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番外

“下面有請當紅人氣組合,MRC登場!”

小縣城,劣質簡陋的露天舞臺,配色金紅的俗氣大橫幅,還有臺下稀稀拉拉的掌聲,和舉起手機拍攝“大明星”的路人。

常一鳴和神色麻木的兩個隊友從舞臺一側走上來。

他已經不年輕了,人氣更是早就已經是現在的年輕人聽到名字都是一臉陌生的水平。

三個人拿起話筒撐着笑臉對下面的觀衆打招呼,唱了兩首歌,很快就下了舞臺。

後面休息間,常一鳴看着兩個許久不見的老隊友。

三個人都發福了不少,和以前熟悉的樣子有不少變化。幾人不太熟絡的各自打了聲招呼,就各自坐在一邊自顧自的玩手機——MRC早就解散多年,組合解散以後,他們各奔東西,早就許久沒有聯繫過。

他們之所以還沒走,是因爲等會兒還有個酒會,按照合同,他們還要露個面,跟老闆合個影。

這種“走穴”,是過氣藝人常見的掙錢方式。

不過以往常一鳴都是自己單幹,以他如今的年紀和幾乎已經不存在的人氣,這麼一場商演報酬能有兩三萬塊錢。

不過這家新開店的老闆或許曾經是他們的粉絲,同時邀請了三個人,並表示如果三人以合體的方式演出,他可以將酬勞翻倍。

如今都已經是有家要養的中年人了,誰都不會跟錢過不去。

三人坐得並不隱蔽,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沒多少人認出他們,也沒人過來和他們合影。

坐了半個多小時的樣子,外面走進來一個年輕女孩子,她看着三人,躑躅了一會兒,才走過來。

“您好,請問你是不是MRC的常一鳴?”女孩子試探着問道。

她今天在羣裡看到有人聊說這個商場有人請明星演出,聽說是很久以前一個叫什麼MRC組合的成員。

同學們都沒放在心上,她卻想到了什麼,急急忙忙過來了。

常一鳴看着這個女孩子,十四五歲的樣子,和他的女兒差不多大。

他神色和藹:“我是。”

女孩子眼睛一下子亮了,開心的說道:“我在網上看過你們很多視頻,很多場舞臺都看過。”

常一鳴有些訝異,又有些溫暖:自己居然還有這麼年輕的粉絲嗎?

其他兩個人也走過來和女孩子打招呼,並主動詢問要不要合影。

女孩子答應了。

拍完合照以後,她忽然小心翼翼的問道:“我想請問一下,你們和穆星哥哥有聯繫嗎?”

她看着三個明顯叔叔輩的人,很難承認他們和穆星是同輩人。

氣氛忽然一默。

常一鳴心道果然。

他無奈的搖頭:“沒有,我們很久沒聯繫了。”

女孩子聽到回答表情明顯很失望,不過還是禮貌的同三人道了謝,才離開。

徐子嘉忽然冷笑了一聲:“穆星穆星,所有人都只記得穆星,連我們被人記得一點,還得託他的福!”

他這些年顯然過得不太如意,眉心皺紋深刻,略顯陰鷙。

常一鳴反而平和許多,他家庭美滿,這些年到處商演也賺了不少錢,雖然沒有當紅的時候風光,但也比一般人強。

他說道:“但是你我如今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值得讓年輕人喜歡的人。”

徐子嘉瞪了他一眼,到底沒說什麼,踹了一腳凳子,自己走到外間去了。

許問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其實這些年我經常在想,如果當初穆星沒有離開MRC,我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常一鳴沉默了一下。

他早年也想過,甚至經常想。

暢想着,如果穆星當時沒有退團,他們現在會不會走上另外一條無限風光的路。

但是現在……

他搖搖頭:“別想了,一切都已經過去。好好過好眼下的日子吧。”

許問嘆了口氣:“也是。”

他忽然小聲說道:“其實,我一直有開小號看他的直播。”

常一鳴笑了:“好巧,我也是。我女兒還是他的粉絲,還質問我,問我年輕的時候是不是欺負過他星星哥哥。她壓根不承認我們是一輩人。”

許問看了常一鳴一眼,見他一臉平靜釋然,也放下扭捏。

“我真挺羨慕他的。日子過得跟神仙似的。瞧着模樣也跟個神仙似的,一看就知道生活沒煩惱。”

常一鳴說道:“對啊,他跟咱們都不一樣。”

*

商演結束以後,常一鳴跟許問加了微信,偶爾聊一聊,居然成了不錯的朋友。

後來有一天,穆星突然宣佈不直播了,就那麼突兀的消失在公衆視野裡。

那一次,很多不熟悉穆星的人第一次見識到他的恐怖流量。

誰也沒想過 ,一個上了年紀的主播退播,居然引發了比頂級流量明星退圈還要大的震動。

微博直接崩了好久,連着持續好幾天這個消息都掛在了熱搜上面。

而後,一年,兩年。

偶爾有零星網友在某某景點恰好遇到穆星或是看到疑似穆星的人,但凡有這樣的消息 ,總能直接登上熱搜。

還有粉絲從穆星當日的言論和這些零碎的消息中推測出他似乎在長期旅行,隨機在各大景點蹲守,期待能遇到他一次 。

這事兒甚至變成了一個梗,叫做“尋找穆星”。

又過了許多年。

常一鳴當了祖父,重孫女都會說話了。

某天,粉絲數量已經不少的新城縣官微忽然發佈了一則消息。

穆星離開了。

官微說他沒有病痛,走得很安詳,且臨走前不久似乎有預感,回到家中整理了財產,全部捐給家鄉用作建設。

官微還公佈了一個穆星從未曝光過的微博號,裡面是他這些年對生活的記錄,是留給粉絲們最後的禮物。

不少粉絲哭得不能自已,常一鳴聽到消息也在窗前枯坐了許久。

“太爺爺,您怎麼啦?”膝上傳來輕輕的推力。

常一鳴低頭,是兩歲的曾孫女兒。

小姑娘正睜着大眼睛,奶聲奶氣的說道:“您怎麼不說話,是不舒服嗎?”

常一鳴有點顫的手摸了摸孩子的頭,笑着說道:“沒事,只是想起了一點很久以前的事情,有點感慨。”

小姑娘聽不太懂,本能的覺得太爺爺不太高興。輕輕靠着他,小聲說道:“別想了,看妞妞。”

“好好好,太爺爺不想了,看我的乖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