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林有睡覺的時間,可華盛頓卻太多人不能休息,廢寢忘食是形容他們最好的寫照,東非戰事如火如荼,更重要的是還得花大量時間壓制平息國內輿論壓力,估計是覺得心裡有點不平衡,半夜十二點多還是把齊保羅將軍提溜起來,叫他到白宮履行反恐事務委員會主任職責。
反正也就街頭到街尾的距離,齊天林本來打算車都不開,穿身運動服跑步過去,讓安妮給從牀上砸了個枕頭,最後端端正正的換上西裝,筆挺的經過特勤局嚴密檢查防範進入。
傑奎琳都不在,齊天林有點撇嘴,這不是折騰人麼,接到通知的一名反恐委員會事務官過來:“這邊,亞瑟·弗萊德曼先生要與您進行一場電視對話。”
齊天林別說有多驚訝了:“誰?跟我電視對話?劇本呢?我要說什麼?”這真是一點準備都沒有啊,就跟當時在國會回答議員的那些東西一樣。
事務官很恭敬:“您就按照您的作戰策略以及政治理念說就是了,內容不重要,現在我們採取的是模糊策略,降低整個東非戰事的敏感度,需要大量的軍事政治節目傳遞不同消息。”
原來就是放煙霧彈呢,齊天林想翻白眼:“這位是誰?”
別人真的看了看他,有點奇怪:“國防部首席戰略專家,海軍戰略戰術權威,您在五角大樓工作沒聽說過?”
齊天林很想說自己都跟秘書玩兒呢,誰有閒工夫打聽什麼專家了:“搗鼓什麼的?我是問他的主要戰略理論是什麼?”
反恐事務官也是搞軍事理論的,一口就解答了:“網絡中心戰。”
齊天林心裡就忽閃一下,跟拉開幕布似的敞亮:“來了嘿!”臉上有點神秘莫測的笑意,看着經過的幾間大辦公室裡面坐滿了密密麻麻的工作人員和高低三層疊架的顯示器!
事務官給他介紹一下:“正在進行網絡管制呢,這裡主要是進行檢查和彙總的,主要工作還是硅谷的一系列的民用公司進行戰時動員以後進行操作,難度……不算太大,配合電視跟紙面媒體的效果,還是不錯。”目前美國國內基本還沒有鬧將起來,看來就是這裡的功勞,實際上的時間也纔過去不到一週嘛。
別以爲網絡就真的是虛擬而完全沒有限制的,所有網絡上的訊息最終都要歸結到一臺臺硬件服務器上,作爲建立了網絡標準跟秩序的美國,很多根服務器以及頂級管理權限都在這裡,而後走進一間已經擺上攝像機和反光幕布的採訪間,事務官介紹這邊幾人時候,唯一一位身着軍裝的女性,海軍少將葛瑞琴更說明了這點,她的頭銜就是美國海軍網電部隊指揮官!
理論上來說,網電部隊就是所謂黑客反黑客之類的部門,用於作戰跟自我係統保護,可現在,用於封鎖國內的消息倒也不錯?
女將軍應該有五十歲了,栗子色的短髮還是帶着白人女性的幹練與知性,對當紅炸子雞准將也不傲慢,笑着點頭伸手過來,齊天林還回軍禮呢。
其他隨從也都是海軍和五角大樓別兵種的網電專家,只有坐在反光幕布旁邊的一個白人老頭慢條斯理的喝咖啡,眼皮都沒擡一下,齊天林和軍人們相互敬禮握手以後,看看只有那個老頭旁邊的座位是空的,就當仁不讓的過去坐下,還順手把人家放在咖啡杯旁邊的幾塊餅乾,一疊就掐起來收了塞嘴裡,鼓鼓囊囊的給事務官打個響指,做個喝水的動作,他說不出話來了!
在家不是跟安妮剛折騰小半宿,餓了。
老頭的手指懸在碟子上面愣了,然後慢慢收回去拍兩下,撣掉其實不存在的餅乾屑:“保羅你很擅長搶食啊?”
齊天林咽得很艱難,做了好幾個手勢,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才緩過來:“戰場上,有吃就趕緊吃,免得打起來餓肚子可沒人疼你。”
老頭臉上有點譏諷的笑了笑,伸手:“弗萊德曼,你在五角大樓聽證會關於游擊戰理論的演講,我都在現場聽了,你對陸軍的誤導不是一般般啊!這次四個師都陷在蒙巴薩了!全都是輕裝,不繼續打游擊了?”
齊天林放下杯子,也過去碰一下手掌算握手:“那你誤導的是什麼?海軍?三個航母戰鬥羣,兩萬多人,那個運輸艦隊是不是也算你的?你們的戰術態勢圖怎麼沒捕捉到敵方可能存在的攻擊危險?陸軍這次可是順帶都被你害苦了,整整一個裝甲師!”
語調輕描淡寫,卻讓對方有種要吐血的節奏!
六十多歲的白髮老頭胖乎乎的,一看身材就不是軍人,但打着小領結的模樣有身居高位的氣質,頓時氣結,瞪大了眼睛:“這是無恥的襲擊!”
齊天林重新喝水,慢條斯理的喝,就跟對方之前喝咖啡那樣:“甭管怎麼說,就是被襲擊了,戰爭還要先通知你?別把你們那套狗屁不通的精確戰,網絡中心戰拿來糊弄人,我是一線作戰人員,最煩你們這種賣嘴皮子的,你說你們花了那麼多錢搗鼓什麼高科技設備,最後害得海軍損失巨大。”
老頭在猛吸氣,猛喘,想張嘴,齊天林多年輕,說話多快:“別這樣,聽個不同意見就氣得直哼哼,我就一個態度,戰爭不是演習,更不是拍電影,什麼都精確到一切按照你的意願來進行,就跟我們之間的談話這樣,爲了精確你要花費巨資,但卻只能照顧針尖那麼大個地方,我偏不順着這個方向來,打你的針側面,你不就輸了?戰爭是模糊的,混沌的,不可預知和隨時可變的,一隻蝴蝶扇動翅膀,都會影響華盛頓的天氣,難道對方稍作調整,你就又要增加一套系統應對?你累不累?”
其他軍人一動不動的坐在自己座位上,屏息凝神的看着首席跟准將的交鋒,反恐委員會的可能覺得是自己的主管在辯論,居然有點仰慕的站了三四個工作人員在門邊伸脖子看,只有那個事務官從一開始,就偷偷給攝像師做了個手勢,齊天林能瞥見那個紅點亮起,在拍攝了。
老人家也許思維還很敏捷,但說話真沒年輕人利落:“你……你這是在詭辯!”
齊天林點頭:“關於網絡中心戰的理論,雖然不知道您,但我也起碼拜讀過相關書籍,我真的很好奇,2000年的千年挑戰演習中,海軍陸戰隊裡佩爾中將就用摩托車通信跟原始作戰理論擊潰了你們所謂的高級偵察系統,你們居然還能厚着臉皮繼續推廣這些東西,甚至逼得裡佩爾中將退役?怎麼?現在也要逼我退役?”
說到專業,弗萊德曼也許終於快捷點:“他在鑽空子!他的整個體系就是緩慢的,假如當時的偵察系統沒有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電子攔截上,就憑藉電子訊息的速度優勢,就能擊敗他!”
齊天林笑起來:“這位中將在作戰之前還要先告訴你,我這次不用電子設備,你們請防備非電子類作戰?戰爭就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先營造諸多假象,讓你們以爲他要採用常規電子作戰手法,卻最終通過人力通信手段破除你們的電子攔截,這就是戰爭!就好像二戰中盟軍竭盡全力讓德軍相信他們要在加萊海灘而不是諾曼底登陸一樣!這叫暗渡陳倉!懂不懂?要不要我先給你解釋一下孫子兵法裡面這一招?哦,要不要再解釋什麼叫孫子兵法?”
哎喲喂,這老人家給氣得渾身直抖抖!
齊天林放緩一點語氣:“每一次,你們在類似的軍演或者推演中失敗,都歸咎於是設備不夠強大,參與環節人的因素配合不夠默契,老天,戰爭每一次都能讓你們找藉口?這一次就足夠告訴你,你們錯了!錯得很離譜!然後你們就厚着臉皮投入更多的錢去採購設備?一年八千億美金的軍費就是這樣搗鼓出來的?別跟我說國防工業的發展帶動了整體美國科技經濟的進步,現在經濟危機呢……”
真該讓安妮來看看,那姑娘一定會得意的暢飲兩杯,不過也差不多了,傑奎琳剛剛趕到,站在門邊,無聲的看着聚光燈下那個穿着定製西服的男人坐在十九世紀洛可可風格靠背椅上侃侃而談的樣子,那本《網絡中心戰聯合構想》還是自己推薦給他的書目,曾幾何時,自己只是跟風隨大流的閱讀這些時髦的軍事理論書籍,他卻完全吃透並形成自己的理論,還能予以犀利的反擊?
這哪裡還是那個剛進入西點時候,連美國自由主義的精髓都沒搞明白的愣頭青?
已經真正的成長爲一棵擁有獨立體系的參天大樹了。
齊天林連珠炮一般的傾瀉火力到老頭的陣地,真炸得對方還不了口,原本就真有五角大樓的實戰派將領挑戰過這些玄妙理論,而且還取得了一系列實際成績,卻最終被迫退役或者離開軍界,這才叫黑幕……
而在白宮的另一間辦公室,嗯,著名的橢圓形辦公室裡面,赫拉里和福克斯等人坐在椅子上通過一臺監視器,也頗爲吃驚地看着另一邊的表演,七八個人表情各異。
最後還是赫拉里發話:“就……按照這樣,播放出去!”
福克斯的地中海頭皮依舊很亮,擡起頭來看總統,眼鏡片下面有些狡黠:“一個華裔如此咄咄逼人的口吻,容易讓民衆產生一種心理暗示?對中國引起的這場戰爭激發對華恐懼?假如蒙巴薩的全軍覆沒才能激起民衆的反彈?”
赫拉里苦笑不語:“不然還能怎麼引導輿論呢,壓制已經到了極限了,讓這瞎爭論分散注意力,就……讓損失來得更慘烈一些吧!”
這纔是政客!不計較一城一池,海量的傷亡也不過是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