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死法叫假死,又叫做微弱死亡。主要是生命機能極度微弱,外表看來好像人已死亡,而實際上還活着,然後經過搶救或者長期復甦,人又活了過來。
三天的時間算是長期復甦,寧凡等了三天,等到任海潮下葬,夜裡就去挖了他的墳。這種事要是被黑龍灘的人知道,人家肯定做鬼也要扒了他的皮的。太沒有道德,太惡毒了對不對?
但是,他另有苦衷。當他挖開任海潮的墳,掀掉棺材蓋時,任海潮的眼睛是睜開的。而且慘白的臉色因爲憋氣紅了不少。
寧凡把他從棺材內扶出來,然後給他紮了幾針,再用枯木逢春的力量治療了他,他的情況就好轉了不少。
任海潮看看寧凡,然後低下頭,嘆息道:“你這是何苦,當日直接殺了我,我也好解脫。”
他沒有死,因爲當日寧凡用藤蔓貫穿他胸膛時,偏開了位置,那裡並不是致命的。而以寧凡現在的實力,要他陷入假死狀態並不難。
寧凡望了望漆黑的夜色,沉默好久,然後同樣嘆氣,說道:“殺了你,我念頭也不通達。”
“爲什麼?難道我做得不夠?我要殺你,那是事實。”任海潮說道。
寧凡低頭看一眼他,聳聳肩,說道:“你不瞭解我,很多人都不瞭解我。你們都覺得我很強大,但其實,我越是強大,就越是沒有安全感。我女人說得對,我越聰明,越強大,想捅我刀子的人也肯定是越聰明的。他們要對我下手,就肯定會佈一個足夠大的局。”
“而我,已經經歷過不少這些事。我不殺你,是因爲你讓我聞到了些不安的味道。你不是結束,你只是開始。”寧凡很平靜地說道。
但是,從他的話中聽得出來,任海潮的背後可能還有一個局,這並不是可以忽視的事。
任海潮聽到他的話,忍不住擡頭看他。他就想看看這個年輕人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明明只有二十幾歲,怎麼像個老妖怪似的?
“你不用驚訝,我有超級敏銳的察覺力。有時候我都覺得可怕,它像是預言術。”寧凡大言不慚地笑了笑。
“……”
任海潮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年輕人。
“我就是這件事的結束。你不殺我,我又已被侯爺驅逐,你讓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任海潮看着寧凡有些落寞。
寧凡眯了眯眼,說道:“告訴我,誰讓你跟小王爺接觸的?小王爺能耐還是有的,他要找到千佛手的下落,並不一定要靠你。表面上,他找到的是你,但實際上,他是被人引導而找到的你。告訴我,這個人是誰?”
“你……”任海潮對寧凡這個小子真是不服不行,這種事都能推測得出來?
可他還是不願意說出背後的事,說道:“你殺了我吧,我沒什麼可說的。”
“看來背後這個人於你而言,比龍候還值得效忠。”寧凡冷笑,有些諷刺。
任海潮閉了閉眼,握了握拳頭,說道:“我對侯爺的忠心,從未變過。我也敢說,自己沒有愧對侯爺和黑龍灘。至於這件事……泱泱華夏,有些人,份量比侯爺還要重一些。”
“嗯?”寧凡皺了皺眉,哼道:“泱泱華夏……你看,我剛纔說了吧,這盤棋,很大,你不是結束,你只是開始,對不對?”
任海潮低頭,說道:“有些事,你看着是死局,但換個角度,何嘗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放屁!”寧凡微怒,哼道:“有事沒事我折騰自己幹什麼?還置之死地而後生,萬一後生不了呢?我歸西了就什麼都完了!”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任海潮哼一聲後就不再說話。
他是堅決不多說其他了。如他所說,泱泱華夏,有些人的份量比龍候要重。而他們做的一些事,是好是壞,是對是錯,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寧凡心裡還有氣,不過沒有想過再殺任海潮。然後他蹲下去,拿了一個當祭品的水果,說道:“你這麼做真的值得?黑龍灘有天下英雄聚義的美稱,出了你這個事,一定會受影響。即便黑龍灘還是以前的黑龍灘,但總有小人喜歡玩些陰的。”
“而且,你讓我和侯爺都面臨了艱難的選擇。侯爺的爲人我很佩服,他也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如果沒有你的事,我和侯爺一定可以成爲朋友。可是,現在你橫在了中間,要說做朋友,心中肯定有芥蒂。”
任海潮肯定也知道這樣的影響,然而意外的是,他的想法要比寧凡樂觀。他說道:“如果在這件事上,你和侯爺聯手了呢?那你們的關係是不是更牢固一些?”
“我和侯爺爲什麼要合作?”寧凡冷笑,哼道:“有什麼事,是值得,或者需要我和侯爺合作的?”
“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任海潮很不負責任地說道。
“……”
寧凡就覺得他很欠揍,不過看了看他,寧凡突然就笑出來,說道:“要修復我和侯爺,不,應該是我和黑龍灘的關係,其實也簡單,拿你的事做文章就行了。”
“你想幹什麼?”任海潮有些怕寧凡這個大智如妖的小子。
寧凡聳聳肩,笑道:“我不是說了嗎?你只是開始,不是結束。龍候他們信任你,不懷疑你,但我就不一樣。然後我拋出一些苗頭,他們會不會感興趣呢?”
“寧凡,調查我身後的人,對你沒有好處,也沒有必要。如果時機到了,你們自會相見。”任海潮不傻,他明白寧凡的想法。
寧凡是要利用他做的事,拉着龍候調查背後的真相。這件事只是開始,不是結束。那就能和龍候合作。往來和溝通,是化解矛盾的好辦法。
這樣一來,寧凡既可以和黑龍灘化干戈爲玉帛,又可以查出背後的真相,真是好算計。
“有沒有好處,或者有沒有必要,不是你說了算。”寧凡看着任海潮輕笑,哼道:“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是顆棄子。既然出了局,就好好在旁邊看着,不要亂插手。”
“你……要放過我?”任海潮看着寧凡有些詫異。
寧凡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說道:“念頭通達了,我就不會固執下去。殺你已是沒必要。不過,你既然是死人,就找個隱秘的地方呆着。雖然你是棄子了,但畢竟我把你撿了起來。或許有一天,你會重新成爲一顆有用的棋子呢?”
任海潮不再說話。寧凡的要求,他也接受。找個地方呆着,消失在衆人視線中。至於以後會不會出現,那要看能不能起到作用。
既然任海潮“死了”,那寧凡就會做得逼真些。任海潮離開後,他略施陰陽秘術,找了個頂替任海潮的道具放回棺材裡。然後重新填好墳墓,這才離開。
在燕京這種地方不進行火化葬在公墓,土葬的話只能在郊外遠一些的地方買地。所以回去的時候,寧凡還得慢慢從山上下來。然而走到山腰,他發覺有人跟蹤了他。
他沒有理會,繼續到了山下,走到自己小車前再停下。他就聳聳肩,有些嘆氣,說道:“侯爺,不用再跟着了吧?”
他身後的黑色中就走出一個人,正是穿着素色衣服的龍候。
寧凡回頭看着他,輕笑,說道:“
我就知道有些事情瞞不住你。”
龍候抽了一根菸,吐了個菸圈。以前沒見過他這樣,突然就覺得他更像個普通人,接地氣。
他看着寧凡同樣輕笑,說道:“你殺海潮的時候,沒打中他的心臟。”
“殺人不一定要穿心,穿心只是最直接,而且非常殘忍的方式。”寧凡平靜道。
龍候走過去,到了寧凡面前,掏出煙盒向寧凡示意,“來一根?”
寧凡搖搖頭婉拒,說道:“謝了,我不抽菸。”
“男人不抽菸?”龍候皺了皺眉。
寧凡就有些尷尬,說道:“一來是個醫生,有些講究。二來家裡女人不喜歡,就隨她了。”
“妻管嚴?哈哈。”龍候笑了笑,有些打趣,“聽說你還不喝酒?”
“不不不……”這個寧凡就要反駁了,說道:“以前不喝酒,現在喝了。人……總是會變的。”
說到這個,寧凡神色就有些感慨。人,真的會變。包括他也是。想想剛來燕京的那個自己,多天真,多單純啊。不抽菸不喝酒,簡直是新時代好男人嘛。可是現在,什麼事都多算一步,什麼事都懷疑一下,還單純個屁。
“變是人之常情,不過有些東西沒變就好。你是那樣的人,我看得出來,也相信。”龍候彈了彈菸灰,再想吸最後一口,但怕薰到寧凡,就丟到了地上,順腳踩滅。
寧凡笑笑,沒有說話。什麼該變,什麼不該變,他心裡知道。
龍候踩滅菸蒂後,擡頭看了看山上,那是任海潮墳墓的方向。他自然知道了任海潮沒死的事,否則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誰做的?”他直接開口問寧凡,語氣很平靜,就像是跟寧凡閒聊。
寧凡搖搖頭,笑道:“不知道,不過很有意思。”
“是啊,很有意思。”龍候也笑,“從小王爺開始,一連串下來,就在布這個局。殺了你是一個結局,不能殺了你,又是另一個局的開始。玩得很漂亮。現在第二局已經開始了。從你和我黑龍灘結下仇怨的那刻就開始了。”
“最委屈的是我。”寧凡淺笑,龍候是個可以痛快說話的人,他沒有什麼顧忌,說道:“如果第一個局是結局,那就是我死。現在我雖然沒死,但第二局開始了,我明着成爲了你黑龍灘的敵人,就又多了一大批敵人……我的命是不是很苦?”
“是挺委屈的。”龍候看着寧凡有些幸災樂禍地淺笑,說道:“我那批手下,脾氣算不得好。這事沒法解釋,海潮出局了,就讓他安靜地過活吧。所以……寧凡,以後我黑龍灘那些傢伙鬧事,還請你委屈着,多擔待擔待。”
寧凡大大地嘆了一聲,說道:“習慣了。就當我是甘願做一塊磨刀石吧,把你黑龍灘的人磨得更厲害一些。你黑龍灘是天下英雄聚義之地,以後能起到的作用很大。”
“謝謝。”龍候點了點頭。
“那……”寧凡看着龍候,認真了些,說道:“我在燕京混,一直都是被動的。其實我的打算是回花城,對燕京的事就沒那麼上心。只是,家裡女人估計要在這邊發展,總得留下來照顧才行。所以,我對燕京的人還不是很熟悉。你一直都在燕京,應該比我熟悉,那……對背後這個人有什麼眉頭?”
龍候皺了皺眉,一時沒回答寧凡的問題,有點避重就輕,說道:“其實,你帶女人回花城倒也不錯。”
“嗯?”寧凡皺了皺眉,笑道:“不用顧忌我,說說看吧,這個人可能會是誰?”
龍候沉默,許久後才皺眉頭道:“太子,澹臺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