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廓爾喀們遭受了慘重的傷亡,那麼阿富汗武裝分子的傷亡就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了。
就好像之前甘瑪質問過托馬森,這樣開闊地帶上散佈的這麼多人,怎麼才能用空襲的方式消滅,這不是幾顆凝固汽油彈能解決數平方公里鬆散武裝分子的。
但顯然美國空軍的彈藥散佈器和子母彈給他上了一課,也給齊天林上了一顆,美國人孜孜以求追尋的科技爲先,在這個細節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也許爲了細分鑽地功能的小直徑炸彈和這樣標榜面積最大化的子母彈是兩種極端,但高花費,就真的得到了高成效。
用齊天林的人馬也許要堅守苦熬好幾天,才能消滅的上萬武裝分子,對於猛禽來說,也就是分分鐘搞定的事情。
誤傷是不計算在內的,美國人不在乎這個,對盟軍的誤傷都不在乎,何況是還低人一等的僕從軍僱傭軍了。
漫山遍野完全沒有任何遮擋的武裝分子被炸得屍橫遍野,當中午時分太陽升到最高點,終於能從山脊的高處看見到處的雪面上綻開的血花,還有裸露的岩石沙礫上潑灑一片的屍塊……
程良威從收拾殘局開始就指揮自己的下屬儘量換防到最危險的部分,去抵禦可能隨之而來的武裝分子襲擊,他也一直靠在大石頭邊靜靜地看齊天林用自己聽不懂的語言發表了這一場讓下面淚流滿面的演說,直到跟齊天林一起站在山脊上眺望遠處的狼藉,纔看看依舊坐在齊天林身上的蒂雅,謹慎的用漢語,還是西南方言開口:“你變了,真地變咯,剛纔那種氣勢,絕對不是以前那個老齊了。”
齊天林看着遠處部下們正在整理己方陣亡屍體,三名PJ安排着挑選一塊最適合的直升機升降場地,正在對外聯絡直升機,已經收繳了他們的空勤聯絡器,使用衛星電話跟直升機承包商駕駛員聯繫,給出精確座標,其中一人還能說俄語,估計調動的還是米26直升機,這個阿聯酋和俄羅斯人共同開辦的戰地運輸公司,其實是齊天林在背後當大股東,一般人不敢來托拉博卡,他要求的話,沒得說,俄羅斯駕駛員還是很有點瘋狂的老毛子風格。
他不太想說話,但立刻他的電話就響起來,蒂雅幫他從戰術背心裡面掏出來,自己習以爲常的坐在齊天林身上,也不擔心他累不累,看起來無所謂的樣子,手上同樣抱得緊緊的,不願鬆開。
是赫拉里:“非常好!我已經看見你們這次作戰的現場畫面,現在國防部正在剪輯,準備送到各大新聞網媒體傳播,我已經跟總統先生談過了,他也非常感謝你在他卸任之際送上的這份大禮……”上萬名阿富汗武裝分子被剿滅,這樣集團性作戰勝利的結果,是北約軍隊駐紮在阿富汗的時候沒有達到過的,而且這種純粹的武裝分子殲滅戰又不用承擔什麼誤傷平民的輿論壓力,最適合普天同慶了,最重要的是沒有在中間有美國人傷亡,這是最討美國民衆喜歡的。
齊天林卻要說不開心的事情:“計劃不是這樣的,空軍……”
赫拉里打斷他:“我知道,他們哪天不這樣呢?我一直在提醒你注意安全,就是要注意這部分的安全,難道那些衣衫襤褸的游擊隊員還傷得了我最英勇的戰爭專家?”
齊天林艱難:“我損失了兩百六十七名下屬,如果不是這個莽撞的空中打擊計劃,我迄今還沒有陣亡報告!我的妻子也差點喪命其中!”
赫拉里先驚訝後輕描淡寫:“哦……感謝上帝,你的小甜心沒有事情吧?看長遠一點,你的部隊也是某個東南亞國家的僱傭人員嘛,不用太過感情用事……當然,我也支持你做出點憤怒的態度來,我正需要這樣的情緒整頓一下國防部,不要以爲他們就可以恃功而傲,我叫彼德跟你商量一下具體細節……”
齊天林只能強抑情緒:“我當時在憤怒之下槍斃了兩名召喚空中打擊的空勤人員。”托馬森現在還活着,但試圖反抗的兩名PJ被當場擊斃了。
赫拉里一筆帶過:“這不重要……你……我們不說這個,你的同事們注意到你對外申請了直升機增援,你還要帶領剩下的人員用步行的形式離開戰地?”這顯然就是指國防部的軍事人員是清楚齊天林的直升機撤離計劃和數量。
齊天林無奈的終結了準總統閣下不喜歡的話題:“對……一百多具屍體和傷員……”
赫拉里再次打斷:“這邊已經從喀布爾調動一個專業拍攝團隊跟隨直升機前往你那裡,他們將會跟隨你一同撤回,假若回來時候還有戰鬥或者沒有,都可以,我打算在我宣誓就任的時候,展現你們離開戰場的身影,算是個象徵意義的愛迪爾,你覺得如何?”
齊天林還能說什麼:“古德愛迪爾!人數儘量少點,我這邊回去也比較危險的。”
赫拉里心滿意足的哈哈兩聲:“就算你到過我的宣誓上任現場了,再次提醒你注意安全!”掛上電話,的確是很滿意的樣子。
但是卻掛上電話給旁邊的幾名議員來了一句:“還是有些意氣用事,說不上隱忍遠慮,年輕啊……但年輕就是財富對不對?保羅纔多少歲……”
這個對齊天林的評價,是不是也是齊天林希望傳遞給對方有點莽撞的感覺呢?
他可不願給赫拉里留下一個老謀深算的形象。
程良威就一直站在齊天林的身邊聽他講電話,也許還從衛星電話那比較大聲的揚聲器裡聽見了那邊是誰,臉上的表情更復雜,有點說不出話來的看着昔日夥伴。
齊天林轉頭看他:“威子,作戰只是我的一部分工作,我是領袖,是合作伙伴,是商人,不再是以前那個只會傻樂的大頭兵,我的每個決定都關聯到成千上萬人的性命,任何時候都在如履薄冰,你也是一樣,看清楚自己的位置,究竟是在爲什麼而戰鬥,別犯錯誤,一旦你的錯誤危及到我,我會毫不猶豫的抹掉你們所有人!這是每一批出來的人手,我都會提醒的一點。”
程良威定定地看着他:“我們……是要混在廓爾喀中間,跟你走很遠的,希望能真正的幫到你,我們也一定會恪守本分,只做軍人,請你相信我……”
齊天林目光已經投向遠處出現在天際的黑影,輕輕的哼笑兩聲:“相信?用實際行動來說話吧,你的損失最小,各隊最完整,現在你們負責南面的警戒工作,那邊最有可能會集結武裝分子,順便……清理南面的傷殘人員,留下他們的性命就是在折磨他們。”
程良威那作戰時候下手毫不留情的眼睛居然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立正點頭:“好!”轉身就帶着自己的幾名隨從一起招呼中國人員朝着南面展開隊形,拉開成面推進離開,當然順便殺掉那些還在冰天雪地中掙扎的阿富汗傷員是不太容易讓人承受得住。
但戰場,就是這樣殘酷。
抵達的果然是兩架米26,如果說齊天林自己的灰背隼AW110直升機算是挺能裝的運輸直升機,跟這個一比就是小姑娘了,那八片裝的旋翼降落在這樣非鋪裝地面的野戰環境下,幾乎所有站在空地上等待直升機的人,都東倒西歪,不得不相互拉住才能站穩。
高空中還有四五架小型直升機,不是阿帕奇那種高級貨,就是一般的小羚羊之類,掛着米尼崗機槍或者榴彈發射器,幫助米26做現場空中警戒。
只有一名PJ手裡揮動彩色指示器,站在場地中央,穩定的指揮直升機降落,不顧那些黃沙漫漫一般潑灑在自己身上的沙土。
傷員和屍袋就不用靠近了,太重的直升機帶來太大的氣場,必須要遠離,老闆的演講過後大多數廓爾喀都開始散佈到各個方向去做推進警戒,現在留下的全都在協助傷員和搬運屍體。
一次一架就能裝走八十多名傷員!
所以兩架米26,第二次過來時候,帶點拍攝人員跟其他給養都是沒有問題的,齊天林聽見耳機裡面向他請示羅列的給養清單沒有問題,就揮揮手,下面立刻開始轉運傷員跟遺體,活下來的三名PJ卻要求繼續跟隨步行撤離。
齊天林不知道他們有多麼嚴格的任務要求,也同意了,但托馬森就跟着第一批傷員登上了直升機。
其他人根本就沒有離開的,甚至部分輕傷的廓爾喀死活都不願走。
蒂雅跟齊天林一起在山脊上看着灰白色的米26裝載過程,親衛們遠遠地站在幾十米外圍着這邊,姑娘終於把鼻子放在齊天林摘了帽子的寸頭頭皮上,深深的嗅了一口氣:“感謝真主,你的仁慈讓你的戰士都以你爲榮,纔會以我爲他們的生命。”
齊天林沒有互訴衷腸的纏綿自己剛纔天昏地暗的感受,只是靜靜的抱着愛人:“嗯……害怕麼?”
蒂雅把自己的額頭在齊天林有些剛硬的發碴上磨蹭,突然咕唧的笑了一聲:“第一次看見鋪天蓋地的炸彈掉下來,還真有點害怕,但緊接着他們就把我推進掩體了,我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連耳機都被拉掉了……我只聽見耶娜妮和薔絲她們開始誦經,我就開始唱歌了……唱惡神的歌,結果他們趴在我的上方全都在唱,連那些不會唱的廓爾喀也跟着亂哼哼,被炸死的時候,都在唱……我就不害怕了!”
齊天林終於在自己的愛人面前才真正的顯露出心情來:“惡神……看來我是真要當惡神了!”
蒂雅輕輕抱住他的頭用自己的臉頰貼住他的額頭,依戀得不願分開:“是你已經帶出了一大羣惡神的戰士……”
那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