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非邪一動未動,催動火陽甲護體。沈一擊的劍靠近寒非邪後頸五寸處,便遇到一股極強的阻力,將劍牢牢地黏住,進退不得。
這個時候,麒麟世家青紋世家白夢山……統統都被放到一邊。
齊昂軒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打敗他!
麒麟甲瞬間凝成,又瞬間順着齊昂軒的手臂化作麒麟光箭,直指寒非邪的胸口。光箭碰觸到火陽甲的剎那,迸發出尖銳的嘯聲。
火陽之氣驟張,沈一擊立刻被彈了開去。
齊昂軒腳下一沉,兩隻鞋子陷入地板中,膝蓋彎曲,人站不住似的慢慢地蹲了下來。
寒非邪表情依然如初,甚至連手指都沒有動過。
戰湛見寒非邪穩贏,心情放鬆,目光朝四下掃了掃,發現其他人的表情十分有趣。秦願表面不喜歡寒非邪,可此刻眼中卻流露出滿意與欣慰,猶如尋常老人,充滿慈愛。秦文瀚眼睛和麪容都牢牢地控制住了情緒,沒有泄露一點一滴,可身體僵硬如磐石,像是在按捺什麼。包括三長老在內的三個長老表現得最直接,完全可以用“喜形於色”來形容,三人還時不時地交頭接耳,顯然對寒非邪滿意到了極致。
齊昂軒突然悶哼一聲,手用力一抽,硬生生地將自己甩了出去,頭重重地撞在門檻上。
麒麟甲應聲而散。
“哇。”他仰頭噴出一口黑血,腳無意識地動了動,人陷入半昏迷。
戰湛看得膽戰心驚。
寒非邪扭頭看向沈一擊。
沈一擊苦笑道:“我以爲你會放水。”
寒非邪道:“我以爲你會投降。”
“投降是死路一條。”
“坦白從寬。”
沈一擊閉嘴不言。
秦願道:“來人,將沈一擊關入地牢,齊昂軒送去療傷。”之所以給齊昂軒特別的待遇倒不是忌憚麒麟世家,而是他現在的狀態進了地牢恐怕雪上加霜,一不小心一命嗚呼,青紋世家與麒麟世家的樑子就結大了。反正秦願篤定齊昂軒重傷之下鬧不出什麼花樣,樂得做順水人情來體現自己的大度。
戰湛看沈一擊被帶下去,有些心酸地閉了閉眼。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殘酷,有太多的立場和紛爭,除非是一個戰壕裡的朋友,不然誰也不能保證永遠不會彼此傷害。
沈一擊和齊昂軒被帶下去,寒非邪與秦願之間其樂融融的氣氛立刻轉變。
寒非邪道:“我娘呢?”
秦願冷哼一聲,看向他的目光再無剛纔的和藹,冷冷地站起身道:“跟我來。”
“咦?”這麼爽快簡直不像秦願的作風。戰湛看寒非邪跟上去,忙跟在他後面。
秦文瀚原本也想跟着走,卻被三長老叫到一邊,只得悻悻然地目送他們遠去。
秦願走路飛快,寒非邪到跟得住,戰湛就吃力了,三拐兩拐就不見了兩人蹤影,正張口要喊,身體就被吸進了招魂鈴,過了會兒才放出來。
寒非邪正站在一個花園裡。奇花處處,香風陣陣,山石嶙峋,池水清幽,身處其間如臨仙境。
戰湛忍不住問道:“秦老爺子呢?”
寒非邪道:“走了。”
“啊?”戰湛轉個圈,見寒非邪盯着花園裡唯一一座屋子,跟着看過去,“你娘在裡面?”
寒非邪嘴脣抿了抿,臉上難得出現猶豫的情緒。
戰湛理解他。所謂近鄉情怯,先前出現過巨大的失望,更讓寒非邪不敢再希望。
可是卡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啊。
戰湛撓撓頭,試探着邁出一步,見寒非邪沒反對,一溜小跑到房子門口,正要展示穿門特技,門開了。
秦文婭看到寒非邪,愣了愣,眼底浮現複雜的光芒。
戰湛就近觀察,發現有兩分豔羨三分羞怯五分吃驚。
秦文婭很快收拾情緒,轉身回房。
戰湛看到她從裡間推着一個坐輪椅的婦人出來。婦人面容消瘦,神色卻很安詳。
秦文婭推着她穿過攔路的戰湛,徑自朝寒非邪走去。
難道她就是寒媽?
戰湛亦步亦趨地跟着秦文婭,看着她將婦人送到寒非邪面前。
寒非邪眼神從秦文婭的臉上慢慢地挪到婦人的臉上,默然地盯着。
婦人毫無所覺,依舊呆呆地看着前方。
秦文婭嘆氣道:“姑姑中了毒,父親接她回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寒非邪拳頭緊了緊,道:“誰幹的?”
秦文婭道:“萬毒世家的毒,但是姑姑中毒之前就傳出失竊的消息了。”
寒非邪道:“賊喊捉賊。”
“家主親自前往萬毒世家理論過,可是沒有確切的證據。”
寒非邪道:“解藥呢?”
“癡癡呆呆散,沒有解藥。”秦文婭道,“說是腦子被弄壞了,無法醫治。”
戰湛擔憂地看着寒非邪越來越紅的臉。這種紅色絕對不是因爲羞澀,羞澀是粉紅,現在是紫紅……絕對到了怒髮衝冠的程度。
秦文婭道:“還有兩種說法。一種說麒麟世家想要毒害你爹,卻誤中副車。”
寒非邪眯了眯眼睛。
“另一種說下手的人……”秦文婭度頓住,看着寒非邪沒有往下說。
寒非邪瞭然,“下手的人是我爹?”
秦文婭道:“說你爹不知道姑姑的來歷,以爲她無親無故,想要另娶,又恐你娘死纏爛打,纔出此下策。家主之所以對寒家深惡痛絕,也是受這種說法的影響。再說姑姑回來之後沒多久,你爹就另娶他人,而且還苛刻於你,更是讓家主怒火沖天,所以一直不想見到任何與寒家有關的東西。”
寒非邪自嘲地笑笑道:“我只是一件東西麼?”
秦文婭啞然。
寒非邪沒有繼續追究下去。秦願是個什麼樣的人,對他有什麼想法也許對少年時期的自己會很重要,可他現在成年了,他不再是沒有依靠就走不穩路的孩子,有自己的路要走,也有了自己的愛人。
如果說秦家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無疑是母親。
或許母子之情與生俱來。他看到秦雅容的第一眼就難以剋制自己內心想要親近的渴望。
“我要帶她走。”寒非邪說着,直接將輪椅從秦文婭手裡搶了過去。
秦文婭一怔,卻沒有搶回來,而是跟在他身邊低聲道:“家主不會同意的。”
寒非邪道:“她是我娘,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戰湛很理解他的心情。因爲不曾擁有,所以不想放手。就像他遇到雲霧衣的時候,明知道自己無恥地佔有了舊戰湛的身體,享受了本該屬於他的母愛,心裡卻始終捨不得歸還。
寒非邪推着秦雅容到花園門口,就被三長老攔住。
“大小姐不能離開靜養園。”
“爲了我娘,我可以掀翻整個青紋世家!”寒非邪一字一頓地說,殺氣騰騰。
大長老讓三長老去見寒非邪是因爲兩人在紫氣帝國認識,多少有些交情,好說話一些,可他忘了三長老的臭脾氣。等他收到消息趕到現場,三長老已經被打趴下了,臥倒在地哼哼唧唧地咒罵着。
大長老一把攔住打算離開的寒非邪道:“你不能帶大小姐走。”
寒非邪擺出應戰的姿勢。
大長老嘆氣道:“你爲什麼不想想用其他方法解決問題呢?”
“什麼方法?”會使用問句的寒非邪表明自己並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人。
大長老道:“加入秦家。”
寒非邪皺眉。
大長老道:“你放心,不是讓你改姓。而是……”他看向秦文婭。
秦文婭羞澀地低頭。
戰湛沸騰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寒非邪。
在場諸人的領悟都是槓槓的。寒非邪道:“齊昂軒?”
秦文婭臉色變了變。寒非邪的態度顯然是不願意。
大長老道:“經過剛纔的事,你覺得還有可能嗎?”
寒非邪道:“我有愛人了。”
戰湛心頭一甜,故意走到寒非邪的身邊,伸手摟住他的肩膀,在寒非邪身上打上有力的標籤——此人歸戰湛所有,神聖不可侵犯。
大長老有些驚訝。他們也想過這個可能,但一方面是寒非邪年紀還輕,一方面又考慮到他名聲雖大,卻從來沒有這方面的傳聞,以爲他沒這麼早定下來。“這,不知道是誰家姑娘?”
儘管戰湛不高興寒非邪被人覬覦,卻也不希望這個時候把兩人的事情爆出來,與青紋世家徹底交惡。青紋世家之所以對寒非邪示好,是因爲他是秦家血脈嫡傳,要是寒非邪表示自己以後要跟個男人過日子,不再傳宗接代,想也知道秦家其他人會是什麼態度。他與秦雅容相認相守的阻力會更加大。
他衝寒非邪拼命做不要說的手勢。寒非邪有些愧疚地眨了眨眼睛,道:“現在……還不方便。”
誰家的姑娘會讓寒非邪覺得不方便說?
可見白夢山的孔妍姿可以剔除了。
這是大長老和三長老聽到寒非邪有戀人時第一個想到的。孔妍姿與寒非邪屬於同門,再方便不過,怎麼會不方便?
難道是……麒麟世家的人?
還是藍家的人?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兩家的人會讓寒非邪感到“不方便”。
大長老苦口婆心地勸道:“夫妻相處最重要的是和睦。若是兩家背景有所衝突,即使在一起,日後也會產生矛盾。”
寒非邪道:“我們會克服一切。”
戰湛在旁邊用力點頭打氣。
三長老剛剛被他揍了一頓,還在火頭上,聞言想也不想地呵斥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知道什麼!你要真娶了仇人家的女人,就等着躺被窩的時候被人捅刀子吧。”
寒非邪不想糾纏這個問題,“無論如何,今天我一定要和我娘一起走。”
三長老怒道:“你口口聲聲你娘你孃的,你認識她多久?這些年她呆在青紋世家好吃好住,不受風吹雨打的,憑什麼要因爲你一句話說走就走?”
寒非邪道:“以前是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
“你能保證你能好好照顧她?”
“能。”寒非邪道,“我不但要好好照顧她,我還要治好她!”
這次不等三長老開口,大長老就按捺不住了。寒非邪的口氣好似他們沒有照顧好秦雅容,沒有認真尋找解藥。“癡癡呆呆散無藥可解!”
寒非邪道:“我曾經也被認爲是不可能修煉劍氣的廢物。”
大長老語塞。他們之所以沒有把寒非邪接回來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寒非邪上了經脈,不能學習劍氣,可沒想到之後他不僅治好了自己的經脈,還成了白夢山山主,當時有數的頂尖高手。
難道他們真的錯了嗎?
大長老動搖起來。
正當大長老被說服,三長老被打服之際,二長老匆匆趕來道:“家主有請。”
再見秦願,寒非邪的臉色好看很多。只要秦雅容活着,一切好說。
跟着寒非邪一起來的,除了固定隊友戰湛之外,還有臨時加入的大二三長老和秦文婭。
秦願看向秦文婭的目光頗爲意味深長,“爲什麼帶他去青紋傳承鼎?”
秦文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家主恕罪。”
戰湛這才注意到,雖然秦文婭喊秦雅容姑姑,但對秦願從頭到尾都是用家主來稱呼,可見兩人間的距離。
秦願道:“我問的是理由。”
秦文婭道:“寒非邪是秦家傳人,唯一有資格繼承青紋傳承鼎的人,我想……”她話未說完,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個巴掌。
秦願道:“我要聽實話!”
秦文婭嚇得渾身一哆嗦,匍匐在地道:“我不想嫁給齊昂軒。”
又一個定律被印證了。
小說裡每個反派高富帥之所以還高富帥着,是因爲他們沒有遇到主角。一旦遇到主角,無論高富帥曾經多麼的風度翩翩,笑容迷人,都會變成被女人嫌棄的猥瑣男。
齊昂軒唯一幸運的是,被女人嫌棄和被主角胖揍兩件事湊在一起了,不用當面領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