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嬤嬤,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嘗不明白?”
“可惜,晚了!”
“一步錯,步步錯哪!”
安國公夫人嘆息着,然而,眼角眉梢間,卻不見絲毫氣餒和懊惱,反而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偏偏,讓人瞧了就覺得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直冒,心裡跟着浮現一種近似於見到從地獄深處爬出來,欲尋人報仇的厲鬼般“毛骨悚然”的感覺。
而,這樣的安國公夫人,纔是郝嬤嬤等一衆陪嫁丫環婆子們熟悉的!
“夫人,亡羊補牢,爲時不晚。”郝嬤嬤輕舒了口氣,那不知何時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終於落回原地,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了幾分:“更何況,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以夫人的能耐,若非有意,又豈會露出蛛絲馬跡?”
對於自己倚重的左臂右肩膀之一——郝嬤嬤,打心眼裡瞧不起安國公這件事,安國公夫人並沒有絲毫的意外。
誰讓她也是這樣想的,並是這樣做的呢?!
“我以爲,幾十年時間過去了,他也該長些腦子了,萬萬沒料到……”
安國公夫人嗤笑一聲,無數個寂靜的深夜,她都深深地懊悔:倘若,人生能重來,那麼,她一定不會嫁入安國公府!
哪怕,自嫁入安國公府後,老夫人就將管家權交託到她手裡,更任由她大刀闊斧地改造安國公府;哪怕,這些年來,她過着錦衣玉食,養尊處憂的世家貴夫人生活;哪怕,安國公府庫房裡那些數不勝數的奇珍異寶,將她的眼光給養得很是挑剔,非“世間罕見”之物,不會想方設法地納入自己的私庫……
然而,這一切,不吝於一個“精美”的牢籠,死死地將她困於其中。
人,總是嚮往自由。
安國公夫人也不例外。
“到底是武將之家,哪怕再如何地精細培養,想要學會文人們必備的謀略之道,卻真不吝於癡人說夢。”
這般感慨了一番後,安國公夫人總算抹掉了因爲傅芷卉的“決裂之姿”而生出來的煩悶和憤怒等情緒。
也是到了此刻,安國公夫人才留意到傅芷卉今日的言談舉止很是詭異,彷彿像是有人特意在她耳旁蠱惑過一般……
“郝嬤嬤,你說的對,這內宅,向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不笑到最後的人,都不能算是最終的贏家。你瞧瞧,如今,我不過歇息幾天,就有人生出爭權奪利的心!”
後宅裡那不見血腥的廝殺,安國公夫人並不以爲然,甚至,還頗有些樂在其中的感覺。然而,這,並不意味着安國公夫人就能容許有人在自己眼皮子下算計坑害傅芷卉!
“夫人,你打算怎麼做?”這樣的安國公夫人,讓郝嬤嬤也不由得擡頭挺胸,摩拳擦掌,誓要給那膽敢捋虎鬚的人一個深痛的教訓!
“如今,府裡可是到處都傳我搬空了國公府的財產,只爲了貼補孃家?”
這話,安國公夫人說得一點也不心虛,自古以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哪怕,她數次被安國公府公庫裡那五花八門的奇珍異寶給炫花了眼,然而,作爲一個以“書香門弟”出身自傲,自詡性情高潔的當家主母,她還真不會將那些大衆都喜愛的金銀珍寶,古董器物放在心上!
真正能讓她惦記,進而放在心上,久久都不能忘懷的,唯有那些稀世罕見的古籍字畫!
然而,這些東西,也都是一代又一代傳承下來的。
哪怕,必需保持與孃家的日常親密往來,但,也最多會在長輩們過壽時,纔會送上一兩幅名人字畫,再多的,卻是不會有了。
至於古籍?
珍貴稀罕,卻有一定實用價值的,當然會奉上一本抄錄好的,以豐富孃家的藏書。
再略次一些的,則視具體情況,送上幾本。
大部份古籍和字畫,還是會留下來,作爲自己的私產。或於傅芷卉出嫁時添妝;或於傅君昊和傅志澤這兩個兒子成婚時作爲聘禮;或於自己去世前,作爲自己的私產,分與兩個兒子。
至於府裡那些同樣叫自己一聲“母親”的庶子和庶女們?
安國公夫人那是連提都不想提,就更不用說爲他們精心謀劃了!她呀,恨不得將整個安國公府的東西,都歸到自己嫡親的兒女名下!!
其它人,都是與自己嫡親兒女搶奪財產的,都是必需“除之後快”的仇人!
“怎麼?!”安國公夫人瞥了眼一臉遲疑和猶豫,久久沉默不語的郝嬤嬤,嘴角微勾,冷聲道:“難不成,你也以爲,我被困於正院,就沒辦法知道府內的情況了?”
“夫人,再給老奴十個腦袋,老奴也不敢生出這樣的念頭!”郝嬤嬤只恨不得對天發誓,以彰顯自己的清白了,“老奴只是覺得奇怪,這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語,仿若一夜之間,就傳遍了府內每個角落。”
這種“有一雙隱形的手,在悄無聲息地推動這一切”的感覺,實在讓人毛骨悚然,兩股戰戰哪!
“呵!”安國公夫人冷笑一聲,“堂堂一個國公爺,本該是一位‘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偏卻學那些上不了檯面的小婦,使這些‘殺傷一千,傷己八百’的陰損招數!”
“嘶!”郝嬤嬤倒抽了口冷氣,雖早就有所預料,然而,一旦證明事實真相確如自己所猜測那般,卻又讓她也難免陷入震驚和不可置信的情緒中,嘴裡更是下意識地說道:“這……不可能吧?”
自古以來,就有“富不過三代”的說法,而,擁有爵位的世家勳貴,對於這一點,更是看重,只恨不得早早就將自家的“接班人”培養成一個奸詐狡猾的“小狐狸”,從而能在面對老牌子世家勳貴時能不露怯,更不會處於下風。
最重要的是,說不定,家族的“發展壯大”夢想,就會落在下一代,也就是自己嫡親的孫兒輩身上!而,如此一來,也就能含笑九泉了!!
那麼,同樣擁有爵位的安國公府,又怎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