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嬤嬤?”低頭沉思的侍書,錯過了傅芷卉眼底一閃而逝的殺機,“可是太夫人頗爲依重和信任的姜嬤嬤?”
“不錯!”傅芷卉微微頜首,臉上浮現一抹讚賞,“府裡姓姜的嬤嬤那麼多,你能想到太夫人身旁那位,可見,這段時間裡,你確實將我佈置的任務完成得很好。”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侍書不驕不躁地說道,心裡卻立刻就明白,爲何半年前,傅芷卉突然就吩咐她將府裡侍候的下人祖宗十八代關係都查個清清楚楚的緣由!
“可,奴婢聽說太夫人向來慈祥和藹,喜歡聰明伶俐的小姑娘,更曾放話說,要將自己的私房全部留給自己的嫡長孫女。”
至於太夫人之所以會放出這句話,全因長公主下嫁傅四爺時,那能輕輕鬆鬆就繞城一圈的龐大嫁妝隊伍這件事?卻被侍書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了。
“財帛動人心。”傅芷卉神情黯然地說道,若非機緣巧合,她又怎能知曉,侍琴投靠的那人,竟然是自己的生母,如今,執掌安國公府大權的安國公夫人?!
聽出傅芷卉話外之意的侍書抿了抿嘴,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同情和憐憫。
這,就是豪門大院!
人人豔羨的錦衣玉食的奢華生活下,掩藏着的是“母不母,父不父,女不女”的齷齪算計!
“侍畫投靠了於姨娘。”
原本,這些事情,傅芷卉並不打算說出來的。
畢竟,侍琴、侍棋、侍書和侍畫四個大丫環,可是她傾注了七八年心血,才大力栽培出來的。
偏偏,在她眼皮子下,四個大丫環,就背叛了三個!
讓人如何不懷疑她這個做人主子的“御下不力”?
一旦這件事情傳揚開來,真不會有人懷疑她平日裡頂着張“端莊賢淑,溫婉良善”的面容,私下裡卻是個“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姑娘?
不然,爲何,跟隨自己七八年的大丫環,都能受不住地背叛!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倚重的四大丫環,如今,也只剩下侍書一人。
而,最近一段時間裡,安國公府的風向已經出現明顯的變化。尤其,自宮宴結束後,府裡的下人待她,就不再如往常那樣尊敬了!
倘若,依然將這些事情藏着掖着,誰敢肯定,忠心耿耿的侍書就不會被人給“策反”了?
“她……她怎能這樣糊塗!”
侍書並不知道短短時間裡,傅芷卉心裡就浮現這麼多念頭,只是一臉義憤填膺地說道:“如果不是小姐收留了她,早些年,她就被父母賣到窯子裡去了!小姐待她,那是真正地‘恩同再造’……”
“人各有志。”傅芷卉搖了搖頭,淡然地說道,唯有那微垂的眼底,偶爾浮現的陰森和冷寒,卻表明她此刻的真實心情。
這世間,膽敢背叛自己的人,呵!
那是淪落到何等悽慘又可憐的下場,都不值得自己掬上一捧同情的淚水!
比如說,姜嬤嬤的嫡長孫女侍琴,就在出府省親的路上,被一夥殺人如麻的強盜給劫走了,現如今,已是音訊全無,生死不知。
再比如說,被她打發回家的侍畫,就被其父母親人給賣到了青樓裡。
“小姐,那……侍棋呢?”
氣惱了一會兒後,侍書總算意識到,傅芷卉提到了侍琴和侍畫,卻並沒提到侍棋。細細思量了一番後,依然沒能想明白向來與自己不相上下,對傅芷卉忠心耿耿的侍棋究竟犯了什麼錯!
“她啊……”傅芷卉冷笑一聲,眼眸越發地寒涼如水起來,“可是有大志向的人!”
大志向?
對侍書這樣身份的大丫環來說,所謂的“大志向”,除了半個主子身份的“姨娘”,還能是什麼?!
“怎……怎麼會是這樣?!”
侍書只覺得自己胸口仿若突然就被人捅了個大洞般,呼嘯而來的冷風瞬間就倒灌,別說身體了,就連靈魂也都被凍結。
要知道,她素來與侍棋最爲親密哪!
兩人之間,那是真正的“雖不是嫡親姐妹,卻勝似嫡親姐妹”。
可,即便如此,這些年,侍棋也從未向她透露過隻言片語!
那麼,侍棋究竟知不知道,一旦事情爆發開來,她這個與侍棋向來親如姐妹的丫環,又會在傅芷卉心裡落得一個什麼樣的印象?又會面臨何等可怖的折磨?!
“小姐……小姐……”侍書臉色慘白如紙,雙手卻堅定不移地拽着傅芷卉的衣袖,嘴裡則哀求道:“這些事,奴婢完全不知曉……”
侍琴、侍棋和侍畫這三人的事情,是真的,抑或是假的?
侍書心裡沒有絲毫的懷疑。
旁人不知,她們這些侍候傅芷卉七八年,親眼看着傅芷卉憑藉“蕙質蘭心、冰雪聰明、才貌雙全”的稱讚話語,而被世人推舉爲“盛京明珠”的丫環們,又豈會不明白傅芷卉的“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算無巨遺”呢?!
“侍書,別說你,就連我,不也被她們瞞在鼓裡!”傅芷卉眼神微閃,輕拍侍書的手臂,瞥了眼窗外那飛速倒退的景色,嘆道:“幸而,天無絕人之路。如今,還不到最後,還有很大翻身的機會!”
侍書飛快地擡頭,看了眼傅芷卉,嘴脣動了動,想說些什麼,末了,最終,還是在傅芷卉那堅定不移,或者,應該說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瘋狂冷凝神情中低頭,道:“奴婢相信小姐。”
事實上,不相信,又能怎麼辦?
這些年來,侍琴、侍棋和侍畫三人連續“背叛”的舉動,已經讓傅芷卉收回了最初“出嫁後,就放四人身契”的承諾。
而,也不知傅芷卉想了什麼樣的法子,竟然將包括侍書在內,整個院子裡下人的賣身契,都從安國公夫人手裡要了過來。
如今,賣身契都被傅芷卉捏在手裡,侍書不就如同一條躺在案板上的魚?!
“奴婢都聽小姐的。”這般想着的時候,侍書又快速地補充了一句話,然後,纔在傅芷卉那微微頜首,很是滿意的神情中,微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