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剔透的雪花自蒼茫遼闊的天際飄落下來,紛紛揚揚溢滿天地之間,就好像娉婷飛舞的精靈一般閃爍着一茬一茬的微光,漂亮得不可方物。
天已盡黑,寒風刺骨,放眼望去,津露生霜,悽悽然生出幾許意興闌珊的味道來。
……只怕已過了子時了吧?
雲小箐領着喬裝成貼身婢女的舒妍妍,尾隨秋菊經過九曲迴廊,七歪八拐地從偏門進了三太太那旁的院子,忍不住微微揚起腦袋,仰望夜空,心中竟有些莫名其妙的興奮。
四下平靜得彷彿時間凝固,空氣中卻凝聚着暴風雨前的壓抑與躁動。
成功拐騙自己過來,那呂鳳華下一步棋又會如何下呢?
而自己將要面對的,是怎樣驚心動魄的一幕呢?
雲小箐想着想着,忽然深深深深吸了口氣,雙手貼上臉頰,只覺得一片滾燙!
冷靜,冷靜,別太興奮了,黑吃黑還指不定誰更高明呢,你有事沒事表現得這麼欣喜若狂做什麼?
雲小箐一邊叮囑自己,一邊儘可能平息下內心的激動。
也虧得她十分謹慎,一路行來,尚未被身前領路的丫鬟發現任何異樣。
“雲姑娘,請。”秋菊終於在一方庭院門前停下腳步,半側過身子,畢恭畢敬垂首解釋道:“二少爺之前就曾特意囑咐過,希望能單獨與姑娘見面,說幾句掏心掏肺的話……”她說着,將眼神晃向侍立於雲小箐身後的舒妍妍。
那意思是:當然她也得留下。
“那可不行,”雲小箐想也沒想,一口回絕:“這半夜三更的,我生來膽小,最懼鬼神,要是身邊沒個妥當的人兒,我這雙腳早就嚇得哆嗦嗦直打顫,哪裡還邁得動半步!”這句話說得十分理直氣壯,絲毫沒有寬宥的餘地。
瞧她這模樣,哪裡有半分恐懼的姿態……只怕真見了鬼,誰嚇着誰還指不定呢!
秋菊出了神地望着她,一時拿不定主意。
雲小箐一席話說完,突然反應過來,連忙又故意做出一副小女孩怯弱畏
懼的模樣兒,雙手拉了秋菊的手臂,晃了晃,央告道:“好姐姐,你就行行好吧,大恩大德,小箐沒齒難忘!”一邊說,一邊又討好地抿着脣與她甜甜一笑。
那笑容如此純粹,霎時間彷彿冰雪消融,讓人如沐春風。
秋菊詫異自己竟然受這麼個半大小丫頭的誘 惑,打心底對她生出一絲憐惜寵溺的感覺來——她哪裡知道雲小箐前世舞蹈表演系畢業,一顰一笑都是經過特別訓練的,效果自然非同凡響。
又想着橫豎她是主子,自己再怎麼仗勢欺人,畢竟也只是個奴才,沒徹底翻盤之前,還是不要太過得罪這丫頭比較好……
思及此,便鬆了口,稍微退讓一步,施恩般笑道:“既然雲姑娘這麼說,奴婢自是不敢阻攔,不過奴婢話可說在前面,到時候上面怪罪下來,雲姑娘可要替奴婢做主啊!”
“姐姐這是哪裡話來?”雲小箐得逞之後,態度也柔和了許多,笑着與其客套道:“自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與姐姐無干。”
秋菊方纔敢低眉斂目垂首放行。
雲小箐便領着舒妍妍儀態萬方地進了院子。
身後隱隱傳來輕微的關門落鎖的聲音。
“雲姑娘,她們……”舒妍妍聞聲陡然打了個寒噤,略有些慌亂地伸手拽住雲小箐臂膀,眼中透露出幾分恐懼的光芒。
四野寂寥。
雲小箐揚起腦袋,眼光從容掃過四下修築規整的紅牆碧瓦。
……圍牆之外,會不會早已安周密地排下看守,以防萬一呢?
活生生的甕中捉鱉啊!
暗自冷笑一聲,又憐憫地側臉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到底也不過才十 六七歲的小姑娘,半夜三更的,遇見這種事兒,不害怕才奇怪呢……也真委屈她了!
雲小箐體恤地反手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安慰道:“舒姐姐不怕,有我呢,他們不敢拿你怎樣。”說着,又牽起她的手,率先往正屋內走去:“外面冷,走,我們進屋暖和去。”
舒妍妍被雲小箐拽着一步一捱地往前
走,心下禁不住詫異非常:
這小姑娘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比我還小許多,她怎麼就一絲一毫都不害怕呢?難道是我精神緊張,神經過敏?
不,不能啊!
遇見這種情況,正常人都會害怕吧?
可是,她爲何卻能鎮定自若?
其實,雲小箐並不是完全能無所畏懼,而只是不願在她面前表現出來而已。
這裡只有她們兩個人,舒妍妍已經表現得那般六神無主了,她若再雪上加霜,於當前形勢毫無裨益……再說,她是甘願自淌這趟渾水,纔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既然已着手做了充分的準備,臨到頭來再說‘害怕’,豈不是顯得太做作了?
既來之,則安之。
雲小箐拽着舒妍妍一同進了主屋,發現裡面空蕩蕩的,竟連一個人都沒有。
至少應該保留一兩名隨侍左右的貼身丫鬟吧……怎麼會這樣?
雲小箐不禁皺了皺眉。
忽然聽見裡間傳來少年一陣陣掙扎呻 吟的聲音,彷彿經過極度的忍耐,早已痛苦不堪。
雲小箐心下凜 然,與舒妍妍彼此交換一個眼神,人已經三步並作撲過去,奪門而入,呼喚道:“二哥!二哥你……”‘怎麼了’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已陡然被髮瘋一般撲上來的少年一把狠狠摟進懷中!
雲小箐霎時間面紅耳赤,慌忙雙手用力推攘:“你做什麼?放開我!住手!”
江文斌好像失去神智一般淪爲野獸一般,聽不進任何言語,緊摟住小箐,雙手瘋狂地撕扯着她的衣裳!
啪啪啪啪——
鈕釦如斷線的珠玉般爆裂而出,在空中亂跳。
“啊!”雲小箐這一回可嚇得不輕,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江文斌竟會幹出這般傻事!
愕然間不由自主擡眼望向他的臉龐,發現他一雙眼睛早已通紅,目光中神智離散,只殘留下本能的,如狼似虎般狂躁的野性!
不能吧!
難不成……他們給他灌了春 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