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帆,把賬號給我。”
我眼淚就要涌出來了:“你很少這麼正經的叫我名字。”
“都什麼時候了少說廢話,手術費那麼巨大。我必須要跟你說,我幫也幫不了你多少,估計能湊個十萬八萬,我的生意先不做了,拿來先給你爸治病,其他的,你看咱再想想其他辦法。”
“大炮,謝謝,非常感激。我真的是沒有辦法。”
“別他媽的哭,是男人的話。咬牙挺過去,老子的生意什麼時候做都行,人沒了就真沒辦法了,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真的。我找錢去,也藉藉,媽的剛好我本來要自己弄個牌子來做的跟銀行和親戚朋友都借了錢,剛好給你一起打過去。”
“謝謝大炮,除了謝謝,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先這樣。你再看看其他人。”
我走到醫院走廊盡頭吸菸區,點了一支菸。
我要不要開口和監獄的同事借?徐男可能會給,康指導員可能也會給。
試試吧。
我電話還沒打過去,沒想到康指導員先給我打過來了,還是用的她的手機打的:“小張。”
“指導員你好。”
“你爸爸的事啊我其實已經問過你姐了,我今天早上把你爸這個事和B監區同事們都說了,大家湊了一筆錢,有六萬塊錢,你把你那個賬號發來一下。”
“指導員,謝謝,謝謝。”我真的沒想到這個在監獄裡那麼欠老子x的老女人這時候那麼心細的仗義。
“把賬號發來給我手機上。”
“好,指導員,回頭你把同事們捐錢的名單和數額都統計一下給我。我會還的。麻煩指導員了,謝謝。”
“好。”
之後還有一些朋友同學回覆信息說愛莫能助什麼的,我也一一回復。
算了一下,我這邊湊了居然有差不多二十萬,當然,王達這邊出了一大半。和大姐二姐合計一下,也才湊了一半多點。
當父親微微醒來後,我激動的和他聊。
當他問我要動手術多少錢,我開始不願意說,後來他死活逼着我說出來,知道了六十萬的手術費,他拒絕做手術,說萬一手術不成功,他死了就算了,害了大姐也動了手術,而且還借了那麼多錢,這要怎麼還,他一把老骨頭,這條命不值錢。
我拉着父親的手哭了:“錢可以慢慢還,一家人慢慢掙錢,但是人不在了,錢換不來一家人的幸福。”
他不說話了。
母親也一個勁的點着頭哭。
當我手機響起,我讓母親好好勸勸他,出了外面接電話。
這個電話,有點陌生,又有點眼熟,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存進通訊錄去的,而且沒有名字。
“您好。”我接了電話。
“你發的信息是真的?”對面一個熟悉的女聲冷冷的問。
這個熟悉的聲音是誰啊?我想了一下卻想不起來:“是真的,請問你是誰?”
“我怎麼覺得像是假的?”她說。
“假的?”
“你是因爲父親生病沒錢治,所以纔去兼職陪酒做鴨?”
我想起來了,是她!那個被我強x的美麗女人。
我一聽她這話,當即氣不打一處,罵聲就脫口而出:“他媽的誰會拿自己家人來這麼開玩笑,愛信不信!”
罵完又後悔了,她可是我的領導,而且,她家裡情況好,保不好她願意借點錢給我就好了。請原諒我此時此刻的如此沒人格,可是如能換回父親的命,把我賣了我都樂意。
她冷冷的哦了一聲,掛了電話。
我強忍罵孃的衝動,把電話塞進口袋,媽的老子都這樣了,她居然還打電話來調侃我。
我靠在牆上,點了一支菸深深抽了一口。
六十萬只是個保守的數目,這還不包括手術後的費用。
千拼萬湊的錢,也才弄了一半。
我也從沒想到過我居然能借到這樣多的錢,這些錢對我來說無疑是天文數目,是我從來沒有敢想過的數額,我又有何德何能讓王達他們對我那麼的好。
想起心裡不禁慚愧。
媽媽已經在病房裡坐在父親病牀前睡了好幾天,我想了想,拿了一點錢去租了一個有個牀能做飯的簡陋的醫院後面的舊房子。
儘管媽媽一直不情願,但我還是租了,我對她說,父親已經倒下去了,我們如果倒下去,那就全完了。
讓媽媽去睡覺,我在牀榻邊守候父親。
趴在病牀上睡真的是非人的折磨,冷就不說了,這姿勢睡覺根本睡不好。
第二天,父親吃了藥還在睡,我頂了個熊貓眼起來,去買了牙刷洗臉巾。
從衛生間刷牙洗臉出來回到病房,卻見病房裡有個衣着考究的中年人。他高個子,身材清瘦,修身的黑色夾克商務休閒裝。穿着像是電視上那種當官的或者經商的成功人士。手上還提着兩袋子的補品。
他正在看着病牀的病牌。
我父親有這樣的朋友嗎?
我覺得他應該是走錯了房。
看到我,他對我微微點頭。我也對他點點頭。
“你是張帆?”他直接開口問我。
我一愣,然後點頭說是。
心想這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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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說話了,上下打量我。
“請問你是?”我開口問。
“我是你一個朋友的父親。”他平靜的說着,語氣和表情透着養尊處優和歷經世事的淡定從容。
我把我的朋友都想了個遍,他像我哪個朋友?看不出來。
“實在對不起叔叔,我實在想不起來你是我哪個朋友的父親。”我抱歉的說。
“我的孩子也想親自過來,可是剛好我方便,就替他過來了。”
他的話搞得我一陣莫名其妙:“叔叔你沒確認你走錯房間了嗎?”
“沒有錯,你是張帆,就沒錯。你的情況我也大概瞭解了,我過來就是看看你這人。”
“看我這個人?”我心裡想,我又有什麼好看的,這到底是哪個朋友的父親?
“你能幫我洗一個蘋果嗎?”他說。
我腦子裡充滿了問號,但還是去幫他洗了一個蘋果。
等我回來時,卻已經不見了他的人。
而父親的牀頭,有一個黑色的袋子,我一看,裡面有一沓沓紅色的錢。
我拿起來仔細看一下,起碼也有七八萬。
這人是誰?
既然是朋友的父親,爲什麼搞得那麼神秘,連名字都不報,把錢留下還把我支開。
我開了病房的門跑下樓,他可能沒走遠。
醫院大門口和大樓前人來人往,哪有那個中年男子的身影。
我回到病房,把黑色袋子拿出來數錢,總共十萬。裡面還有一張紙條,我趕緊看,上面一行字:對不起,我們只能幫你父親那麼多。
到底是我哪個朋友的父親?
我想到了李洋洋,難道是李洋洋的父親?如果是,那麼情況可能是這樣的:李洋洋跟她爸爸借錢,一大筆錢,她爸一定會問要那麼多錢做什麼。然後李洋洋就說用來救男朋友的爸爸。
這只是我胡思亂想而已。
我給李洋洋打了個電話,卻打不通,提示的是無法接通,看這個點,可能她正在上班。
手機信息箱裡,還有她給我前幾天發的信息,說小朱出去找了她,她拜託小朱拿一部平板電腦給我用,怕我在監獄裡無聊。
多麼好的小女孩。
以我對她的瞭解,我現在這樣,她一定不會不對我伸出援手。想到我和她談戀愛卻總是和別的女人混在一起,我怎麼就那麼恬不知恥,我想,過了這個坎,我一定會一心一意的對洋洋好,哪怕是裡面的女人多漂亮,哪怕被康指導員如何威逼,我也不再和她搞了,除非到了和她分手之後。
可我沒料到的是,一直到了中午,卻還是打不通洋洋的電話。
等媽媽送來午飯時,手機響了,是王達的,告訴我說給我打了錢,他已經很努力,現在還在幫我借。
晚上,康指導員給我打來了電話,問我父親怎麼樣了,我告訴了她情況後,她表示她能幫我的只能那麼多了,對於康雪,確實已經對我足夠好,我先謝謝了她,然後又向她提出了繼續請假的要求,她同意了。幫我把請假期延長一個星期。
沒想到徐男也給我打了電話,並說找了五萬給我。我說我不敢拿,我知道管教的工資沒多少,五萬那是她好幾年的工資了。
徐男有些生氣,罵我說都什麼時候還跟她客氣這些,然後粗着聲音叫我給她賬號。
掛了電話,我還是很煩惱,就算加上徐男的,也還缺不少,這個缺口我要怎麼填。
晚上我繼續守着父親。
次日,大姐大姐夫來了,二姐也回來了,一進來就撲在牀沿哭。
我看着愁雲慘淡的一家人,感覺世界都黑暗了,爲什麼我們家會那麼倒黴。
一家人去了小租房,隨便吃了點東西。
之後把所有的款項加起來,還是差了二十萬。
大姐夫把菸頭狠狠掐滅,說:“明天我再去找朋友借。”
大姐夫是鄰村的,我們幾個村子都是窮村子,全是農民,親戚朋友的又有幾個有點錢的,能買得起個麪包車的在鄉里都算過得不錯的了。
大姐夫大姐回去了,媽媽和二姐在出租房過夜,我則是去病房。
我給李洋洋打電話,卻還是無法接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有些急了,可我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