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龔婆子作爲替罪羔羊,被主子杖責四十大板,捲鋪蓋攆出忠慶侯府之後,雲小箐的人氣一度暴漲,各房丫鬟、媳婦、婆子,或避之如蛇蠍,或涎着臉曲意討好,這麼鬧騰了三五天過後,一切又恢復了最初的平靜。
至少表明上看上去是平靜了……
只不過經歷過這麼一檔子事兒過後,雲小箐再不用爲自己在江府寄住這段時間的衣食住行所擔憂了,一切都被安排得很好很好,竟比本家小姐侍奉得還周全幾分。
據說那狗仗人勢的奴才,老祖宗是特意吩咐三太太親自督刑的……分明就是殺雞儆猴!
之所以這麼做,當然不僅僅是爲了替外孫女主持公道,更關鍵的是,老太太心底自打着一副如意算盤:要知道,當日雲小箐過去,可是連拖着白錦一起的呀!
就憑她與他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隱諱’關係,老太太那雙老辣凌厲的火眼金睛,又怎可能看不明白?
當然現在下定論還太早,不過其中只要有一絲一毫的苗頭,老人家都是樂見其成的。
如果能借此與殿下攀上一門姻親……江家從今往後重新受朝廷重用,由衰及盛也不是不可能的!在這種關鍵時候,她當然不允許有任何莫名其妙的緣故,在兩人身上發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這門心思,就算是作爲福澤受益人的雲小箐,多少心裡也有幾分感覺。
不過她倒沒細想過其中緣故,只當是老祖宗重男輕女封建觀念根深蒂固罷了,同時也覺得白錦這小子還不錯,至少與其相交,利大於弊。
待手上那件給外祖母縫製的錦袍完工之後,因爲她想借此機會討老太太歡心,趁機將天青要過來,少不得又要背地裡‘勾結’白錦,拜託他與她一起過去,這樣一來,就算外祖母不看僧面大約還能看看佛面,或許這事兒就這麼成了。
白錦聽這丫頭將其中緣故‘這麼這麼’一說,又看了看雲小箐手中那件替老太太精心縫製的錦袍,難免眼紅,便半開玩笑地笑道:“陪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事後你也得給我點什麼好處才行。”
雲小箐想了想,許了他兩條汗巾
。
誰知這事兒還就真這麼成了……最可氣的是,白錦過去,從頭到尾不過歇旁邊觀風 月,喝閒茶,一應周全還都是雲小箐自主張羅,到最後好像還欠了他多大個人情似的。
實際上她也確實欠了他多大個人情,只不過她不知其中緣故,看不明白罷了。
不過這倒無妨,對雲小箐來說,兩條汗巾製作工藝十分簡單,不過半個下午的功夫,就做好了。
中間的過程雖短,卻很氣人:白錦跑她這邊來,跟個監工似的,坐旁邊一邊讀書一邊逗踏雪玩耍還沒事吃零食,雲小箐見了,心中不服,也要伸手去抓零食吃,卻被那傢伙以‘別不乾不淨一雙手到處亂摸,做你自己手上的活兒去!’給攔了下來。
於是她只落得個眼巴巴瞅着他在自己面前‘吃喝玩樂兩不誤的’的下場。
雲小箐覺得自己這副下場實在太可悲可泣了,於是遣退了左右侍奉的丫鬟,免得氣氛太過尷尬。
……大門一關,房間中再無旁人,雲小箐鬆了口氣,漸漸本相畢露起來。
“不許私吞!”她揮舞着手中的針線,張牙舞爪地命令他:“你這隻青蛙嘴,吃這麼多了,剩下的都留給我!”
白錦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臉龐,沒明白自己生得這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好皮囊,什麼時候竟配上一張青蛙嘴了?
雲小箐見不得這小子一副呆呆的模樣,恨了他一眼:“聽見沒有啊?”
“好,”白錦眼中閃爍出頑劣的光芒,不懷好意地笑道:“不如我餵你?”
“……”雲小箐半垂下眼瞼,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有趣,盯着他上下琢磨了半晌,才似笑非笑地應道:“好啊,你餵我吧。”
也不過一小碟油酥花生米,瞧這兩饞貓爭得,嘖嘖!
白錦沒料到她還真就答應了,不由得摩拳擦掌,心想:你自找的,可別怨我……拾起一顆,伸手喂她。
雲小箐抿着脣,脣角溢出不懷好意的微笑,瞅着那隻手越來越近,直到快觸及自己的嘴脣,這才表現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本性,磨了磨牙,猛地一瞪眼,措手不及地一
口往他手指上咬去!
白錦似早料到她這副德行,手臂一縮,避了開去。
距離太遠,雲小箐一口咬不到,乾脆拾起手中的繡花針往他手臂上扎去!
白錦慌忙閃避,另一隻手下意識地憑空一攔,挾持住雲小箐持繡花針那隻手臂。
下一刻,卻被撲上來的小野貓一口咬了個正着!
白錦微微一顫,咬緊牙關,硬是忍着一聲不吭。
雲小箐可不是演戲,這一口實打實咬下去,生生在白錦手臂上烙下兩排青紫色的牙齒印……還是看着他頗識時務不敢掙扎的份上,否則一準見血。
白錦料想自己若是敢強掙,這丫頭沒輕沒重的,搞不好能一口能把他手上的肉給啃下來。
兩人僵持了片刻,白錦雙眉緊蹙,嘴脣抿得很薄,卻至始至終不肯低頭求饒。
雖說還是少年,不過好歹他也一大老爺們,哪好意思被小女生咬了一口,便孬種地曲意求饒的?
雲小箐見他沒什麼反應,漸漸覺得無趣,便鬆了口。
“我真懷疑你從小受到怎樣的家庭教育?”她這副全然與‘窈窕淑女’不沾邊的言行舉止,讓白錦好奇之餘,不免鬱悶:“你也算是‘千金小姐’?我看你簡直跟山野村姑差不多……喂,我說,你該不是從小丟荒郊野林,被狼揀去養大,後來才被父母領養回來的孩子吧?”
話音未落,雲小箐伸出五指,落在方纔白錦被咬傷的地方,狠狠掐了他一把。
白錦疼得臉色煞白,卻始終咬牙不肯多哼一聲,垂下眼瞼,睫毛微微顫動。
雲小箐見了,又忍不住心下一軟,鬆了手,嘴上卻不依不饒道:“你纔是從小被人丟荒郊野外,被狼揀去養大的呢!自己就那副德行,還敢說別人……”
白錦聞言,忽然忍不住仰天大笑,惹得雲小箐在一旁直翻白眼。
過了好一會,他笑夠了,才盯着她的眼睛,半開玩笑道:“你說錯了,恰巧相反,我是被狼踢出了窩子,尋了好人家撫養長大,卻偏又被狼盯梢捉回去,生死榮辱,全然不由自主,才變得如今這般不倫不類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