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榮終於還是瘋了。
段段時間裡, 從天堂跌落地獄，龐大家業不再，背上了幾乎不可能再翻身的債務。
這些壓力已經足夠壓垮一個成年人。
何況除了這些, 他還要日夜受到靈奴的關照, 不斷倒黴。
穆榮在自殺未遂之後, 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裡, 他被嚴格看管了起來, 連自殺的可能都不再有。
穆星去看過他一次，恰好遇到了穆瓊。
穆瓊的日子也不好過，他以前雖然明面上不得穆榮的寵愛, 但畢竟是個家境優渥的大少爺，物質生活上從來沒被虧待過。
現在就不一樣了, 穆家破產, 什麼都沒了。
他學歷高, 能力也不錯，又年輕。正常情況下, 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可穆家不是正常情況。
他出去找工作，不管表現多麼優秀，面試官對他如何滿意，再十拿九穩的情況，最後總會出點差錯, 不了了之。
自己做點小本生意就更加別說, 十次虧十次, 錢永遠只有花出去的, 沒有賺進來的。
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 他看起來滄桑頹廢了許多。
穆星看到了穆瓊看穆榮的眼神。
又憐憫，又痛恨。
穆瓊是恨他爸的。
長年累月的被家長漠視, 讓他在嫉妒弟弟穆星的同時，更加痛恨偏心的父親。
雖然穆榮這幾年，私底下和他說，他是故意要養廢穆星，以後會把家業交給自己，穆瓊也沒有全信。
他對穆榮早就沒有任何感情和信任了。
穆家破產的時候，他在茫然的同時，還有些暢快。
他想：我終於不用承受折磨，日夜糾結穆榮的話是真是假了。
穆榮和溫麗離了婚，他也不必嫉妒穆星得父母寵愛，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他冷冷的看着面前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縮成一團的，蒼老的，可笑的老人。
頭也不回的離開。
在門口看到了穆星。
到現在穆瓊對這個異母弟弟也沒有好感。
他扯了扯嘴角：“來看他？”
穆星點頭：“最後一面。”
穆瓊吃了一驚，繼而看着穆星，語氣鄙薄：“最後一面？這就是他寵愛了二十多年的好兒子，也不知道爸如果清醒着，會不會後悔。”
穆星聽出他語氣裡的陰陽怪氣，深深的望進他的眼睛裡：“他有什麼好後悔的？哥，爸這些年的偏心，你真的一點都沒懷疑過？”
穆瓊一愣，對上穆星透徹彷彿瞭然一切的目光，心中有一點發虛，別開眼睛。
穆星就知道，穆榮肯定跟他說過些什麼。
他提議道：“去喝杯咖啡？”
*
十幾分鍾後，兩人坐在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裡。
穆瓊開門見山：“你想和我說什麼？”
穆星亦很直接：“有些話，和你說清楚。我和我媽，都不該承受你的恨意。”
溫麗遇到穆榮的時候，對方早就已經離了婚，帶着穆瓊。
她家境好，長得又漂亮，從來不缺追求者，一開始根本就沒考慮離異帶孩子的穆榮。
可穆榮這個人城府有多深？
他想放下身段，花十二分心思討好追求一個人的時候，哪裡是溫麗這種從小溫室裡嬌養大的年輕女孩子能抵擋得住的？
她不顧家裡的反對，和穆榮結了婚。
後來生下了穆星。
對穆瓊這個丈夫前妻留下的繼子，她做不到和親生孩子一樣掏心疼愛，可該有的客氣關照還是有的。
溫麗從未刻薄過穆瓊，也沒有扇過什麼枕邊風，她從來都是個萬事不掛心上的富太太。
所有的偏愛和不公，都是穆榮這個當父親的一手作出來的。
穆星對穆瓊說道：“你知道你不喜歡我們母子，我們也沒多喜歡你。但不該背的鍋我們背，我媽從沒對不起你。”
穆瓊冷漠臉：“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穆家都已經沒了。”
“當然有。”穆星瞥了他一眼，“話總是要說清楚的。”
“你所在意的無非就是同是兒子，我被偏愛，但是這份偏愛也是假的。”
他將穆家先祖和貓妖故事，以及穆家的詛咒，都說給了穆瓊聽。
還有穆榮和溫麗結婚的真相。
以及，那隻曾經短暫到過穆瓊手裡的墨玉麒麟。
穆瓊終於維持不住冷漠的神色，他震驚道：“這不可能是真的。”
穆星不緊不慢的垂眸攪拌着杯子裡的咖啡：“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可事實就是如此。你以爲我媽爲什麼會和他離婚？還有那個墨玉麒麟，我當時給你的時候，穆榮都急成什麼樣子了？”
他手一頓，擡目看着猶在怔愣中的穆瓊：“非要論父愛的話，其實你還比我多那麼一點點的。畢竟，我可是被毫不猶豫放棄，替穆家去死的那一個。”
“不過我也不在意這東西就是了。”穆星聳了聳肩。
穆瓊回過神來，盯着穆星：“我不信。”
穆星：“哦，隨便你。我只負責告訴你真相，免得你一直被矇在鼓裡。愛信不信。”
他喝了一口咖啡，味道意外的好，眉目頓時舒展了許多。
而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穆瓊是陷在不可置信之後失神，而穆星在快樂的喝咖啡。
他走的時候還好心的替結了賬，畢竟兩人以後都要當窮光蛋，但是非要對比一下的話，他應該會比穆瓊好點。
*
穆星接到了程耀和鍾林的電話，讓他出去聚會。
穆家失勢之後，原身的朋友圈散了大半，但也還是有幾個真心朋友，程耀和鍾林就是其中之一。
當然，鍾林對穆星那麼熱絡，還有一個原因是他見識過穆星的本事。
他總覺得穆星是隱藏的玄門高人：這樣的高人，家裡破個產又有什麼關係呢？他難道還在意這點庸俗的錢嗎？
穆星：“……”
那還真是有點在意的。
鍾林很快給他帶來了一個大生意。
他神神秘秘的拉着穆星：“星星，我有一個世伯啊，最近家裡不太對勁。我覺得，可能是撞上了什麼東西……”
那個王老闆家裡是做玩具生意的，有一個小孫女今年七歲，很活潑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半個月前忽然性格大變，變得異常嬌氣不說，說話也變得古古怪怪，咬文嚼字，像古裝電視劇裡一樣。
一開始家裡以爲孩子在學電視劇情節，後來，這孩子房門都不出，嘴裡嚷嚷着“不體面”“不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之類的話語，他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總之，醫院去了好多家，都沒查出什麼問題。”鍾林小聲說道，“說可能是中邪了，找了位大師，沒解決掉。我就想起你了。”
“我尋思着你最近應該挺需要錢的。”鍾林比了個數，“王叔說了，誰要是能治好他孫女兒，他願意包個這個數的紅包。”
穆星沒幹過這種事，不瞭解行情。
他看着這個數字，詢問道：“六位數？這麼多？”
鍾林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王叔？茵茵是他唯一的寶貝孫女兒，七位數！”
穆星眼睛瞪圓了一點，吃驚道：“七位數嗎？錢可真好賺！”
鍾林：“……”
他想說，這些天光是各種檢查找關係什麼的，王家就不止花這麼多了。
可茵茵一點沒好。
這錢可不好賺啊。
得到穆星肯定的回覆以後，鍾林立刻給王叔打了電話，說自己有認識一位很厲害的玄門高人。
對面大喜，詢問大師什麼時候可以過去。
鍾林看穆星。
穆星問那位王老闆住哪裡，得知離這裡開車也就四十分鐘。
“那就現在過去。”剛吃完午飯，今天能搞定最好。
鍾林爽快的告訴王老闆時間，掛斷電話之後纔想起來，“對了！現在就去？你不需要準備點什麼東西之類的嗎？什麼硃砂符篆之類的？”
穆星搖頭，只是打了個電話回家。
等到鍾林開車帶着穆星到達王家住宅的時候，兩人剛下車，就見到路邊草叢裡，一隻雪白的貓，一隻腳踹了個什麼東西從草叢裡冒出來。
鍾林也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從那貓臉上看出了嫌棄的感覺。而後視線落在它腳邊。
鍾林看清楚那是什麼，整個人嚇得往後跳了一跳。
這東西，正是穆星從他家裡拿走的手辦。
那娃娃見到鍾林，眼珠子眨了眨，還哼了一聲。
顯然還沒忘記鍾林冒犯他的事情。
穆星還沒說什麼，旁邊的貓將他這樣，擡起前腿踹了她一腳：“說了，在外面不要這樣，會嚇到人的。”
鍾林：“……”
他震驚的看着這貓，哆哆嗦嗦看着穆星：“這、這又是什麼？”
白貓高冷的看了他一眼。
穆星對鍾林說道：“這是靈奴，是一隻得道的貓修，現在留在我身邊積攢功德。”
鍾林是個看過無數修仙小說的二次元宅，聞言腦子裡頓時冒出無數情節，吃驚道：“要修仙的貓貓嗎？”
靈奴那些過往是它的傷疤，不想叫人知道，穆星也不提，點了點頭。
鍾林頓時不怕了，興致勃勃的看着靈奴，試圖和他搭話。
穆星：“……”
他不得不提醒鍾林：“他們在外面要隱瞞身份。”
鍾林連忙點頭：“哦！對，對！”
他現在看着自家發小，那眼神簡直像在看天神。
先前還擔心他沒準備什麼法器呢，現在可好，左右護法都有了。
進了王家的別墅，得知穆星身份，雖然覺得他過分年輕，但王家人還是十分禮貌。
還沒等王家人說明情況，穆星一進門，就往二樓左側看了一眼：“靈奴，去看看吧。”
王家人就驚異的看着穆大師身邊那隻十分高冷漂亮的白貓，輕輕巧巧的上樓，筆直的朝着茵茵的房間走過去。
“穆大師，這是？”
穆星溫和的安慰他們：“不是什麼大問題，靈奴可以解決的。”
下一刻，房間裡就傳來了小女孩的尖叫聲：“你是誰？走開！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