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了一陣。因爲太過疲勞,萬臨山沉沉睡去。
由於兩次爆炸及火山的噴發產生了大量的烏雲,佈滿了天空,次日的天色也就有些陰暗。
萬臨山醒了過來,四下一望,湟吉卡孟湖的冰自然早已變作了水,但比起原來冰湖來說,現在的水位已經低了很多。萬臨山所站之處,高於湖面遠在十丈以上。“咦,昨夜那麼多的水到哪裡去了?”
快,看看有沒有需要搶救的人。想到這裡,萬臨山縱身躍下岩石,施展輕功,四下巡視。
人還不少,橫七豎八的,個別姿式讓萬臨山觸目驚心。對於一般遇險的人,萬臨山並沒有探視,眼中找的,心中想的,卻是雷又招、雷絕招二人。
找到了,是雷絕招。
旁邊的戰馬已經死了。繮繩拴住了雷絕招的左手。才使得雷絕招沒有被巨*捲走。戰馬長長的脖子有一道刀傷,傷口早已被水洗淨。因爲浸泡,傷口還有些發白。馬的肚子未見膨脹,看來是死於脖子上的刀傷而不是死於昨夜的浪潮。
由些推論,定是雷絕招自己殺死戰馬,並將左手系在繮繩之上的。
萬臨山扯斷雷絕招左手的繮繩,提起雷絕招的右腳。準備將她倒立起來,好吐出腹中之水。忽然覺得不妥,這樣做有不夠尊敬的嫌疑。於是,萬臨山除下雷絕招右腳鞋子,將雷絕招掄作圓圈。左手在雷絕招足底一按,一股內勁逼了過去。雷絕招櫻口一張,吐出腹中積水,悠悠轉醒。
萬臨山讓雷絕招坐在原地休息,自己起身準備繼續巡視。離地飛身剛剛三尺,又被一物攔腰撞下塵埃。這一下撞擊,遠比昨夜撞在岩石上來得迅猛,只是撞來之物沒有昨夜的岩石來得硬。
原來是溫玉華。溫玉華認出萬臨山之後,沒有理會,徑直轉到雷絕招身旁,噓寒問暖去了。
萬臨山坐起身來,溫玉華已經離去。萬臨山慢慢站起身來,搓揉疼痛之處。這時,“原來在這裡!”遠處傳來溫玉華的聲音。
萬臨山走過去的時候,溫玉華已經救醒了雷又招。萬臨山望見雷又招的旁邊也是一匹死馬,看到雷又招手腕上也繫有一截繮繩,這邊的情況與雷絕招那邊竟然完全相同。“英雄所見略同”六個字。往往是別人說出主張之後,隨聲附和的時候用的。眼前的情形,纔是真的英雄所見略同。
“哦,萬臨山,剛纔我太急了,撞了你,不疼吧?”溫玉華微笑賠禮,這時候纔有了道歉的心情。
起了一絲風。潮溼的水氣被微風帶了過來,空氣頓時變十分的清新。萬臨山搖了搖頭,長長吁了一口氣,然後打點精神,救助其他人去了。
狂潮襲來之時,江湖營五百餘人之中共有三百四十餘人被狹窄的道路所阻。危急之時,憑藉高超的武功,約兩百五十多人衝上了亂石嶙峋的山坡。真正被怒濤吞沒的,只有八十餘人。
在這八十多人之中,像萬臨山這樣武功絕頂同時運氣絕好的自洶涌的波濤之中返回岸上的又有七八人;嗆水昏死又被救活的有五十多人;救治無效或早已死亡的有十八人;此外,還有十一人失蹤。
失蹤,本意爲生死未卜,此時的含義卻變作死不見屍。
罹難者中,有仙都派掌門呂明山。雲臺派高手黃伯都、毛瑞昌,崆峒派高手屈上菱及七星山莊五莊主賀沙海、七莊主魏石埠等人。二十三名後輩弟子涉及仙都派、雲臺派、天台派、崆峒派、太湖幫、大河幫、海鹽幫等七八個幫派。
江湖人士情義爲先。在對昏死者的救治完成之後,衆人立即挖坑,着手埋葬十八具屍體。
雖然找到一大片裸露的泥土,但此處的泥土卻是凍土。它不僅十分堅硬,而且相當綿實。加上江湖營衆人只有刀劍,工具不順手,進境非常緩慢。
在萬臨山想來,眼前最重要的事,應是儘快與大軍匯合,儘早弄清八十萬大軍是否逃過了昨夜的劫難。但雷又招和雷絕招二人卻好像受到了嗆水昏迷的影響,只是怔怔地坐在一旁,靜觀衆人掘墓。
埋葬死者,當然是爲了安撫活人。此事固然重要,但若是派出一名高手,先行探明大軍的消息,亦不矛盾。看看雷家四姐妹的神態,此時過去請示似乎不很合適。因此,萬臨山只好尋找溫玉華。
溫玉華此時正在遠離衆人的一處背風之處。聽了萬臨山的話之後,溫玉華並未轉過身來,只淡淡地道:“建議雖好,但未得軍師之令,也只好算了。”
沒有棺木。十八具屍體整齊排列坑底,掩上凍土,做成一個大墓。雷又招、雷絕招及死者、失蹤者的同門先後跪下行禮,其餘衆人則肅立默哀。
跪拜中,雷又招說道:“各位剛剛去世,英靈想必不遠。請帶上雷又招的歉意,前往陰司。作爲往生的憑藉。”
雷絕招則吟道:“火山破地,冰湖揮淚。魂消臉際,恨填心扉。遙望西山人,泣對東風悲。天機有礙尖還鈍,野馬無繮快已回。愧對,愧對。”
雷絕招的悼詞,多數人未能聽懂。
一陣耽擱之後,已近巳時。重新分派馬匹之後,衆人徐徐上路,繞湖向西。
萬臨山、言壽風被派作前後警戒,各乘一騎。雷又招、雷絕招、溫玉華三人因爲身份特殊,也各乘一騎。其餘衆人,包括雷招弟、雷再招在內,都是兩人一騎。個別的,還三人一騎。
萬臨山、雷家四姐妹在前,溫玉華、言壽風二人殿後。
走了一程,萬臨山尋得個機會,道:“兩位軍師,招弟和再招姑娘的武功遠勝在下,不如我快馬加鞭,早些趕上前去,打探消息如何?”
雷絕招道:“如今四周積雪浮冰競相融化,道路溼滑。她們金盛門的功夫強則強矣。然而履險不知險,不能爲後續諸人發出警告,故還得偏勞萬相公。”
雷又招道:“如若大軍已遭不測,現在趕去,仍無濟於事。更何況大軍定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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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無恙?”萬臨山心中不信,卻道:“那就太好了。”
“因爲江湖營的遭遇,難怪萬相公不信。”雷絕招打馬驅近,低聲道:“江湖營的遇險,實則與我和三姐同行有關。冰化爲水,整體必然銳減,現在的水岸比起早先的冰岸就退下去了很多。我和三姐都忽視了浪。誤以爲上了冰岸,就脫離了險情。假如我們昨夜不在岸邊休息,是不會遇險的。這種情況,正應了我們家鄉的那話老話,叫做‘大河淹死會水人’。大軍就不同了,他們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反而會留有較多的餘地,因而就不會有什麼危險。”停了一下,雷絕招又道:“不僅如此,叫他們帶七日的糧食,而他們實際帶的糧食肯定能吃十日以上。”
隨後的雷又招接口說道:“萬兄知道了吧,能者,並非無所不能。我因爲精研用兵之術而不顧及其它事情,而其它事情有時卻對勝負起着關鍵性的作用。假如有朝一日,我與四妹兩兵相對而我又敗了,多半因爲這樣的原因。”
由於天空懸浮着大量塵埃,江湖營趕到湟吉卡孟湖西面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八十多萬大軍自湖岸往西邊吉爾孟方向伸出數十里,暮色中火把似鬼火般明明滅滅。一眼望去,煞是陰森。
這邊,密集的火把卻把湖邊照得如同白晝。居然還殘留着零星的戰事。
在殿後的江湖營撤離塔烏山之後,約兩萬名吐谷渾百姓在武士的約束之下,尾隨其後,爲吐谷渾國王試探有無危險。因川軍江湖營健兒皆騎有馬匹,腳程輕快,不久便失去了蹤跡。吐谷渾武士仔細觀察冰面,發現了四川大軍撤離的痕跡,又改道奔向了湖西。酉時,接近岸邊。遙望漫山遍野的川軍,吐谷渾衆人怕中了埋伏而沒敢接近。結果,狂潮席捲,只三百多人逃上了湖岸。
川軍最靠近湖邊的部隊,乃是俞常泰所領的申支二保三甲步兵營。該營共有兵力一萬餘人,若要盡數消滅這三百多名吐谷渾人,本來易如反掌,但由於士兵們驚魂未定,士氣不振。故此只是進行了圍困而未發動進攻。
這時,江湖營到了。最邊上的士兵望見了雷又招和雷絕招,立即呼叫起來。緊接着,呼叫聲一個接一個,迅速傳遍全軍,與羣山的迴音相互激盪。
“看見沒有?”雷又招向着萬臨山說道:“我們關心他們,他們也同樣關心我們。這纔是真正的互相關心。”
雷絕招道:“歡呼之聲未能持久,士兵們似乎已有些懼怕我們了。”
萬臨山正欲應上兩句,見俞常泰飛馬馳到,當即住口。俞常泰到得近前,滾鞍落馬,緊趨幾步,單膝點地,抱拳道:“啓稟軍師,昨夜約有二萬吐谷渾軍民接近我軍,因未奉軍令,我軍只嚴陣已待,未有行動。今日冰湖成水,二萬吐谷渾軍民只剩下三百多人,衝上了湖岸。現在我軍已將他們團團圍住,只待軍師令下,便可以甕中捉蟹。”
雷又招望了雷絕招一眼,見雷絕招緩緩搖頭,便轉頭對俞常泰道:“只三百多人,多數還是百姓,能當何用?敞開南面,讓他們……逃生去吧。”
“得令。”俞常泰抱拳再施一禮,轉身行事去了。
次日,大軍分作兩路,分別從南北方向,繞過湟吉卡孟湖,往湟源進發。
湖的南面,原本沒有道路。南面的軍隊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走得雖然有些慢,終究還是不驚不險,順利到達了湟源。
湖的北面,原來就有一條路,北面軍隊的行程本應較快,但途中卻遇到了山洪,反而慢了下來。在工匠營、江湖營的共同努力之下,軍隊好不容易纔得以通過。到達湟源,已過了四日,比南面的軍隊尚晚了一日。
正如雷絕招所料,士兵所帶的糧食,至此還足夠五日之需。此去成縣,雖是坦途,但路途遙遠,按一般行軍速度計算,單程亦需九日。直接前往成縣,顯然不行。
值此非常時刻,江湖營的作用便充分地顯露了出來。在江湖營中,約有五十多名高手能夠在白天邊騎馬邊休息,晚上再施展輕功急馳,晝夜兼程,日行三百餘里。故此,這些高手被全部調動起來,一路手持西夏軍隊的信物,趕赴成縣,沿途催糧;另一路帶着雷又招的戰報,南下成都。
四日後祁連山松樹嶺丟棄的兩百石糧食取到。此後臨夏、臨洮、岷縣等地又陸續運來少量糧食,糧荒暫時得到緩解。
“下一步,我們該做些什麼呢?”萬臨山問道。
“嗯?問我嗎?”雷又招道:“我想,應該是等待從四川運來的糧食。”
“等到糧食運來之後,我們又該進攻哪一個國家呢?”萬臨山追問道。
“除了大理,該打的都已經打了。”雷又招想了想,道:“這裡有個全局的問題,並不是想打就可以打的。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還得讓四妹仔細謀劃謀劃。”
“又軍師言之有理。”溫玉華道:“我們的進攻,是爲了佔領;我們的佔領,是爲了治理,是爲了讓其它國家的百姓過上與四川百姓相似的日子。這既是我們的宣言,也是我們的目的。因此,我們要等到雜政司將已經佔領的吐蕃和西夏治理得像模像樣之後,才能考慮下一步的進攻。那樣,我們才能理直氣壯地……”
“說什麼呢?”帳簾一掀,雷絕招走了進來。
雷又招答道:“萬臨山問我下一步該進攻哪個國家。”
“有些麻煩,我正要找你們私底下先議一下這件事情。”雷絕招轉頭對萬臨山大聲說道:“萬相公不用迴避,有你一份事情。”
溫玉華見狀,一面讓奶孃整理案几安置小凳倒好茶水,一面讓親兵去叫雷招弟和雷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