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整個晚上,蘇顏都在重複的做着同一個噩夢,那些光影重疊的影像一次次的將她拉扯着,回到那個充滿血色的夜晚。
那還是蘇顏11歲的時候,她還是個父母雙全的孩子,她母親也沒有瘋,那本是一個幸福的家。
直到母親摟着她躲在衣櫃裡,聽到那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後,所有的幸福自此分崩離析。
蘇顏被母親顫抖的手緊緊的一邊勒着她,一邊捂住她的嘴,讓她幾乎窒息過去。
等到外面噪雜的聲音停止後不一會,母親帶着她離開衣櫃,她看到家裡滿目瘡痍,客廳裡四處濺着鮮紅的血,而她的父親,就這樣瞪着一雙眼,倒在血泊中。
那時的蘇顏還小,不懂得什麼叫忍耐,看到眼前的景象,她當即便大哭起來,母親一把捂住她的嘴讓她不要哭。
他們沒能在家裡停留多長時間,不一會她便聞到一股煙嗆的味道,母親帶着她從地下室鑽到後院,眼看着家裡一整棟房子不一會便籠罩在熊熊火光之中。
母親帶着她逃離了那個曾經滿是溫馨的家,她們來到江邊,在那裡她看到了等在那裡的蘇蘇母子。他們的父親本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未能同一天生,卻在同一天離開人世,留下兩對孤兒寡母。
兩個母親帶着子女開始了逃亡之路,卻還是被那些窮追猛打的人發現,追着他們一直到了山裡。
那時蘇顏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那些人一定要殺了他們才罷休,一切彷彿只會在電影裡上演的情節都真實的血淋淋的發生在自己身邊。
也許痛感於這蒼茫黑暗中正發生着的罪惡,就連老天也怒吼着哭喊起來,瓢潑的大雨反而將山路打得溼滑無比,母親揹着蘇顏不慎摔下山坡。
蘇顏醒來的時候,母親還昏倒在旁邊,可卻沒看見蘇蘇母子,她聽到山坡上有人的聲音,就抓着藤蔓爬了上去。
然後,她趴在石壁上,再次看到了慘絕人寰的一幕,那幾個打手正將蘇蘇母子丟在一個已經挖好的大坑裡,一鏟一鏟的往上面填着土。
這一回,她知道了情況的可怕,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不讓自己哭叫出來,她趴在那兒一直等着那些人都走了,才拼力爬上山坡,被填滿土的坑經雨水的沖刷全變成了稀泥。
蘇顏哭喊着用雙手拼命的刨着,她不記得自己到底刨了多久,纔將蘇蘇母子給挖了出來,蘇蘇被母親撐着背壓在下面,還有一息尚存,可他母親卻再也沒醒過來。
那時,蘇蘇才8歲,也就那一天晚上,他變成了孤兒。而蘇顏的母親,自昏迷中醒過來之後,便忘記了以前的事情,自此神智失常,時好時壞。
蘇顏和蘇蘇帶着生病的母親一路流浪,後來被一家孤兒院收留,他們改名換姓,才過了幾年的安生日子。
在蘇顏18歲的時候,孤兒院的院長去世,孤兒院也就此解散,蘇蘇不願跟着其他被安頓的孤兒們走,一直跟着蘇顏。
蘇顏才大專畢業,就考了教師資格證,在一家小學找到了工作,姐弟倆一起照顧蘇顏的母親,日子雖然清苦,卻總算
換得了平靜。
她以爲那個噩夢過去了12年,現在已經不會有人再認得他們,可是這些天以來發生的事情,種種怪異的情況似乎都在預兆着平靜的結束。
所以她現在才又會做那樣的噩夢,彷彿蟄伏着的野獸突然被喚醒,那些可怕的畫面再一次回到她的記憶裡,清晰得猙獰,讓人無力去回想。
她醒過來的時候,一身全都是冷汗,沁得連睡衣都是溼的,而腦子裡卻彷彿纏了千百個結,雜亂得一片昏沉。
蘇顏惶惶的覺得,也許是過去留下的陰影太過可怕,就像在身體長了的肉刺,一經碰觸就讓她草木皆兵起來。
好半天她才緩過神來,擡起眼卻發現天已經大亮了,而身邊的歐澤軒不知什麼時候起了牀,已經不在房間裡。
咚咚……咚……
聽到敲門聲蘇顏輕呼出一口氣,揉了揉脹得發疼的額頭,才披上一件外衣,下牀去開了門。
“嫂嫂。”進門的是關雲微,手裡還抱着一盆花。
她一進門便把花擺在了蘇顏的牀頭櫃上,笑着對蘇顏說:“嫂嫂,我看你這幾天有點精神不振的樣子,看來是累了,這花叫香雪蘭,它的香味可以凝神靜氣的,我搬了一盆到你這裡來,可能會讓你好睡些。”
“謝謝你,雲微,你真貼心。”蘇顏輕笑着道謝,走過去聞了聞,果然是別有一番怡人的清香,讓人覺得心裡也清爽不少。
關雲微扶着她到牀邊坐好,自己也跟着坐了下來:“你瞧你,額頭上都是汗,臉色也很蒼白,剛纔林醫生剛從家離開,真應該讓他也給你看看。”
“我身體沒事的。”蘇顏理了理胡亂蕩在額間的劉海:“我只是做了噩夢,精神有點緊張。”
“我知道,是因爲阿姨的病吧?”關雲微體貼的說:“我聽說阿姨明天就要做手術了,所以你才那麼緊張吧,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了,一定會沒問題的。”
蘇顏點了點頭,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關雲微比她還小兩歲,又是生在富貴人家的女孩,卻有着不同於那些千金小姐的懂事貼心,實在是很難得,不過蘇顏想到她也許是因爲自幼便失了雙親,自己又是被收養的,故而纔有那份超出她年齡的懂事吧。
“哦,對了雲微,你知道澤軒一大早上哪去了麼?”這段時間歐澤軒體貼她心情緊張,總是會陪着她,早上也都是他鬧她起牀的,所以今早乍一醒來不見他,讓蘇顏無端的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今天是歐氏股東大會召開的日子,據說董事會要推選下一任的總裁人選,所以一大早叔叔和大哥他們都去公司了。”
“哦。”蘇顏笑了笑,慢慢的垂下頭去,自她認識歐澤軒以來,似乎都沒聽他提到過自己事業上的事,讓她一度以爲他就是個玩世不恭的富家公子,卻因爲他對自己獨有的那份耐心和認真讓她動了心,可自從那天他大施拳腳救下她,她就覺得自己對已經身爲丈夫的他,到底還是知之甚少。
股東大會的現場。
一衆董事會的人都已經到齊,唯獨缺了身爲副總的歐辰
奕卻遲遲不見蹤影。
歐澤軒輕轉着筆頭,他嘴角噙着一抹淺笑,眼裡撲閃着的微妙光芒讓人猜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相較他這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一旁的總監範立新卻顯得坐立不安,瞻前顧後的,都到這個點了,歐辰奕還沒有出現,他當然覺得不安。
“歐副總到現在都還沒出席,總不能讓董事會這麼多人都乾坐着在這等,要不,我們就先開始吧。”董事會有人開口道。
範立新立馬反對起來:“歐副總好歹也是總裁候選人,他不到我們怎麼能先開會?”
“副總不在就不能開會了麼?董事長和歐大少都在這,總沒有讓董事長等人的道理吧?”有人接着便反駁。
範立新不甘的還想爭取,歐立帆擺了擺手:“別爭了,確實不能讓這麼多人等着辰奕一個,總裁是董事會投票選舉的,他人不在影響倒也不大,咱們就開始吧。”
範立新干咳一聲,只得閉上了嘴,一轉頭卻正撞上歐澤軒瞥過來的目光,以及那個高深莫測的笑,頓時只覺得背上一陣發寒。
“我看,辰奕是忙着幫你善後來不了了吧,範總監?”他勾着脣角好整以暇的看着範立新。
範立新臉色一變:“你、你什麼意思?”
抱着文件夾站在歐立帆背後的段昊辰走了過來,將一疊文件擺在了桌上,並朝範立新開口道:“範總監還不知道吧?那個方一今天一早正在歐少車子上做手腳的時候已經被當場抓獲,把什麼都招了。”
“什、什麼方一?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範立新緊捏着拳頭,已是冷汗淋漓。
“各位董事請看,這些是範立新和混混方一見面交易的照片,還有錄音。”段昊辰說着已經從文件袋將一干證據都取了出來。
範立新驚怔的看了看段昊辰,再將目光轉到歐澤軒身上,已是目瞪口呆。
同一時間,歐辰奕在一間廢棄的倉庫醒來,覺得後腦還在一陣陣隱隱作疼,他吃力的直起身來,努力思索着,卻只記得自己一早出門時,不知被什麼人從後面一記悶棍就敲了上來,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別想了,醒了就來看看這幾個人你認不認識。”正納悶間便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歐辰奕擡頭,便看到自己正身處在廢棄的倉庫裡,而周圍都是一些混混模樣的人。
其中一個拿着一疊照片走過來拍了怕他的臉,便將照片展開給他看,歐辰奕的目光一接觸到照片,便不由驀地變了臉色。
“呵,看來真是認識的。”那人冷哼一聲:“他們都是你的人吧?這個叫阿全的在林巷那一帶是個小頭目,曾經在歐少的酒中下藥,並派人追殺他,是你指使的吧?”
“哼,你是什麼人,別在這胡說八道,我可是歐氏的副總!你們這些地痞流氓竟敢將我抓到這來,是不想活了麼?”歐辰奕強自鎮定的發狠道。
他話音一落,旁邊便竄上來兩個人,將他提起就一通亂打。
再將他扔到地上的時候,歐辰奕已經痛得連連抽氣,連話也說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