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陳博文墓前的石碑上,一隻溫婉的手輕輕地撫着那粗糙的石面。
那是上官嫣然的手。
陳星滿身是血地帶着上官嫣然離開了燕京之後,便直奔這龍虎山而來。
“博文,二十年來,你就躺在這裡,倒也安靜,可苦了我,日思夜想的,許多時候總在夢裡驚醒,卻不見你的身影,不知道你和孩子在哪裡,過得怎樣?如今孩子長大了,已是個武藝高強,豪氣十足的男子漢了,他把我接來見你,雖然我們陰陽兩隔,我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上官嫣然喃喃地對着陳博文之墓絮叨着。
二十年不見,相見之時卻是冷冷的石碑隔在中間,她有許多的話要跟陳博文說,那些他們在夢裡相見的情形,就好像陳博文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她要講給陳博文聽。上官嫣然把夢裡的情景當成他們這二十年裡的生活,想起一個,便對石碑說一個。
陳星一直在旁邊靜靜地看着,並沒有打擾上官嫣然。
“然後兒子就來接我了!”上官嫣然絮叨了許久,終於到了尾聲。
上官嫣然找了塊石頭坐下來,拍拍旁邊的空位對陳星說道:“孩子,你過來,媽媽有話對你說。”
陳星過去,坐在了上官嫣然的身旁。
“你揹着媽媽出來後,媽媽見你一身是血,嚇得不輕,媽媽不想再見到你這個樣子,你答應媽媽,以後再也不要打打殺殺,娶了那位姑娘,過個平常人的生活,好不好?”上官嫣然對陳星說道。
陳星猶豫了一下,說道:“媽媽,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我保證去娶那位姑娘!”
上官嫣然心想,或許他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便說道:“那好,一個月之期,不許騙媽媽!”
陳星把上官嫣然安置在了龍虎山,因爲上官嫣然還想在山上陪着陳博文。龍虎山上有師父百曉生和七師姐,陳星倒也放心。
陳星下山之後,便不知所蹤。
蘇紫月打了許多通電話,陳星的電話都處於關機狀態,開始她氣得直跺腳,後來直接就氣哭了。她跟陳星幾次生死經歷,早就把心託付給了陳星,可是,陳星現在卻突然音訊全無,叫她如何不傷心。
在一旁的林思琴也責備起不見了蹤影的陳星:“那個土包子真是的,連電話也打不通,真不知道他腦袋是不是撞壞了!死活不知,光讓人擔心!”
想想,這話只會讓蘇紫月擔心,便安慰道:“不過,那個土包子武功那麼高,應該不會有危險!”
蘇紫月說道:“他一定是看上哪個美女,不要我了!所以才躲着我!”
林思琴很想否認蘇紫月這句話,但是她自己心裡也沒譜,陳星那個臭流氓平時的樣子她又不是不知道。
“不會的,不會的,他那麼專情!”林思琴說這話的時候,自己心裡都直髮虛。
“不行,我得找他二師兄問問!”
蘇紫月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陳星那個豬頭師兄,便找林思琴要了俞文鳳的電話,找到了
俞厚德。但是,俞厚德也是一問三不知。
蘇紫月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又開車上龍虎山找百曉生去。龍虎山沒信號,音訊不通,蘇紫月猜想,陳星會不會又躲在了龍虎山上,如果他不在,那也可以問問他師父百曉生。
到了龍虎山,蘇紫月見到了百曉生,當然也見到了上官嫣然。
當知道上官嫣然就是陳星的母親之後,蘇紫月心裡那股興師問罪的勁頭馬上就沒了,變得有點怯生生,看着上官嫣然的樣子,心裡也不由地讚了一句,那土包子的媽媽長得真美!
“阿姨,你,你知道陳星到哪裡去了麼?我打他的電話,總也打不通!”蘇紫月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委屈,小嘴一扁,都有點想哭了。
上官嫣然已認出蘇紫月,展顏一笑,拉着蘇紫月的手,柔聲說道:“姑娘,我見過你!”
蘇紫月有點驚訝,不知道上官嫣然什麼時候見過她。
上官嫣然笑道:“陳星那孩子總把你送給他的相冊帶在身上,我問他有沒有心上人,他就拿出你的照片給我看,說這就是他的心上人。姑娘,你放心,這孩子跟他爸爸一樣,是個有擔當的人!他離開的時候答應了我,一個月之後,就去娶你!我想,他是有些雜事要處理,你就在家裡等着罷!”
蘇紫月只好又回到了江都,苦苦等待,人也日漸消瘦。
這一個月裡,人們的生活都很平靜,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件發生。但江湖上卻已掀起了軒然大波,傳聞有一個青年,武功高得離譜,能千里奪人貞操,咳,千里奪人首級,許多名家高手都被這人打得筋斷骨裂,武功盡廢,雖然還剩半條命,卻已成了廢人。
但是要說這人是爲了打遍天下無敵手,看起來似乎又不像,因爲許多名門正派他並不去打擾,被他挑戰打成廢人的,都是些在江湖上名聲本就不大好,甚至有些是壞事做盡,別人奈他不何的人。
一時之間,江湖上一片掌聲,都紛紛爲這神秘的青年大聲叫好,但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知道這人一頭亂髮,衣着老土,顯然是哪個在深山裡修煉大成的晚生後輩。
蘇洪武做爲老江湖,自然也聽到了這些傳言。他一拍大腿,說道:“這不就是我那音訊全無的女婿嗎?”
蘇洪武猜得沒有錯,那正是陳星。
陳星在龍虎山上聽到上官嫣然要他下山娶蘇紫月,從此不理江湖之事,腦中便不斷地浮起他在陳博文懷裡看到的那些臉,那些人狡詐、貪婪、兇狠,每一張臉都從陳星的腦中閃過。
於是,他便與上官嫣然有了一月之約。在這個月裡,他尋找着腦中的那一張張臉,將他們廢去武功,打成廢人。他意識甦醒,那些人的對話、樣子、所使武功的路數都相當清楚,很容易就能找到他們,一個也沒漏。
這個月裡,卻讓蘇紫月真正地嚐到了什麼叫思念的滋味。
這天,她一個人窩在別墅大廳的沙發裡,心裡對陳星真是又愛又恨,百般滋味無以言表。卻在這時,一個黑影立在了大門之中。
蘇紫月心頭一跳,從沙發上蹦起看時,卻正是陳星。
他比一個月前黑瘦了一些,眉更清,目更朗,這一個月的歷練已將他臉上原本的輕浮之色洗去,顯得更加成熟,臉上的棱角更加分明,眉間一股英氣,看人之時,雙目精光四射。
蘇紫月奔到他跟前,兩隻粉拳不斷地捶在他寬厚的胸肌上,嘴裡罵道:“你死到哪裡去了!你死到哪裡去了!”
兩隻粉拳突然便被陳星握住,然後,陳星還將她的拳頭展開,不知從哪裡摸出一隻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蘇紫月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手上的戒指,說道:“你……”
“我跟媽媽約定,一個月便來娶你。這雖然不是什麼名貴東西,但卻是我陳家祖傳之物,如今,我把它套了你的手上。”陳星說道。
蘇紫月心裡“嘭嘭”直跳,小臉因爲興奮而變得粉紅,這,這就是求婚嗎?他,他真的要娶我了?
可是,對於陳星失蹤一個月,音訊全無,她心裡還有氣,便說道:“誰,誰要你這破戒指!”
“不要啊?哦,那還給我吧。”陳星說着,便要去取戴在蘇紫月手上的戒指,“我媽一個月前下了命令,讓我一個月後結婚,既然你不願意,我看看還有哪個姑娘願意,我給她戴上!”
蘇紫月握着拳頭,將小手收到腰後,瞪着陳星說道:“到我手裡的東西就是我的,我幹嘛給你?”
陳星將蘇紫月整個攬入懷中,手伸到她背後尋找着。蘇紫月的手卻一陣亂躲,堅決不讓陳星把戒指搶回去。
“你不是說不要嗎?幹嘛還躲?”陳星笑問道。
蘇紫月耍賴道:“我什麼時候說了?你聽錯了,沒想到你一個月沒回來,耳朵不中使了!”
“給我吧!”
“不給!”
一個搶,一個躲,兩人嬉鬧成一片,蘇紫月那一個月苦等的鬱悶也就這麼煙消雲散。
鬧了一會兒,陳星忽然抓着蘇紫月的雙肩,正色說道:“紫月,你給我理髮!”
蘇紫月看着他一頭亂髮,此時已快到肩上了。他平常就喜歡這個樣子,多次叫他去理髮他都不予理會,這會兒卻突然提出了這個要求,蘇紫月疑問道:“你捨得?”
“捨得,遁入空門的人都要理去三千煩惱絲,如今,我陳家的戒指戴在了你手上,也請你把我的長髮剪去!”陳星迴答得很誠懇,很認真。
蘇紫月突然就明白了陳星的意思。他這是表示,他從此心裡便只裝蘇紫月一個。
蘇紫月“嗯”了一聲,去取了剪刀梳子,小心地給陳星修剪起長髮來。
陳星一動不動地坐着,蘇紫月偷偷看他,見他臉色淡定,目視前方,竟沒有一絲留戀之色。心想,自從上了燕京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不少,平日嬉皮笑臉的輕浮已淡了許多,卻另有了一些成熟和穩重。
蘇紫月手起剪落,陳星的長髮絲絲飄落。
這些飄落地面的髮絲,代表着他對蘇紫月的承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