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便愈發地厭惡這媚上欺下的老太婆起來。
又顧忌着這麼你來我往地鬧下去也不是回事兒,雲小箐坐直了身子,見那袁媽媽又還想劈頭蓋腦往那郭家媳婦一頓好打,知她這是給自己上演‘欲擒故縱’的戲碼呢,心中不屑地冷笑一聲,表面卻裝出一副仁至義盡的好模樣,擡手虛攔了一下,勸道:“好了好了,您老也別打她了,消消氣兒吧,平白累壞了自己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小蹄子太可惡了!姑娘是仁慈,才饒得了她,老奴可是失職啊……”袁媽媽一副痛徹肺腑的語氣,手上動作又緊湊了幾分,怒不可遏道:“今天不活活打死這賤貨老奴實在是愧對雲姑娘,愧對老太太,愧對江家列祖列宗啊!”
喲喲喲,‘江家列祖列宗’你都能給我擡出來了?嚇唬誰呢你!
雲小箐忍不住在心中連哼三聲。
她表面上是痛責那郭家媳婦,實際上背地裡卻在暗使巧勁。
袁媽媽那一席話說得高明着呢:明明雲小箐只是叫她停手,並沒有饒了那郭家媳婦的意思,那婆子偏搶先一步扣頂‘仁慈’的高帽子下來,倒叫反而她不好開口追究了。
緊接着又說自己失職……她自己都說她是‘失職’了,難不成你這做主子的真的連一點老臉都不給她?
這婆子哪裡是在自責,分明是拿話賭她的話!
悟透了她這層意思,雲小箐心裡更是‘騰’地升起一團怒火,心想:好啊你這個不識好歹的老太婆,給你臉你不要臉,怎麼着,你還硬跟我耗上了?
好好好,今天就叫你看看我治不治得了你!
下面一干人等在旁邊看着,想勸又不好勸:若要去勸,那栽郭家媳婦頭上的可是‘欺上害主’的罪名呀,沒看見雲姑娘還那兒坐着的麼?誰敢去多替她說句好話,一會落個‘幫兇’的罪名下來,別說幫她,就連自己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都沒地方哭去。
可若要不去勸,這袁媽媽又沒個臺階可下……難不成還真能眼瞅着她把郭家媳婦活活打死不成?
衆人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便一致將眼光都投向雲小箐身上,只巴望着她出來說兩句和解話兒,好叫這場面也緩和過來一些。
誰知道這位雲姑娘竟然視若無睹。
只見她拾起娟子,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抹眼淚,抹完之後,又彷彿一派和平似的擡眼詢問旁邊的嫣容:“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腫得跟兔子似的了?臉上的妝花了沒有?你回房去取了胭脂水粉過來,我再補補好了。”
嫣容方纔受了袁媽媽及那名郭家媳婦的氣,暗地裡可憎恨這兩個傢伙了,如今見自家小姐撮合着這二人狗咬狗,心裡那痛快啊,別說勸着,沒火上澆油就已經夠對得住她們了。
如今聽小姐那口氣,分明就是要好生整治整治她們的意思,她心裡明白,答應得也勤快:“是有些花了,小姐不急,待奴婢這就去取了胭脂水粉過來。”說着福了福,看也不看那正驚叫連連上演猴戲的兩人,徑自轉身離開了。
留得櫻紅一個人侍奉在小姐身後,暗自咋舌。
雲小箐一個人坐在那裡,一會整整衣襬,一會撣撣袖口,沒事還伸出左手翻來覆去地觀察自己紅潤光潔的指甲,一轉眼見擱小几上的茶水涼了,又使喚旁邊的丫鬟:“……去換盅新的來。”
旁邊侍奉的小丫鬟眼瞅着如今這副場面,嚇得都快哆嗦了,對這位雲姑娘那脾氣秉性是又驚又怕,聽見吩咐,哪裡敢違抗?趕忙答應着,捧下去換了新的,再端上來的時候,一雙手抖得特別厲害,險些沒把一碗茶整個兒翻倒在托盤裡面。
偏偏雲小箐一副和藹可親的好模樣,也不加以責備,徑自拾起茶碗,掀了碗蓋,漫不經心地一下一下颳着沿口……
旁邊那郭家媳婦被袁媽媽‘噼裡啪啦’打得在地板上連連翻滾驚叫,她這跟春風拂面,舒舒服服地坐在山水田園之間看風景似的,居然紋絲不動。
這般驚心動魄的場面,旁邊一干人等瞅着,無不嚇得一身冷汗,可算見識到了這位雲姑娘強硬狠辣的心腸手腕,更是一個個搭捶着腦袋,睜着眼睛
裝死,愣是不敢多吭一聲。
雲小箐雖說擺明了殺雞儆猴要好生打壓一番這羣惡奴的氣焰,可到底不是古代奴隸制出生的人,見那郭家媳婦被打得狠了,心中便也漸漸不忍,又強摁着性子抿了兩口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才放了茶碗,笑盈盈地站起身來,伸手攔了攔:“好了好了,您老也發泄夠了吧?消消氣兒。”
那意思可說得明白:這人可不是我叫您打的,是您自個兒發泄心中怨忿才動手打的,我顧着不好駁了您的面子,所以才一直沒開口勸您……您看看,這會子瞅着您打夠了、罵夠了,也累着了,我還特意過來叫您老歇歇手,我這做主子的還是很能體諒您老人家意思的撒!
把那袁媽媽氣得差點沒咬碎了大牙,心裡早將這‘卑鄙無 恥’的雲姑娘祖宗十八代挨個問候了一遍,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估摸着雲小箐渾身上下能被她戳成篩子……
心裡恨得要死,偏偏礙於體面,嘴上還得客氣着,硬是打牙縫裡逼出一句:“多謝雲姑娘體恤……”
“哎呀,袁媽媽說這話可見外了,您老是長輩,我是小輩,這本是應該的!”管她什麼‘刀鋒般恨之入骨’的眼神,雲小箐笑靨如花,只裝作沒看見,又吩咐左右:“還不快將這郭家媳婦押下去好生看管起來,省得惹了媽媽 的眼,老人家氣不得、急不得,哪經得起這般折騰的!”
瞧她這做主子的多麼溫柔體貼唷……
那郭家媳婦被旁邊小廝拖下去的時候,整個人披頭散髮,渾身傷痕累累,如同風中落葉一般瑟瑟顫抖着,連掙扎求饒的力氣都沒了。
明知那郭家媳婦不過‘替罪羔羊’,也虧得那黑心的婆子能下這般重手!
雲小箐在心底憐憫地感嘆一聲,心想着事後雖不能立刻將她釋放出來,好歹還是得背地裡吩咐人好生照顧她些許日子纔是。
打定了這份主意,便不再多想,又扶了袁媽媽 的手臂,溫和笑道:“媽媽別再生氣了,您也和我說說……‘栽贓陷害他人’這罪名,該怎麼懲治纔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