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澤軒看到母親這個樣子,心口陡然一跳,果然……果然還是認識的,而且,應該不止是認識那麼簡單,如果只是因爲看到故交的照片,何以母親會是這樣一副被嚇到的表情。
“媽,您怎麼了?”歐澤軒低聲開口。
方淺瑩倏然一下醒過神來,手不受控制的一抖,就把正在喝咖啡的手裡拿着的勺給驚得一下子掉了下去,咖啡杯裡的一些咖啡也被濺了一些出來,灑在桌布上,有一些還不小心弄到了她的衣服上。
歐澤軒急忙站了起來,拿了身邊的一條毛巾替母親擦起了衣服上被弄上的咖啡污漬。
“媽,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
“沒……沒有,”方淺瑩急忙笑着說道:“這兩天一直在醫院守着你爸,所以沒有睡好,精神有些恍惚而已。”
歐澤軒眉頭一動,母親明顯的在掩飾什麼,如果真的是因爲沒休息好,之前她可是好好的,爲什麼只有在看到那張照片時纔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方淺瑩好不容易纔把身上的污漬給弄乾淨,然後又端起了桌子旁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她知道自己此時的樣子一定很可疑,而她那麼聰明的兒子一定能看出了什麼,兒子的眼光讓她有一種在他面前無所遁形的感覺,是以,不得不用喝咖啡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失態,就連眼神都不敢再看向他。
可僅僅這樣並不能就此逃避掉這件事情,兒子既然能來問她,就說明他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果然,歐澤軒看到母親沒有主動回答他的問題,就再一次開了口:“媽,我剛纔問你的事,那張照片上的人,你都認識的是麼?”
方淺瑩輕輕嘆了一口氣,終於還是認命的放下了手裡的杯子,卻是問了歐澤軒另一個問題:“澤軒,這張照片你是怎麼得來的?是蘇顏給你的麼?”
歐澤軒搖了搖頭:“不是蘇顏,是我讓昊辰去蘇顏他們以前待過的孤兒院找來的。”
“孤兒院?”方淺瑩喃喃的重複,心裡愈加的不安:“你爲什麼要去孤兒院找這些東西?你是在懷疑什麼嗎?”
歐澤軒看了看母親,終還是沒有把自己在做的事情都告訴母親:“我只是好奇而已,現在我對蘇顏的過去一無所知,可她又不會主動跟我說什麼,我想多瞭解她一些,想着也許這樣,會對我們的關係有所改善,所以,才讓昊辰去調查。”
方淺瑩微微的鬆了一口氣,緩緩的點了點頭:“是這樣啊,那個……沒錯,媽是認識照片上的人,之前不是也跟你說過的麼?蘇顏的母親年輕時和媽是好姐妹,不過在她結婚後不久,他們一家到外地去做生意,就一直都沒見過了,要不是後來你又認識了蘇顏,我們去拜訪親家母,我也不知道蘇顏就是我好朋友的女兒呢。”方淺瑩放鬆下來後就連說話也變得順暢多了,然後又想起自己剛纔那過激的反應,就想解釋一樣的又說道:“剛纔你這突然一下子拿這照片出來,媽還以爲你和蘇顏怎麼了呢。”
歐澤軒定定的看着母親,又接着
問道:“那……媽你知道蘇顏的爸爸是怎麼死的麼?”
方淺瑩眼神一跳,又趕緊垂下眼去:“這個,唉,我也不太清楚,這些年我們都沒有聯繫了,據說蘇顏的父親去世得很早,她帶着母親兩個人過日子,我也是後來才聽蘇顏說的,她說她小時候,家裡失火,父親爲了救她們母女出來,自己被困在了火海里,就這樣……唉。”方淺瑩喃喃的說着,眼神驀然黯淡下去,漸漸的,還浮上了一層淚意:“都不知道她們母女這些年是怎麼過的,那時候蘇顏才十一歲,雨婷又得了病,唉,如果我們早點遇到她們母女就好了,媽覺得很難過。”
“媽,行了,都已經過去了,別多想了,”歐澤軒看着母親臉上毫不做作的悲傷,一時間有心生不忍起來,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畢竟,已經過去了的事,我們誰都沒有辦法改變。”
方淺瑩連連點頭,聲音哽咽着:“是,我們沒有辦法改變,所以澤軒,你一定要答應媽,你要對蘇顏好一點,她這輩子已經吃了太多的苦,媽心疼得……”
她控制不住情緒的哭了出來,一邊拿着紙巾擦了眼淚,一邊又繼續交代着歐澤軒:“你知道麼,當媽知道你和蘇顏遇到了一起,你們那麼相愛的時候,媽心裡真的很安慰,這就是緣分不是麼?雨婷雖然走了,可是我還能替她照顧她的女兒,讓她的女兒過上好日子,不要再像以前那樣生活在苦難中,所以,看到你對蘇顏好,媽也高興,你這次出了車禍,被弄得忘了她,你知不知道媽多害怕你們就這樣離婚了。”
“蘇顏是跟我提過,”歐澤軒蹙着眉緩緩的道:“她說我們並不相愛,她說如果我要離婚,她一定同意。”
“你別聽她的,”方淺瑩急急的說:“我想蘇顏是因爲你變得不認識她,所以心裡難過吧,越是這樣,你越要多關心她,讓她知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們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這樣她就不會擔心。”
歐澤軒淺淺的笑着點頭,眼裡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光芒:“我知道了,媽。”
他能看得出來,母親是有所隱瞞的,可是她對蘇顏的好也是真心的,像母親這樣善良的人,如果她不願意說,一定有她的苦衷,而且,在歐澤軒心裡,冥冥中,總期望着這一切不過是個誤會,所以,他選擇了不再逼問,再說,他也不忍心去逼問她。
這次的談話就這樣結束了,雖然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答案,可是,至少確定了父母和蘇顏一家,早在很多年前就是認識的。
如果蘇顏一家真的和父母親有什麼過節,那爲什麼母親卻對蘇顏那麼好,甚至好得就好像蘇顏纔是她的女兒,她對他們夫妻之間的關係那也是發自內心的關心,這些都是僞裝不來的,而同樣的,母親對父親,又何嘗不是真心實意?雖然兩人冷戰那麼多年,可歐澤軒能感受得到,母親其實是愛着父親的,也曾因爲此,他纔對父親另娶的作爲耿耿於懷。
有些時候,感情這個東西也根本無法用道理來說得清的,就比如是他的父母之間
,儘管有過怨恨,在對方最危難的時候,依然還是彼此最爲掛心。
而他在蘇顏這裡從沒看到過什麼她對父親有什麼芥蒂的樣子,她一向都是那麼溫婉孝順,如果要讓她相信那個推父親下水的人就是她,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是有太多的疑點,他需要弄明白,只要證實了這一切都跟她無關,他們才能夠心無旁騖的過以後的日子。
歐澤軒本來想去父親那裡試探一下的,可是送母親回去的時候,到了醫院,看到父親昏睡着的樣子,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此時的父親彷彿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商業大亨,他變得憔悴不堪,精神萎頓,人也消瘦了不少,那股一貫存在於他身上的王者之氣,也早已蕩然無存,這樣的感覺讓人不由一下子就感嘆起英雄遲暮的悲哀來。
“媽,今晚就讓我在這裡守夜吧,你一直待在醫院裡也不好。”歐澤軒看着方淺瑩就忍不住提了出來。
“那也好,今晚你就留在這吧。”方淺瑩難得看到兒子這樣關心這個父親的樣子,作爲母親,她不能阻止兒子要盡孝道。
“嗯,”歐澤軒應聲着,這才又想起了自己上午的時候還說過要去陪蘇顏,心裡便咯噔一下,想想還是對母親說道:“那媽你還是早點回離園吧,那邊只有蘇顏一個人在,你們也有個伴。”
“那當然,媽當然要回離園的。”方淺瑩笑着,這兒子,還是太關心老婆了。
當天晚上,歐澤軒就睡在了歐立帆病房內的陪護牀上,歐立帆打着針,一直都沒有醒,他幫父親打來熱水擦洗了身子後,便自己也躺到了陪護牀上。
始終還是放不下蘇顏,便給她去了一個電話:“顏顏,我今晚不能回來了,爸的情況還不是很穩定,今晚我就留在這陪夜。”
那頭的蘇顏聲音也顯得很疲憊:“嗯,那你就好好照顧爸爸吧,我這邊你不用操心,我一會還要和媽一起去看電視呢。”
兩人這樣溫馨的對話讓歐澤軒很是享受,他瞅了一眼還睡得很熟的父親,把頭用被子蓋住,決定和老婆膩歪一下。
“晚上我不在,你要想着我睡覺,知道不?”
“得了吧你,”蘇顏沒好氣的聲音:“上次還說什麼想着你就會做美夢,吹牛也不打草稿。”
“這麼說,你上次還是聽我的話想着我睡覺了?”
“你!你這個人真是不要臉。”蘇顏臉紅得不行。
歐澤軒得意的抓住了她說漏嘴的漏洞,正愜意着想再說點什麼來逗逗蘇顏,卻突地一下聽見父親那邊傳來一聲驚悸的粗喘。
歐澤軒急忙掀開被子,探出頭就看到父親身子一下一下的往上彈着,而且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心下一驚,匆匆和蘇顏說了一句,就趕緊掛斷了電話,衝到父親身邊。
他衝過去就把父親扶起在了懷裡,一邊幫他順着胸口:“爸?爸你怎麼了?”
“不要!之謙!”歐立帆卻渾身顫抖的大喊出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