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澤軒將車開了一段路,蘇蘇才驀地放鬆了身子,懶懶的靠向了坐背墊上。
“我真沒想到你歌唱得好,這戲演得也不錯嘛。”歐澤軒瞥了他一眼,又伸手揉了揉嘴角的淤青,這小子,居然出手這麼重。
蘇蘇咳了一聲:“我是戲假情真,這一拳是真想揍你的,難得碰上你能不還手,豈有放過之理。”
歐澤軒哀嘆了一聲:“你就那麼記仇啊,我不過誣了你一個色狼罪嘛,這不也還你清白了,居然對你姐夫你還下手那麼狠。”
“那事就算了,我又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蘇蘇突然直起身子:“我是真有怪你送我姐去精神病院的,即使你是爲了她好,如果我早知道你所謂的辦法是這個,說什麼我也不會同意。你根本就不知道精神病院那種地方有多可怕,我媽以前病發得厲害的時候,不是沒有醫生建議過送她進去治療,可是我姐在親自去了一趟精神病院回來後,就說什麼也不肯送我媽進去了,哪怕這些年帶着她過得有多辛苦,她都沒再提過一句。”
歐澤軒握着方向盤的手驀地一緊,緊連着胸口也疼痛起來:“這事是我考慮不夠周全,當時我只想着要讓她先離開歐家,可你又出了事,而我還要在人前演戲來打消洛兆天他們的主意,沒辦法親自帶她離開。我爸告訴我他們已經把顏顏送進去後,我想的只是,對現在來說,她待在那裡反而是安全的,就沒有阻止他們。”
蘇蘇唉了一聲,也不再責怪他,反過來問道:“不過你今早讓我上你家去演這麼一出是什麼意思?”
歐澤軒凝着目光:“給顏顏換藥的事你也知道,我也同意你說的她在我家不安全,可現在,我懷疑我的目標有偏差,可如果對她下手的另有其人,那麼這個人就還躲在暗處,我也很只好繼續演戲下去,讓你大鬧歐家逼着我去接你姐,是不想讓那些人看出來我還多在乎顏顏,而讓他們繼續利用她來對付我。”
蘇蘇點了點頭:“在我看來,你們家除了你沒一個是省油的燈!”頓了頓,又改口:“不對,你的奸詐和狡猾也不輸給他們,還真是一窩狐狸啊。”
“我就當你在誇我了。”歐澤軒苦笑着加快了車速。
他們趕到精神病院的時候,裡面正鬧得人仰馬翻,院長一看到歐澤軒和蘇蘇,臉色都變了。
“歐先生,我們很抱歉,歐夫人在昨天晚上突然失蹤了。”院長硬着頭皮對他們說道,今天一大早他接到歐家打來的電話,說一會過來接蘇顏回家,結果他一去病房看,才發現蘇顏已經不見了,嚇得他差點沒把整個醫院都翻過來找,可卻一無所獲。
“失蹤了是什麼意思?”歐澤軒陡然一驚,下意識的捏緊了手,而一旁的蘇蘇臉色也變得一片陰沉。
“她的室友說昨晚上睡覺前有人找她出去,結果她出去了就沒再回來。”
“出去了就沒回來?”歐澤軒撐着發昏的頭:“你們的大門晚上不都是鎖着的麼?不還有人守門的麼?怎麼會有人出去了就沒回來?你找過沒有啊!”
院長擦了擦汗,終是認命似的對一旁的護士招了招手,護士隨即便拿出了一件外套,那不正是蘇顏
的外套麼?歐澤軒和蘇蘇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慌。
“我一發現她不在房間,就派了人把整個醫院都找遍了……”院長的聲音無力而沉痛:“最後,在醫院最南邊的那條河塘,發現了這件衣服,我們分析,她是不是發病的時候跑了出去,然後……”
砰!蘇蘇猛地一拳砸在桌上,太陽穴邊上的筋脹得都要鼓了出來:“你是要說我姐失足落水了麼?我告訴你!我姐並沒有瘋,她如果失足落水,絕對不會死,她的游泳技術是最好的!”他吼完便像一陣颶風一般猛地颳了出去。
而歐澤軒緊抓着那件衣服,抓得衣服都快破了,頓時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冷得快要凍結一般:“你說,是有人叫她出去的?是誰?”
“新來的護工說,是一個叫林燕的護士喊她出去的,可我問過林燕了,她說她沒找過歐夫人。”
“林燕呢?”
“她也嚇壞了,正跟着大夥在四處尋找歐夫人呢。”院長苦着臉回答。
歐澤軒點點頭:“帶我去你們發現衣服的地方。”他心裡有幾千個聲音在喊着千萬不要!在喊着上天不可能這麼殘忍!可是此刻他卻控制不住自己全身的顫抖,甚至抖得連腿都在發軟,而不得不強撐着纔不讓自己倒下去。
到了河塘邊上,那裡已經有被院長找來的打撈隊正划着船正在搜尋打撈,林燕跪在那已經哭成了淚人,而蘇蘇已經赤着上身徑自跳到了河裡。
林燕一看到歐澤軒就整個人都哭得要崩潰了,她撲過來跪在他面前:“歐大哥,都是我沒有看好她,我沒想到會這樣,就在昨天吃晚飯的時候我還看見她,怎麼可能就會不見了,她不會死的對不對?她不會死的!”
“對,她一定不會死。”歐澤軒狠狠的眨了眨眼,止住自己要暈厥的窒息感,又對院長說:“我聽說之前有一個護士給顏顏換藥?把她找出來。”
院長還在發愣,林燕已經猛地站了起來:“對!一定是她!是李琴!”
她纔剛喊完,便就又有一個護工急匆匆的跑拉過來:“院長,門衛大哥說昨晚有人在他的水裡放了迷藥,然後趁他睡着就偷了他的鑰匙!”
“難道是李琴把蘇顏放走了?”院長髮着怔:“那、那快點,派人去找李琴,讓她來見我。”
“院長,李琴今天一大早就也失蹤了,門衛大哥說他吃飯前就李琴找過他聊天,鑰匙一定是她偷的。”護工不安的說着。
院長頓時愣在那裡,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便求助似的看向歐澤軒。
歐澤軒黯沉着臉,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院長,你那裡應該有那個李琴的資料吧?你先安排人去找她,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到!”
“好,我這就去辦。”院長匆匆答着,便疾步離開了河塘。
歐澤軒顫巍巍的走了幾步,走到河塘邊上卻再也支持不住的跪倒了下去,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河面上忙碌着的人,還有遊着水鑽在水裡面尋找的蘇蘇,怎麼都無法說服自己相信蘇顏會葬身在這裡面的可能,他腦子雖然混亂,卻也在極力的分析着有可能的情況,既然那個李琴偷了鑰匙逃出去,會不會
是挾持了蘇顏要勒索自己?可爲什麼蘇顏的衣服又會出現在這河塘上面?
不!不會的!蘇蘇不是說了麼?蘇顏的游泳技術很高,如果真是落水,那一定不會死!
搜尋工作一直進行到下午,位於精神病院內的河塘本來就不長,在通流往外面的河口還用鐵柵欄擋着,打撈隊把搜尋的地方都找過一遍皆一無所獲,便收工走了。
期間,歐澤軒也曾不顧一切的跳下河去,卻因爲他不會游泳而又被蘇蘇趕了上來。還記得他第一次認識蘇顏,她爲了幫他清醒把他推下水,又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救上來。
那時的他從不爲自己不會游泳而感到羞恥,反倒爲能夠和蘇顏多接觸到而覺得這是樂趣,他從來沒這樣覺得自己不會游泳是這麼讓他覺得痛恨的一件事,爲什麼他學了功夫學了那麼多東西就沒有去學游泳呢?
河塘邊上的人越來越少了,歐澤軒跪倒在地上,雙手狠狠的揪着地上已近枯黃的草,直到把草捏碎成了幹黃的草屑,直到把自己的手掌心都摳出了血。
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如果她真的不在了該怎麼辦?不!顏顏,你不可能這樣殘忍的,你怎麼可以死?你答應過,把自己的未來交給我,你把一生都交給我了,怎麼可以在現在卻棄我而去?
直到太陽都落了下去,周圍的人也已都散去,只有林燕還陪着他們倆,蘇蘇已經累到精疲力盡頹然的倒在了草地上,三個人不吃不喝一直待在這裡,誰也說不出一句話。
歐澤軒看着他們在搜尋時,他其實是害怕他們真的找到蘇顏的,如果找到了,那麼纔是真正的希望破滅,如果找不到,他們還可以有別的期盼。
“蘇顏沒有死。”突然有一個聲音冷冷的傳來,三個人皆是陡然一驚。
歐澤軒驀地回頭,蘇蘇也撐着身子驀地直了起來,就看見從假山後面走出來了一箇中年婦女,她表情木然的走進,然後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們。
雖然剛纔那麼突然一下子的聲音讓人幾乎懷疑是幻聽,可歐澤軒冷卻的血液卻開始泛起了波浪,有了起死回生的跡象。
林燕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一樣喊了起來:“她就是蘇顏的室友!”她說着又猛地站了起來衝到許幻珊面前,緊緊的抓着她的手:“你是不是知道蘇顏在哪?是你說她沒有死的對不對?”
“她走了。”許幻珊卻只是淡淡的回答:“在這個河塘鐵柵欄的邊上,其實有一個洞,平時被灌木叢擋着誰也不知道,她就是從那個洞裡出去的。”
歐澤軒和蘇蘇對視一眼,都明白過來自己聽到的是真的!
於是兩人都似乎又被灌注了力量,一下子都站了起來,衝到了許幻珊面前:“你說顏顏沒死?是你救了她對不對?”
許幻珊卻依舊冷冷的:“昨晚李護士的確是要殺蘇顏,說有人不讓蘇顏活着離開精神病院,她把蘇顏推到了河塘想把她淹死,我只是告訴蘇顏那裡有個洞口,讓她從那裡離開了,至於她去到了哪裡我也不知道。”
她雖然言語冷淡,卻彷彿給每個人的心口都點上了一個火種,讓他們名爲希望的火光又茲茲的燃燒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