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又招、雷絕招二人儘管對武學沒有多大的興趣。但對於戰場上用得着的本領,卻又十分用心。霹靂雷霆山莊家傳的內功本來並不高明,二人更是疏於修煉,十分的低微。但爲了方便在戰場上進行對罵,二人運氣傳聲的功夫,卻均已修至上乘。
川軍在塔烏山北面樹立的高架共分四層,高二十丈。上三層取材於參天古樹,最底下以堅鐵鑄成。空中俯瞰,形狀爲六角形。基礎邊長五丈,頂上則遞減爲一丈。在架子的頂部建有一個亭子,亭邊設有阻擋弓箭的三尺矮牆。亭子的中心留有一洞,洞上架設轆軲。守候在架子旁的四名士兵轉動轆軲,提升運送將領的雕鬥。士兵則沿着梯子上下。
“冰湖之戰的總軍師本來就是三姐,當然是三姐上去比較妥當。”雷絕招道。
雷又招有些躊躇:“只是,我不會咬文嚼字。還是你來吧。”
“會咬文嚼字算什麼?多數士卒及廣大百姓是聽不懂的。就算小妹我真的上去了,也不會咬文嚼字的。”雷絕招道:“不過,我認爲還是應該三姐上。讓小妹留在下面等候敵軍的點名索戰吧。”
“好好好,我知道,馬戰之術你天下第一。”雷又招笑道:“那好。天色不早了,我就上去了。”
十六日天色一亮,吐谷渾、西夏兩國將領先後發覺了那條十幾丈寬的水道。同時也隱約察覺北方六七十萬軍隊的所在纔是惟一的出路。昨日,吐谷渾、西夏兩國激戰半日,雙方均有死傷,仇怨已結。今日戰是不戰?若戰,大敵當前已沒有心思作這些無謂之爭。若不戰,萬一對方搶先殺過來又怎麼辦?
正在彷徨無計之時,一個聲音自天際響起:
“吐谷渾、西夏兩國的百姓和士兵請了。”
聲音雖然有些單薄,但塔烏山及其周圍的百多萬軍民都聽得清清楚楚。循聲望去,北面的軍隊終於亮出“川”字旗號。而此時,發聲的正是高架之上的雷又招:“小女子姓雷名又招,乃四川的軍師。我們這裡,共有兩位軍師。另一位,是我的四妹,雷絕招。
“吐谷渾國全體軍民、西夏國全體將士,現在你們已經按照我和我四妹的安排,進入了我們的包圍圈。在這裡,我謹代表我四妹,向各位說聲抱歉了……”
剛聽到這裡,吐谷渾、西夏兩國軍民立即像炸開了油鍋一樣,吵嚷了起來:“哎呀,我說怎麼來着?果然如此!”“嚇唬誰呀?這麼多人怎麼可能包圍得了?”“鎮靜,不要慌。別中了敵人的恐嚇之計。”過了片刻,喧譁逐漸平息,聽雷又招繼續說道:“……得道多助,大理軍隊、吐蕃軍隊和天朝劍南駐軍已經投奔了我們。現在,我軍空前強大。
“我軍雖然將你們包圍了,但我軍並不準備對你們發動進攻。我軍包圍你們。主要是爲了逼迫你們投降。從這個意義上說,你們一時之間還不會有什麼危險。
“被圍冰湖之上,主要的憂患是糧食和疾病。如果你們兩國之間不計前隙,攜起手來的話:病了,吐谷渾國有的是大夫;餓了,西夏國有的是糧食;問題就算基本解決了。
“當然了,我軍既然包圍了你們,自然不會讓你們那麼好受的。西夏國的糧食在哪裡?在塔烏山的北坡。塔烏山北坡現在在誰的手裡?在吐谷渾國的手裡。那麼,吐谷渾國軍民面對這許多的糧食,爲何至今未取分毫?自然是因爲吐谷渾國不知道這糧食是從哪裡來的,不知道糧食裡到底被人下毒沒有。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糧食裡沒有毒。
“有人可能會說,糧食裡沒有毒,這話誰信呀?誰信誰不信,其實都不要緊,要緊的還在於我軍的用意。如果我軍在糧食裡下了猛烈的毒藥,第一個勇敢的人中毒之後,其他人就不會吃了;如果我軍在糧食裡下了緩慢發作的毒藥,勢必耗費時日,用處也不算太大。所以。我雷又招沒有命令川軍在糧食裡投放毒藥。
“難道我軍將這麼多糧食放在塔烏山北坡是給你們吃的?不,自然不是。這麼多的糧食,是爲了佔地方的。
“現在,我軍有一些火炮。我以爲,就算我軍不發動攻擊,單單靠這些火炮,就能夠將你們全部殺光。這是不是真的呢?要讓你們相信,當然就得打上幾炮,給你們看上一看才行。
“假如你們看見了火炮的威力,認可了自己等待宰割的處境之後,毅然投降我軍,那時,我們將會成爲自己人。爲此,前面的火炮演示,就不能傷了大家。怎麼辦呢,我軍就用來自西夏的糧食佔住這麼一塊地方。我雷又招保證:我們的火炮,只射到糧食之上;只要你們稍微讓開一點,保證不會受傷。
“好了。現在,我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讓你們查看一下包圍圈嚴密的程度。一炷香之後,我軍準時炮擊。”
“怎麼辦,怎麼辦?”一時之間,衆人都沒有主意。
過了少許,西夏文殊院士舒政和雙掌一擊:“有了。”
衆將立即圍了過來,七嘴八舌,不絕於耳:“院士但請吩咐。”“院士的計謀,想必是好的。”“我說嘛,緊要關頭,還得靠院士。”“末將統領的左翼部隊乾脆就交給院士好了。”
“事態緊急。鄙人就不客氣了。”舒政和向四方抱了一下拳,然後道:“請刁將軍帶領麾下人馬,沿着包圍我軍的水道走上一圈。注意查看何處狹窄,何處有重新結冰的跡象,儘快找到能夠渡過的地方。
“匡將軍請帶領騎兵在東面水道選一個地方,將馬匹趕入水道,看看能不能借助馬匹越過水道。
“昭德公、驃騎將軍,請你們二人率隊逼近川軍,指名與川軍的兩名軍師單打獨鬥。她二人乃是女子,必然不敢。這樣一可以銼其銳氣,二可以掩護刁、匡二位將軍的行動。”
成都解圍一戰中,雷絕招率先使用鎖吶來指揮軍隊的進、退、聚、散、停、轉等諸般行動。岷縣相會之後,雷又招得知其事,覺得不錯。此時,高架之上就備有鎖吶。
遠遠地,雷又招看見西夏騎兵有所行動。辨明方向之後,略加盤算,一小截“鳳求凰”的曲子便隨風而下了。
馬匹本來是能夠游泳的,但未經訓練的馬匹,在剛剛化開的刺骨的冰水之中還是不能夠游泳的。故此匡立渚所率騎兵隊將馬匹趕入水道之後,馬匹都像秤砣一樣,入水即沉。匡立渚急了,將隊伍排作三排。每排一百,第一排是馬,第二排是人,第三排是騎在馬上的人。並立下嚴令,迴轉者殺無赦。一聲令下,第二排人揮鞭抽打第一排馬匹,然後抱頭伏下。第三排騎兵加鞭衝出,將第一排還未完全沉下去的馬匹當作跳板,以期衝過水道。
總算是蒼天有眼,有四名士兵和一匹馬過去了!騎兵們發出一陣短暫的歡呼。繼而想到,一百人只活下四個。輪到自己的時候,未必自己就能是那四人之一。
“哈哈哈哈,這下就好了,這下就好了。”真正感到歡愉的只有蕩寇將軍匡立渚一人而已。匡立渚笑完之後,正要命令其他士兵如法炮製,忽然看到士兵驚恐、畏懼而又怨恨的眼神,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暗道:“不妙。如果再叫他們去衝,肯定就反了。”
好個匡立渚,驚險時刻卻也有些急智。片刻之後,匡立渚走到水道邊沿,向對面的四名士兵喊道:“還愣着幹什麼?死這麼多人,我們還能衝嗎?快快回去,搬救兵要緊。”
一名士兵囁嚅道:“將軍,我們全軍都在這兒了,哪兒還有救兵?”
“死腦筋,非得要軍隊嗎?隨便找些百姓,砍伐樹木,過來搭座橋就行了。”
“是是是。屬下馬上就辦。”四名士兵跪下行禮,又等了一下,見匡立渚再沒有其它命令了,這才直起身子,準備牽馬。
轉過身來一看,不知何時已經來了幾名百姓,惟一的馬匹已被他們牽在手中。
一怔之間,眼前黑影一閃,一個身着灰襖的漢子飛身躍起。一個盤旋,連出四腳,將四名西夏士兵踢出五步。四名士兵站立之處距離水道邊沿只有三步,由於多了兩步,就落入冰水之中去了。
灰襖漢子站定之後,喝道:“你們儘管衝過來。我四川軍隊沿着水道,處處有人巡視。過來一個宰一個,過來兩個殺一雙。”
匡立渚大怒,挽弓射出一箭。灰衣漢子不慌不忙,伸右手食中兩指夾住來箭。左手再一掰,折斷了箭桿,扔於地上。匡立渚喝道:“亂箭射死!”騎兵們紛紛取弓射箭。對面的灰衣漢子與那幾個百姓一道,退避開去。
鎮遠將軍李豐源和驃騎將軍路崇明二人點了將近十萬人馬逼近川軍兩箭之地,按照兵法常理,中規中矩地列了陣勢。然後,二人打馬來到兩軍的中央地帶。李豐源喊道:“西夏國李豐源、路崇明在此。請川軍兩位軍師出來答話。”
雷絕招早有準備,聞聲打開柵欄,領出一隊士兵。立定之後,雷絕招向前馳出兩丈,道:“我,雷絕招是也。三姐雷又招正在高架之上,下來不易,尚請原宥。卻不知李、路二位將軍有何見教?”
李豐源道:“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貴軍對我軍無端挑釁,卻不知我軍曾有何處得罪了貴軍?”
雷絕招道:“如果我沒有打你,你不會主動打我;如果我打了你,你將會堅決地給予還擊。這樣說來,總得有一方先動手吧。現在,算是我已經打了你,你可以還手了。”
“呔!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弱肉強食,天理何存?”李豐源嘆道:“雷絕招軍師,你毒如蛇蠍的心腸難道不會使你的花容失色嗎?”
雷絕招搖頭道:“你吐谷渾、西夏兩國素來窮兵黷武,兇殘暴戾,老百姓處於水生火熱之中。人們吃不飽,穿不暖,路有餓殍,有幹天和。古人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的百姓本是一家,天下的百姓都是我們的親人。你吐谷渾、西夏兩國百姓受苦,我四川健兒一樣痛苦在心。包圍你們,是爲了迫降你們,解民倒懸。迫降你們,是爲了少些殺戮,體諒上天好生之德。望李將軍不要辜負我和我三姐的一片苦心。”
李豐源道:“雷絕招軍師巧舌如簧,末將佩服之至。我西夏民生雖苦,你天朝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們放着自家衆多的百姓不去解救,反而窺視我西夏小國,難道不覺得過分了嗎?”
雷絕招道:“天下事,莫因善小而不爲。解救西夏百姓事情雖小,但有利於百姓,是善事,故此爲之。天朝廣大百姓,因爲現在不能解救,只能放一放了。不過,我相信那一天也不遠了。”
李豐源道:“我西夏男兒,講究的是馬背上的功夫。雷絕招軍師若能單打獨鬥而贏了末將,末將心服口服,立即率衆投降。如今你們但憑奸計,於不知不覺之間,包圍了我們。我們縱然不得不降,也難保今後不會再次反叛。”
雷絕招道:“別說馬上功夫。若論馬上的功夫,我真是不屑與你一戰。李將軍在西夏位高權重,靠的是外交禮儀的手段而不是戰功。倒是路將軍在四國會盟匈奴的戰爭中,還有些威名。你軍如今士氣未挫,士兵普遍還未想到投降。若你們單打獨鬥之後敗給了我,由於事先許有諾言,降,不行,不降,也不行,就剩下自我了斷一途。這點,可要想好了。”
李豐源、路崇明皆不相信會敗給雷絕招,但二人見雷絕招說得煞有其事,又不免有些擔心。二人躊躇了一下,對視一眼,路崇明縱馬迎上幾步,喝道:“多說無益。你且放馬過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