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地走向風中,腳下灰塵翻卷,均是些被燃燒過後殘餘的黑灰,毫無生機。
伴着微風中砂礫的輕響,伴着裝甲低沉的摩擦聲,他靜靜地行走着。
過了一小會兒,他轉頭望向自己的坐騎,兀然加速的風已然給它鋪上了厚厚一層暗紅的沙土,如同遠處升騰的火雲一樣。
這個地方……
他想,應該有一個新名字,從未由人類嘴中念出過的名字,因爲這蒼涼荒疏的景緻讓他回想起荒原,並且相比之下這裡的天空也安寧許多。
他沒費心擡頭看,他用不着,因爲沒什麼可看的。
從地平線望到另一邊的地平線,所見僅有被撕扯的雲朵翻卷、攪動,煙柱相互衝軋,釋放出白色,黑色,以及亮眼紅色。
哈南?
他曾經目睹過哈南展現的罅隙,但從沒見過如此景緻,從沒見過覆蓋一整個山峰的罅隙,從沒在這麼近的距離見過,也從沒經歷過如此龐大,巨浪般洶涌上的哈南漩渦,猶如在虛空中枯萎的星雲一般的光景。
“古克大王。”
先前悄無人煙的背後,傳來了性別不明、不帶呼吸的呼喚。
古克沒有急急轉身,也沒有備好自己的武器。
相反的,他只是慢慢的轉身過去,雙眼被耐心與非常人性的好奇心點燃。
“人類。”
他向着那個畸變身體開口道:
“俺來到了這裡,該是告訴我它在哪了!”
“你知道它是什麼嗎?”
“不重要。”
古克無視了撕扯着他身體的狂風,邁步走向高聳山峰的斜坡,背後那乾癟的惡魔頭顱的眼眶中滑落出些許紅色的細沙,刀鞘中的魔刃也在顫抖嗡鳴。
“俺能感覺到有東西,人類,有什麼東西在上面!”
一些幽靈飄散於四周,那是風與塵土旋起的虛影,在呼號中四散着搖曳的形態,它們只存在於古克的視野邊界,每每他想看的更真切時,它們就再次被狂風切碎。
那邊,形體一閃而過,目光所及的一瞬間又湮滅在風中。
那裡,似乎有三個尖叫着相互拉扯的少女,而古克轉頭看時又只剩下空中盤卷的沙塵。
他握緊着電弧閃耀的機械爪,深入,深入,一直深入;向上,向上,不停向上。
遠方傳來些好像痛感的微鳴,什麼東西,被削弱的,受困的,並且幾乎正在死去的東西,某種荒涼的迴響在他的腦海中盪漾四散,向他描繪着一頭受囚的巨大野獸所製造的動靜,那東西已經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走向死亡。
數以千計的近衛沉默的屹立在山腳下,形成一道環形高聳的鋼鐵城牆,他們注視着那巨大的身影移動,彷彿在瞻仰一位帝王登上他的王座。
更遠的地方,死寂的聖歌鎮已籠罩這煙雲和火光之中,幾支大軍已然匯聚在一起,他們正朝這邊涌來,只爲一睹那絕不可錯過的場景。
在積滿灰塵的階梯上,古克一步步的穿行於由利齒、屍骸和觸鬚所組成的可怖的血肉之途。
混着砂礫的風聲不斷地帶來遠處的聲響——非人的語音,含餬口吻的尖叫。
或許是這大風玩起了把戲,讓即使學了人類語言的古克也沒法聽清楚風暴中的任何語句,試圖理解於單個詞句的努力只會讓其餘的響聲更加嘈雜,抹煞掉一切專注的努力。
繼續深入這座貧弱的山峰,古克已然放棄對每個轉瞬即逝虛影的凝視,轉而不聚焦的掃視,讓肆意的風任意捏造虛影的形狀。
顛簸的陣風中,晦暗的血霧在他的視野角落閃現,一條條鮮血匯聚的溪流帶着不可思議的優雅刺入天空,向着頂峰奔流。
古克向後看去試圖找到那個怪誕的身影,但什麼都沒看見。
“人類?你在哪?”
所得的迴音僅僅是更緊的風聲。
時間似乎已經失去掌控,古克的喉頭愈發乾渴,他現在極度的渴望戰鬥,渴望去殺戮,於是他加快的步伐。
在厭煩的又跋涉了數百米之後,古克從腳下的地面感受到了一些震顫,微微搏動着,但他左顧右盼,所見僅許多飄散的人影,它們與生者的知覺產生着溫暖的共鳴。
“瀆神者……”
風低語着。
古克聚集起waaagh能量投射出去,擊碎了每一個剪影,這僅需片刻的集中,在它們解體的地方,電弧發出閃爍的微光。
“哈哈哈!”
古克大笑起來,雖然他很快意識到自己不過在區區幻象上浪費了力氣。
“古克大王……”
一陣呻吟,一聲刮擦着喉嚨的悲嘆從他背後發出,古克再次轉身,剛好看到那怪誕的影子又從地面浮現。
古克擡起了他的機械爪,內心呼號着想要揮出武器,用憤怒指引它的重擊,但他又鬆開了爪子,讓它安穩的待在原處,在一次呼吸中平靜下來。
“俺來到這裡爲的是一次真正的獵殺,人類!而你來這裡是爲了給俺帶路,別讓我把你當成獵物!”
“是的……”
那身影卑微的彎腰,然後飄到古克面前,一路向上。
而古克,依舊用那不緊不慢的步伐行走於階梯上,就像一位即將登上擂臺的拳擊手,渾身充滿了從容不迫的自信和鬥志。
他也相信,已經有一位值得去戰鬥的對手正等待着他,一場闊別許久的血戰。
空中的轟響昭示了千頃雷暴的降臨,天穹與雲層被一個巨神般的物體投下的陰影所籠罩,抹上了一層厚厚的顏色。
“有點意思了。”
古克擡頭的瞬間,正好目睹天地變色,他露出了猙獰的笑容,恰好第一滴血水落到了他的臉上。
被撕裂的天空降下了污濁的血雨,成片扭曲的能量撕破黑夜,將整座山籠罩在暗紫色的光芒之中,烏雲滾過天際,像被拉入一個巨大的龍捲風一般繞着山峰盤旋。
天空在哭泣,向地面傾瀉着非塵世的海洋,將大氣撕成鋸齒狀,接着這些非物質瞬間又涌向了一起,並與不潔的能量嘶吼着劃過空氣,彷彿在慶祝他們的解放。
“這就對了……”
感應到某些強烈的信號,古克深吸一口氣後,猛地甩開雙臂開始朝頂峰衝刺,同時張開的嘴涌出震盪的音浪。
W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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