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獨家首發/五十六 事實真相已無用
有緣千里?
這話我怎麼聽着彆扭的很。
我知道我自己,腦子不是特別聰明的那種,對於猜測別人在想什麼將要做什麼,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天份。上輩子的我也是如此,下棋的時候就是純粹用手拿着棋子下,頂多能想到這一步走完了,下一步該走什麼。
有些事情,發生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妥,可是沒有辦法立刻給出反應。
常常要過了之後才發現,哎呀,當時我應該那麼說,那樣做纔對。那個人的意思一定是想要如何如何……
就象現在,我站在三七面前,被她的溫和笑容和美貌姿態微微迷惑。
有點不對勁。
唔,是哪裡不對勁呢。
“喲,大毛也老成多了。”她說:“你們師徒倆這麼些年過的如何?我也聽說了,你們有一處洞府,叫盤絲洞是不是?這名字取的真是貼切靈動,再合適也沒有了。”
“嗯,三七你這些年住在哪裡呢?”
“我居無定所,四海爲家。”三七說:“不過我也有個小地方,在西南一帶連雲山的一個山谷中,那裡四季如春,氣候溫暖宜人,百花常年盛放,三八啊,你可一定得去我那裡做客,咱們好久沒見,正該好好聊聊,相互切磋切磋。”
三七身上有着淡淡的花香氣。
但是,從以前起,我對她的感覺似乎不如對三六那麼……放心踏實。
其實三七也沒什麼不好。
難道,呃,我內心深處居然有受虐傾向麼?三六對我冷言惡語我不但早就習慣而且還甘之如飴,三七對我溫柔不失禮我卻總覺得她……
嗯……
總之覺得她沒有三六可靠。
“三六呢?她現在……情形如何?”
“她還好。”
我找不到話題,不過和三七在一起,從來都讓你如沐春風,場面從來不會冷。
她告訴我自己來時經過什麼地方,遇到什麼趣事。又問我盤絲洞生活如何,平時做些什麼消遣,修煉上頭有沒有碰到難題。又問灰大毛一些瑣事。
繞過樹叢,前面一帶白牆,牆裡面房舍高低錯落,可以看到青黑的瓦檐,繁茂的花樹,真是個好地方,要不是地方偏僻,倒象一處大戶人家的宅院,哪象妖怪的巢穴啊。說起來,蜜蜂和蝴蝶的確不是穴居的,不象我,我是蜘蛛,灰大毛是老鼠,天性本能想鑽進洞洞裡才安心踏實的。
不過一進院門,我就想笑了。
地下的花磚和圓石子組成一個一個相連不斷的等邊六角型,我一下子想起了上輩子看過的講蜜蜂的科普節目。
那蜂巢上一個一個的窩眼兒,可不就是這樣的麼。
三六還真是有風格啊。
“三八,這些年你看起來變勤快了呀,道行不淺了。歇兩天,咱們切磋切磋。”
我唔了一聲,點點頭。
一個穿淡綠衫子的女童過來,盈盈施了一禮說,主人還未出關,請我先到客舍安置下來。聽起來就是剛纔和我們搭話的那個聲音。我凝神仔細看她,這小傢伙兒百年道行,原形是一隻淺綠細腰蟲。
我隨她繞過庭院,這房子建的相當好,並非用法術做出來的幻象。庭院寬敞大氣是北方的格局,精巧細緻又不下於南方那種精舍。
客舍安排的好,幽靜,陳設簡潔,窗上貼着白窗紗。庭院裡蔥鬱的綠意映在窗子上,倒顯的那紗是淺綠的。
我莫名其妙想起一句詩詞來: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
三七和那個細腰蟲小丫頭嫋嫋娜娜的穿過庭院,她們兩個往花間一站,那就是一副完美的,典型的古代仕女遊園圖。
我捫心自問,我對三七始終熱乎不起來,總不能是因爲三七她漂亮有氣質我才……呃,難道我在內心深處嫉妒她?
老實說,她不象我這麼傻,心眼兒少。也不象三六那麼直,說話刺人……
嗯,概括來說就是她比較有城府吧。
或者說,紅樓夢裡的寶姐姐就是這樣的人吧?和誰都挺和氣,但不會真正和誰好。
我正胡思亂想,三七在院子裡捧着一束鮮花朝我招手:“三八,快出來。我讓人準備了一桌上好酒席給你接風呢。”
“好,就來。”
酒席可以說是囊括了海陸空各式菜餚,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遊的,味道也都異常鮮美。這下子灰大毛可是如魚得水了,左右開弓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我吃了兩片火腿。
對食物我有點可有可無,吃也不覺得什麼,不吃也不會覺得飢餓。
很多時候我那種腸胃飽漲滿足的感覺,都是在吸收雷電力量的時候。
我想雷電對我來說纔是能量來源,而不是食物。
三七端着一個羊脂白玉杯,望着窗外池塘上盛開的蓮花,忽然問:“三八,你這些年,有沒有……見過鳳宜?”
“嗯?”
我愣了一下,算是見過吧……
“來的路上,正好碰見過。“
三七的眼睛一瞬間閃爍出美麗的光亮:“那……他現在如何?他現在住在何處,你可知道嗎?”
這些我可是一問三不知。
“看起來還是老樣子,不過法力更高深了。我們是路上偶然遇見,他似乎召集一些鳥兒在集會,不知道搞什麼名堂,就打了個招呼,別的我也沒有多問。”
其實,他還送了我個沒嘴兒的葫蘆。
不過我想這個就不必說了吧……那又不是件什麼要緊的事。
“這樣啊……”
灰大毛補充:“我們就是在快到京城那個叫什麼,什麼蒼鎮的那邊的山裡遇到鳳前輩的,不過他住哪裡我們是真沒問。再說,鳳前輩傲的很,我問了他一句話他也沒答我呀。”
三七垂下頭,然後很快擡起來:“是啊,鳳前輩是神族遺血,自然驕傲些。來來,吃菜。三八,咱們兩個喝一杯。”
灰大毛很快喝的醉醺醺,我和三七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當年那場驚變,我和三六僥倖保命逃出來,也打聽過你的消息,輾轉聽說你也活着,只是受了重傷。一時又無法聯絡……”
“嗯。”
我不知道說什麼,就這麼安靜的聽着。
窗外撲進一陣清風,桌上的燭火晃了幾晃,被吹滅了。
嫋嫋青煙升起來,滅掉的蠟燭總讓人聞到一種傷感的味道。
“有時候啊,我也很迷惑,到底我們爲什麼要修行。一開始只是爲了活的久,不會隨着夏季過去,一起死在寒風裡。後來,懂的越來越多,想的越來越多,反而越來越糊塗了。”
我看了三七一眼,她也看了我一眼。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說,但是沒有機會。”她低聲說:“當年大變之前,林子裡有個被你用蛛絲捆起來的小道士,是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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