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又招道:“我的內功膚淺得緊。對武功低微的人拆招還可以。若是你們這樣的武功。動作那麼快,我可一招都接不住。”
“不是動作快。”溫玉華道:“再快,又能有多快呢?是因爲時間不同。軍師感覺的一瞬之間,我卻能感覺很長,因此就能發出十招八招的,好像就快了。”
“我不信,我要驗證一下。來。”雷又招將溫玉華拉到案几之旁,“提筆沾墨寫一個字。如果是因爲快,墨就會濺飛;如果是時間不同,就不會星星點點。準備,接我一拳,同時寫個字。”說着立即發出一拳,擊向溫玉華咽喉。溫玉華將手一擡,抓住來拳,道:“看吧。”雷又招一看,白紙上已有了個“雷”字。此字不僅墨跡乾淨,而且波磔使轉,相當自如。上面長長的橫勾,還是用虛筆以“戰進”的方法寫成,顯然深得“遲”字訣之三味。雷又招道:“我信了。不過,這又說明什麼呢?”
“內功與時間的聯繫。在各門各派的內功均有,但都不是很明顯。本門內功,則專門在這上面做文章,有別於其餘各派。”溫玉華一邊說,一邊同雷又招一起又走回剛纔的椅子,坐下,道:“奔行無影,是修煉快慢徐疾功用的。說是奔行無影,其實只能在方寸之地迴旋。旁觀之人內功愈強,距離愈遠,就愈能看清。而且無影之時,只能看見旁人,卻聽不到旁人說話,也不能與旁人過招。實際上是沒有多大用處的。”
“原來如此,我還以爲可以用這種功夫來偵察敵情呢。聽不見旁人說話,就不行了。”雷又招道:“那什麼‘快慢徐疾功’又是怎麼回事?”
溫玉華道:“此功對付羣毆特別有效。使用此功的時候,旁人看來,我只是在敵人面前施展輕功走了一圈,然後他們就倒下了一層。實際上,我是一個一個地,用了許多招數,才把他們打倒的。本來,此功有個弊病,就是在施展的時候,打鬥的本領會降低很多。但如果只是針對敵國的一般士兵,就沒有什麼了。”
“那麼,一次能對付多少人呢?”
“這倒不一定。”溫玉華道:“目前。我可以在方圓五十丈以內,有包含蛇蟲鼠蟻在內的一千條生命面前施展此功。殺敵一百,完全沒事;殺敵兩百,需要睡一個時辰;三百,六個時辰;最多可以殺敵八百,事後睡上三日。招弟要少一些。再招現在還不會此功。”
雷又招問道:“怎麼老是要睡覺?”
“這個,我也不知。師父說,只要我們睡着了,她在千里之外就能爲我們調理身子。其實,到時候想不睡也是不行的。”溫玉華道:“還有,本門武功講究該做不該做。假設敵國有一位連言壽風和席大猷聯手都打不過的高手,軍師若認爲該打,派我或者招弟上陣,就一定能勝。但如果閒來無事,要我和言壽風比試一下武功,那是絕對勝不了的。這一點,目前對再招的約束不大。”
“嗯,你說了這些,我卻反而更糊塗了。”雷又招道:“乾脆,以後要派你們上陣的時候,我事先在私底下先問你一下。就可以保證萬無一失了。”
“行,這樣才妥當。”溫玉華道。
“閒話少說,尋找掉隊士兵的人派出去沒有?”
“已經派出。”
“好。我把鹽湖的地圖給你。”雷又招從架上取出圖來,展現給溫玉華,指點着說道:“看這裡。察爾汗鹽湖的位置大略在北方兩千裡之外的柴達木盆地附近。據巫苓燕說,那一帶有很多這樣的鹽湖。你們也不一定非要找到察爾汗不可,只要能夠找到足夠大的鹽湖,就可以了。記住兩點,一是足夠大,長寬都要在百里左右。二是認清鹽湖。鹽湖,顧名思義,就是本來是湖水的地方換作了鹽,人都可以站在上面的。在鹽湖的周圍,常有一條銀白色的鹽帶,中間小部分也可能有些水。你們不用管水,只需要注意鹽帶。鹽帶有多大,鹽湖就有多大。”
“需要我親自去嗎?”
“不,你不能去。”雷又招道:“你若遠離軍隊,我還怕他們造反呢。選幾個掌門、幫主什麼的就可以了。最多,你可以在附近跟他們尋找煤礦和鐵礦。”
溫玉華微笑着把圖收了起來,道:“看今天你指揮若定的樣子,我放心了不少。”
“放心不少,也就是不全放心。”雷又招道:“對通麥,準備怎麼打,到底有沒有把握取勝,是擔心這個吧?”停了一下,道:“人們都說‘天機不可泄露’,我卻不然,我不怕別人知道;就算是敵軍知道了。他們也擺脫不了投降的命運。”話鋒一轉,道:“其實很簡單。我的辦法就是,閉上眼睛想,最理想的情況是怎麼樣的呢?當然不是直接衝過去,那樣不就糟了。現在我們守在波密,如果是敵軍衝過來呢?這樣他們就糟了。假設他們再加上不能返回通麥,二十萬人擠在這一百二十里長的懸崖峭壁之間的山道之中,上不沾天,下不着地,沒有糧食,也沒有營帳,他們會怎麼樣呢?”
“敵軍糧食充足,據險而守,怎麼可能全軍出動,讓我軍反抄其後路?”溫玉華道。
雷又招道:“不信吧?敵軍也不信。等他們相信的時候,也就是通往拉薩的道路被你江湖營切斷之後,那時候他們想躲也躲不開了。我雷又招出馬,就是必勝。只要涉及戰爭,沒有什麼事情,是我辦不到的。你就放心好了。”
溫玉華又問:“那麼,找鹽湖,是幹什麼用的?”
“還不是因爲四妹?”雷又招道:“只不過在大局上,四妹的分析也總是對的。她說。兵行的主要目的是消滅西夏,我就只好牢記心中。找鹽湖,就是針對西夏的。”
正在此時,親兵跑到門口,報:“啓稟軍師,雷招弟雷大人到。”
“請。”雷又招一面嘀咕道:“怎麼這時候就來了?”
一陣旋風,雷招弟衝了進來:“三妹──我可想死你了,我可想你死了,你死了我可想你啊!”轉眼看見溫玉華,立即端正了態度,道:“哦。師姐?師姐可好?”
溫玉華莞爾一笑,道:“我很好,還沒死。”
“嘿,師姐,我告訴你,”雷招弟趕緊說道:“四姑娘山上的吐蕃軍隊一十一萬三仟二百八十七人,全部投降了。一仗都沒打,四妹好厲害!”
溫玉華聳容驚問:“你是說不傷一兵一卒?”
“就算如此,”雷又招卻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我……啊,對了,是因爲吐谷渾打過來了。”
雷又招道:“這就是說,四妹不準備管西夏了?”
“嗯,”雷招弟道:“她說,西夏就全部交給你了。”
“這下溫姑娘可麻煩了。鹽湖得找大一點,繞湖走了一圈,怎麼也得在千里左右的才行。”雷又招道。
四月十二,皇帝駕臨成都,住進錦江莊園。
“這個莊園的建築,虛實相間,格調不錯。莊園的主人想必胸中大有丘壑。”太師羅忠信讚道。
皇帝道:“這些飾物紅紅綠綠的,十分俗氣。寡人以爲,這莊園的主人幾經變換,絕對已經不是最初修建莊園的那位。待我遣人問之,便知分曉。來人啦──去問一下,這座莊園現在的主人是誰。”
隔了一會兒,侍服太監回報:“稟皇上,莊園現在的主人名叫雷招弟,是個年輕的未婚女子。”
皇帝念道:“雷招弟,招弟?太師可知有什麼講嗎?”
“稟皇上,這是因爲其父想以後生個兒子。招弟,就是要招來一個弟弟的意思。”
皇帝道:“招者,手勢、公開、引惹、承認、計策也。招弟的招,取引惹之意,果然是個俗人。像雷絕招的招,取其計策,方顯其父的雅量。”
侍服太監插言道:“稟皇上。小人打聽過了,這個雷招弟,也就是雷絕招的大姐。”
“侍衛統領王宗浩求見。”正尷尬之時,門外響起人聲。
羅忠信道:“傳。”太監跟着道:“傳──”
“啓稟皇上,三品侍衛容高作的徒弟焦任,現在四川供職。現在焦任請容高作赴宴。去還是不去,請皇上裁斷。”
皇帝道:“可以去。你可以親自作陪。”
略事休整,午餐之後,皇帝移駕雅雲廳,聽張永述職。
“微臣治理四川不力,致使民不聊生,災鴻遍野,莊稼年年欠收,路有餓殍,老百姓都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故肯請皇上降罪於臣,臣雖死無憾。” wωω t t k a n ℃o
聽到這種反話,皇帝心中大爲不悅,但還是得說:“愛卿快快平身。四川的富足早已天下皆知。愛卿治理有方,理應褒獎,豈有降罪之理啊?”
張永道:“皇上有所不知。如今四川百姓的碗裡、鍋裡乃至櫃裡、屋子裡雖然增添了不少的東西,但他們心裡的良心卻失去了不少。貧賤生骨氣,富貴起驕奢。如今四川的民風如江河日下,百姓道德淪喪,實乃微臣之過也。”
皇帝一時不知該怎麼說纔好,便給羅忠信遞了個眼色。
太師羅忠信立即站了出來,向皇帝施了一禮,然後說道:“啓稟皇上。爲官者理應造福一方百姓。何爲造福,就是使百姓有飯吃有衣穿,豐衣足食。所謂‘飽暖思yin欲’,其錯在於思yin欲者,不在於使其飽暖者也。飽暖並不次,飢寒未必高,正所謂‘飢寒起盜心’,便可以佐證。如今四川處處歌舞昇平,乃盛世之景,並無頹廢之象。所以,微臣認爲張大人有功無罪。”
待羅忠信話聲一落,皇帝立即便朗聲說道:“賜起!”這時張永若不起身,便是抗旨了。於是張永便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拱手道:“稟皇上。臣有一事不明,尚要請教皇上。”
“講。”
“巴州朝天門,微臣遲來一步,剛一出現,百姓便跪稱萬歲。卻不知那是什麼意思?”
皇帝心道,此事我不追究也就罷了,怎麼你還有膽提起。於是道:“難道還是寡人安排來試探愛卿的不成?”
“皇上既然這麼說,那就肯定不是。”張永道:“不是皇上的試探,又是什麼呢?難道是百姓自己的意思?”
話題已涉及大不諱。一時之間,衆人均不敢接口。
停了一下,張永又道:“如果真是的百姓的意思,爲何在那以前他們不上萬民冊呢?如果民衆在那個時候纔剛剛想起,又怎麼會如此的整齊呢?”
刑部尚書嚴永福素來精於斷案,聞絃聲而知雅意,接口便道:“啓稟皇上。既然民衆的行動如此的整齊,肯定有人事先進行了串通。目的就是爲了借皇上之手,除掉張大人。其主謀之人,很可能就是張大人的政敵。”
皇帝與羅忠信聞言之後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輕聲驚呼了一聲:“王濟恩?”
張永向嚴永福拱了拱手,道:“嚴大人眼光銳利,一針見血,永佩服之至。不過,有一事,嚴大師尚且不知:永早在兩年以前就不做官了。”
“什麼?不做官了?”衆人大驚。禮部侍郎尤惠安問道:“那麼,現在四川的知州或者主事是誰呢?”
張永答道:“現在主事的,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幫人。他們是,兩幫人。”
“當年,微臣入川之時,成都平原旱澇兩災,交替不斷,黎民易子而食,掙扎求生。微臣當時以爲,開倉放賑只能解救一時,而不能長久。於是臣就採取徵集民工,發放糧餉,以餉購糧的方法,修繕了都江堰。使之夏能蓄水,冬能灌溉。成都平原自此告別了旱澇。”張永說到這裡,似乎望着遠處的池塘出了一會神,然後嘆道:“這便是最初的錯,也是最大的錯。以後種種,皆因此而生。正所謂劍在弦上,不得不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