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侍顫顫巍巍的帶着宋凌薇出了大殿,沒走多久,就引着她進了一處屋子。層層簾幕低垂,各色的紗簾在風中搖曳着,上面繡着的月季也像是在漫天飛舞一般,美的彷彿是仙境。小侍上前去掀開了重重的紗簾,宋凌薇在後面一路的跟着走。
到了中間才發現其實是一處浴池,其中熱氣騰騰還夾雜着淡淡的硫磺氣息,原來竟是溫泉水。池壁都是漢白玉雕琢而成的,上面雕刻着蓮花的圖案,整個池子都是煙氣氤氳的,看着十分的虛幻。
“奴伺候宋大夫沐浴吧!”在池邊站定,帶宋凌薇進來的小侍便說到。
“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你先出去吧!”沐浴這樣私密的事情,就是在家中她也不會讓秦艽她們伺候,更別說讓男子伺候了。
“奴是無意才把湯撒在宋大夫身上的,還請宋大夫饒茹。”
“不過是一點雞湯罷了,我也沒受傷,就髒了一件衣衫又不是大事,我並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去吧!倒是給我找身能穿的衣衫來。”
“宋大夫若是不讓奴伺候,鳳後那裡必然會責罰奴的。”
“那你就找個地方待一會兒,你不出這裡的門,出去了,你不說,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的。”
“多謝宋大夫了。”小侍說完,已經掀了簾子慢慢走了出去。
等那小侍走的遠了,宋凌薇才脫了油膩膩的衣衫,步下臺階,慢慢的入了水池。水溫剛剛好,泡在裡面倒是十分的舒服。池邊放着各種沐浴的用品,很是方面,洗去了粘在身上的油膩之後,她還在裡面泡了泡。身體舒暢,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雖然鳳後的話,表面上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不過心裡卻到底是介意的。對於風墨樓,是她終要辜負他,心中本來就有着種種的愧疚。她並不知道當年的那段金絲楠木是他給的,更不知道那於他如此的重要。
那個時候她還沒有見過風墨樓,自然從未想到會有人莫名的傾心於她。如今想來,害他如此的癡心,到底還是愧對於他。她不知道她還能做些什麼,她是不是錯了?爲什麼每一次都徒惹別人傷心。風墨樓的事情本來以爲告一段落,可是如今似乎又突生枝節,還有子衿的事情她也一籌莫展。
本來以爲不接受他們是爲他們好,於他們也足夠公平。可也許從頭到尾,她都只是在傷害他們罷了,她不過是不想擔責任,本能的想要遠離麻煩。她已經有了默然,是這一生最幸運的事,她根本不能傷害他。或許其中總是要有被辜負的人,不能是他,那隻能是別人了。
“宋大夫,乾淨的衣衫奴已經帶來了,是現在給你嗎?”忽然有聲音傳來,倒是微微嚇了宋凌薇一跳。她擡起頭來,發現隔着一層薄薄的紗簾,剛纔那個小侍就站在那裡。
“放在池邊就可以了。”
小侍轉身離開,宋凌薇也從池水中站起身來。一套嶄新的衣衫放在池邊,裡裡外外一樣不缺。不是宮中奴婢的裝束,倒像是京城世家女穿的。她拿去來匆匆的穿上,一時不查,她已經在鳳後這裡待了不短的時辰了。若是被有心人注意了,或許會成爲麻煩。京城本就是是非之地,深宮之中就更甚,她也真是大意了。
穿好了衣衫,她便掀開簾子走了出去。那小侍靜靜的站在門內,見到她出來便打開門帶着她走了出去。
“時辰也不早了,我也該出宮了,不如你替我跟鳳後辭行吧!”
“鳳後還有事要找宋大夫,宋大夫還是去一趟的好。”
一路走着,又走回了先前的大殿。小奴帶着宋凌薇進了門便退了出去,大殿之中伺候的人似乎少了很多,或者說只剩下站在鳳後身邊的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大殿的門在她的身後關上,大殿之中瞬間都暗了不少,氣氛有些詭異起來。
“時辰也不早了,我這正要和鳳後告辭呢!”
“這個不急,本宮還有事要問你。你的胸前是不是有一處梅花形的胎記?”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她滿心的疑惑卻最終表現出了平靜。她身上是有胎記沒錯,但是胸前是十分私密的地方,她並不想和人探討這樣的問題。
“我自幼走失的小妹胸前就有一處梅花形的胎記,因爲宋大夫恰好和小妹同名,所以想要問一問。”
“鳳後找錯人了,我自來姓宋,從來沒有變更過。也不過長在偏遠的小山村,不敢與鳳後有任何的關係。至於胎記嘛,我全身上下都沒有什麼胎記。”雖然心中驚濤駭浪,不過她還是很快就平靜了下來。沈家的複雜,她已經有所體會。一個鳳後,一份豐厚的家業,一個自幼中毒的沈之薔,一個沈二小姐的未婚夫侍風墨樓,全部加在一起就是天大的麻煩。縱然她佔的這身體當真是沈家的二小姐,那又如何?
她是沈凌薇,從來都是,卻從來不是什麼沈家的二小姐。她現在是宋凌薇,有一個自幼相依爲命的弟弟,那纔是她的家。別說血脈之事她從來都看得很輕,就是在乎,那到底也是這個身體的關係,和她沒有半點干係。
“又何必不承認呢?還是說你在怪沈家?你可知道這些年薔兒一直都在找你,她那樣的身子還能拖到今日,不過是在等你回沈家。”
“鳳後說笑了,我身上沒有胎記。天下想做鳳後妹妹的人想來多如牛毛,又何必強求我這不願意的呢!沈家家大業大,誰都稀罕,可是我還沒有稀罕到要背棄祖宗的地步。若今日我當真的做了鳳後的妹妹,想來九泉之下,我是無法去見宋家的祖宗了。”
“二小姐好厲的一張嘴,不過真相是什麼,該是心知肚明的。沈家家大業大,二小姐回去自然不會吃虧。”站在鳳後身側的男子忽然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