,衝站在身邊那人說:“看,新記錄哦……蘇盛你可得努力才能……”待看清站在自己牀邊的人究竟是誰時,唐沫像是死機了一般瞬間沒聲音了,只有那pad裡還放着恭喜新紀錄的音樂。
方瑾瑜看不出情緒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靠在病牀上的女孩,見着她從熟稔的招呼瞬間變成陌生的疏離,心底猛地不爽了一下,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沒什麼好氣的說:“看起來你跟那個什麼蘇盛的很熟啊。”
唐沫默默的轉過臉去,然後把pad裡的遊戲退出,再默默的把臉轉向方瑾瑜,輕聲問道,“你……走錯病房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