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通光圈馬回來。溫玉華揮手道:“你退下。”陸通光便轉馬回陣。托克爾根掉轉馬頭。奔了一陣,見陣中已換作女子,猜想可能是川軍老謀深算的軍師,頓時心生怯意,拉繮住馬。
溫玉華提氣道:“我是溫玉華。車輪戰,你累了。今日休息。明**我一戰,失敗的一方全軍投降勝利的一方。”說完,溫玉華徑自回陣。
托克爾根呆了一陣,也轉回了軍營。
兩軍相遇勇者勝。這句話,對於眼下軍心有重大隱憂的川軍猶爲重要。宜快不宜遲,宜早不宜晚。晚了,毒瓜籽的謊言就有可能被揭穿。故不能抽調尊重或萬臨山,只能由溫玉華自己上陣。
然而,溫玉華卻沒有練過馬戰之術。
溫玉華曾親眼見過馬戰之術的威力。不過溫玉華並不擔心。溫玉華想道:尋常的武功,自己只需見別人使用一遍便能使用,而且使用起來往往還能勝過原先使用之人。馬戰之術的要訣,雷絕招曾經向自己說過。在這種知道招數又知道要訣的情況下,一夜想通馬戰之術,應當不會是什麼難事。
難是的勝了之後,又該怎麼辦。
溫玉華喚進親兵,擲過令箭。道:“明日我勝托克爾根之後,將發射霹靂彈。傳令全軍,聽到聲音,也同時發射。每次要少,多射幾次,直到敵軍投降爲止。”
親兵走後,溫玉華又想,敵軍降了卻又如何?
在一般情況下,敵軍投降,我軍收編,然後是招降敵國遊兵散通,通告民衆,派兵協助雜政司接管政權,最後收兵。這是佔領的全過程。而四川一旦佔領東突厥,王昭君便失去和親的對象。面對那種釜底抽薪的局面,卻不知王昭君將作何感想。
有一句話,叫做“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假若王昭君捨身殉國,雷家四女絕對不會原諒自己。她們一怒之下,隨便跑到哪個國家,四川的末日也就不遠了。
但是,若不加阻止,雷家四女又必然流入東突厥。同樣是四川的末日。
只盼王昭君沒有那麼剛烈。
一隻蒼蠅飛了過來。溫玉華不理。蒼蠅繞溫玉華頭部而飛。溫玉華以手驅趕。蒼蠅飛去又來,十分討厭。趕了十幾次,無效。最後,溫玉華決定打死這隻蒼蠅。
蒼蠅雖小,也是一條生命。修煉之人必戒殺生,是故溫玉華以前從未打過蒼蠅。今日溫玉華心情煩躁。蒼蠅不知,屢次騷擾,這才激起溫玉華的殺意。
溫玉華瞧準蒼蠅的停留之所,迅疾一掌擊出,卻未中,蒼蠅飛了。溫玉華看清蒼蠅在空中飛翔的路線,搶先一掌拍出,蒼蠅臨時轉向,只有掌沿碰着了蒼蠅。
蒼蠅跌在地面,撲騰着翅膀,一時未死。溫玉華看着,便想罷手。那知蒼蠅突然轉活,一下子飛出去了。
溫玉華啞然失笑:以自己之能,居然對付不了一隻小小蒼蠅!
溫玉華點亮了燭火,站起身來,將窗口、門口的布簾仔細整理了一番,倒了一碗水,一口氣喝了下去。
溫玉華重又坐下,想起一事。
曾經聽說書之人講,某武林高人,出手速度奇快。力道拿捏極準。該武林高人以吃飯的筷子夾蒼蠅,一夾一個,居然還只傷不死。
真是胡說。蒼蠅與人本來就沒有存在於相同的時間,根本就不是靈敏與迅捷的問題。
天容萬物,萬物卻各有其時間。體積越大,時間就越慢;個頭愈小,時間就愈快。
蒼蠅眼中看人的動作,便如人的眼睛看掃帚星一般。
時間愈快者,反應愈靈,速度愈慢,力量愈弱;時間趨慢者,反應趨笨,速度趨快,力量趨巨。內功在加快自身時間的同時,藉助冥冥真力,補其速度力量的不足,乃是逆天行事。受天地乾坤的約束,內功之效極其有限,根本就達不到筷子夾蒼蠅的境界。
照這樣想來,馬戰之術,與戰馬說不定有所關聯。莫不是馬戰之術不能使用內功?
十六日,溫玉華披掛上馬,來到陣前。東突厥猛將托克爾根也如期出現。由於托克爾根昨日連番勝利、葵花籽毒性一日並未發作兩個原因,東突厥士兵恢復了一些士氣。有幾百個士兵在兩三個將領的率領之下,跟了出來,爲托克爾根助威。
溫玉華此時的坐騎是雷再招的閃電追風駒。很自然地,手一探,就將雷再招的兩枚空心大銅錘提了起來。
這對錘總重一百二十斤,又是空心。是以異常龐大。溫玉華提在手裡,感覺十分不便。
雷再招天生神力,不運內功亦能輕鬆運使這對銅錘。溫玉華則不同,不運功則根本提不起。想到內功與戰馬的關係自己尚未弄清,用銅錘則不易變通,忙道:“換馬。”
監軍鄒衛閩問道:“閃電追風駒乃是寶馬,爲何換之?”
溫玉華道:“它要馱錘。我則不想用錘。”
鄒衛閩道:“摘下銅錘不就行了。”
“不。這錘是雷再招的寶貝,我擔心軍師生氣。”
曹玉田聽見動靜,趕過來,滾鞍下馬,抱拳道:“溫姑娘請用末將的戰馬。”
溫玉華上了曹玉田的棗紅馬,遊目四顧,向鄒衛閩喊道:“把你的鎏金鏜給我用用。”
溫玉華跨上棗紅馬,手持鎏金鏜,衝了出去。心中卻掠過一個念頭:不運內功,自己拿不動銅錘,雷又招定然也拿不動,但雷又招偏偏就以此錘打敗了吐蕃名將根敦,這說明什麼?說明馬戰之術依然可以運使內功。雷又招既能使用內功,自己當然也能。
戰馬愈跑愈近,托克爾根手持長槊,砸了過來。溫玉華運使內功,舉起鎏金鏜。迎了上去。剎那間,溫玉華突然想起無玫曾說,碎玉拳勁力不能借物傳功,對使用兵器沒有幫助。爲什麼內功會有這麼多限制?
兩人兵器碰撞,“當”的一聲響,然後兩馬交錯而過。
這一回合,溫玉華被巨力所震,差點仰翻落馬。臨時弓身使勁,才勉強坐穩,但身子已滑至鞍後。第一回合,溫玉華處於下風。
戰馬繼續前衝。然後拉繮緩步,掉轉馬頭。
溫玉華重新坐回馬鞍,腦中急速回顧。適才這一招,感覺托克爾根的力量其實也不甚強。真不知他昨日怎麼能取得連勝的。自己之所以處於下風,在於內功莫名其妙地產生了變化。本來,自己運使的是運力使力的內功,一交手,卻變作了快慢徐疾功。快慢徐疾功本是以強凌弱之時,對付羣毆所用;運使之時,打鬥的本領會降低很多。此時以一對一,根本就不適合使用快慢徐疾功。
於是,溫玉華打定主意,第二回合乾脆就直接運使快慢徐疾功,且看內功在馬戰之時有何變化。
雷絕招曾經說道:“馬戰之術,要訣就在一招。用盡馬力人力,蓄足了勢,只擊一招,不留一絲變招的餘地。如若不中,圈馬重來。”
此時溫玉華催動戰馬,奔向托克爾根。雙方距離尚遠,即將到該舉兵器的時候,溫玉華左手一摁,全身上了馬背。左足一點,身子如離弦之箭,平射而出。
戰馬前衝之力,加上輕功,速度更快。運使快慢徐疾功,使得離鞍之後的空中飛行對於旁人來說,時間大大縮短。總之,溫玉華是想打托克爾根一個措手不及。
哪知托克爾根雖然慌亂,長槊亂舞之時,稍微一碰,溫玉華即被彈出。其情形,正如蒼蠅碰上了人手。
溫玉華有備而戰,武功絕頂,與丁望狐又有不同。身在半空,匆匆一睥。就看清自己的方向。自己碰彈而出,正往斜後方飛出。棗紅馬已然跑過,流金鏜也已經失手,自己再無憑藉。而托克爾根則正在扭轉馬頭,準備轉向繼續追擊。
見此情景,川軍衆將大驚失色,紛紛奔出救援。丐幫幫主言壽風、泰山派掌門楊昌樂、七星山莊莊主丁望狐等神刺營江湖絕頂高手更是提氣急奔。但終因距離太遠,無濟於事。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一道白光急速射至。溫玉華在空中看得真切,原來是閃電追風駒前來相救!
通人性的閃電追風駒事先就發現了危險。爲了跑得更快,搶先打了個滾,將雷再招的兩枚銅錘丟下。然而閃電奔出,穩穩地接住了溫玉華。
溫玉華與川軍旁觀的衆位將士同時鬆了一口氣。轉瞬之間心又重新提起:閃電追風駒竟然不聽駕馭,不顧一切地衝向托克爾根!
托克爾根失望之餘,復又大喜。兩馬奔近,托克爾根奮力將長槊掄了大半個圓圈,砸向溫玉華。
長槊本來也有攢刺的用法,但托克爾根想到攢刺只攻一點,劈掃能擊一片。爲了一擊即中,面對手無寸鐵的溫玉華,托克爾根選擇了硬砸。
此時此刻,溫玉華面對不聽使喚的戰馬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點感激。假如剛纔戰馬不救自己,同樣難逃一死,但遠不如現在這樣轟轟烈烈。
溫玉華明知內功在馬上不聽使喚,還是習慣性地運足內功,準備以雙掌之力,硬擋長槊。
眼看着長槊就要與溫玉華碰在一起,川軍衆將閉目側首,皆不忍目睹。哪知,卻發生了意外。
閃電追風駒又一次創造了奇蹟!
兩馬馳近,閃電追風駒一口咬向托克爾根的戰馬,並且在急馳之中,還飛出一腿,踢了過去。托克爾根的戰馬爲了避開閃電追風駒的撕咬,突然一個虎跳。這樣一來,托克爾根的長槊相對於溫玉華就趨近了兩尺,最吃力的槊頭部位就走空了,僅槊杆部位擊中溫玉華。
溫玉華雙掌一擋之下,身子飛出,跌落塵埃。爲了軍心,溫玉華強忍內傷,迅速起身,吐了一口鮮血。總算是撿回了性命。
這一邊,托克爾根的戰馬躲過了閃電追風駒一咬,卻沒能躲過一踢。兩馬交錯的瞬間,閃電追風駒突然彈出後蹄,一下子,就將對方戰馬的後腰踢了個大洞。戰馬跌倒,托克爾根摔落馬下。
溫玉華喘息之餘,忽見托克爾根落馬,頓時大喜。一下子,閃身過去,出現以托克爾根的面前。川軍衆將見溫玉華還能施展出如此輕功,且對方已經落馬,顯然穩操勝券,紛紛停下腳步,翹首觀望。
其實,溫玉華早就越過了奔行無影輕功的境界。此時奔行無影,是因爲內傷之後的退步。這些道理,溫玉華曾經向雷又招說過,衆人都不知道。
此時托克爾根尚未站起,溫玉華已到面前。托克爾根擔心溫玉華腳踢自己,嚷道:“我沒有輸,不能算我輸!”
溫玉華道:“我站着,你爬着,難道還是我輸了不成?”
托克爾根道:“都沒輸,都沒輸。我們回去換馬,重新打過。”
溫玉華道:“你把我打趴下了,才能回去。”
“是麼,是麼?”托克爾根突然手足齊動,爬開一丈,站起身,抽出腰間佩劍。看看溫玉華,依然手無寸鐵。托克爾根不由得發出一陣狂笑:“丫頭片子,去死吧!”
托克爾根大步衝向溫玉華,舉起佩劍,像大刀一樣,斜斜劈下。一招之間,便可看出,托克爾根並不通曉寶劍的用法。
溫玉華原地左轉,左手壓住衣襟,以免衣襟因爲急速轉動而飄起。右手閃電般往托克爾根的劍脊上一彈,托克爾根拿捏不住,佩劍沖天而上。然後溫玉華右手劃下,以一招太極拳的“倒卷肱”,擊在托克爾根前胸。
這一招,溫玉華意在立威而不在殺人。只用了兩分力,將托克爾根擊出一丈五六遠近。托克爾根掙扎着準備爬起,這時佩劍也正好從空中落下。溫玉華右手四指連彈,隨着佩劍下落之勢,將其寸寸擊斷。斷劍飛出,在托克爾根跟前依次插於地面,形成了一個半圓。
“妖法,一定是妖法。”托克爾根嚷道:“你耍弄妖法,不算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