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潤和鄒靖走得稍慢,等兩人到達山腰,抓住的五個人已經綁在樹上了。陳康、朱義、羅望已經忙活去了。旁邊只留下郭路、張吉和五個兵丁。田潤道:“把這個將領解開。”郭路、張吉還沒動,五個兵丁就立即把那名官兵將領解開了。田潤四面一望,瞧好一個地方,說:“郭路、張吉,你們去忙吧。你們五個,押着他,跟我來。”然後偕鄒靖走了一段路,到達自己看好的地方。“把他綁在這顆樹上。”五人依言把那名官兵將領綁好。“好。你們五個去忙吧。”
待五名兵丁走後,田潤問那名官兵將領:“你叫什麼名字?”官兵將領不答反問:“你就是田潤?”
田潤回答:“是啊,我就是田潤田澤坤。”官兵將領說:“剛纔的喊殺聲,必將驚動我主隊。主隊的人馬即將過來搜山。你們這些黃巾賊人必然會逃竄。逃竄之時,不可能帶着俘虜同行,一定會殺了我的。因此,回答你的問話是一死,不回答你的問話也是一死。要我回答,除非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田潤問:“什麼問題,說吧。”官兵將領說:“適才的伏擊,爲什麼你們會勝得那麼快?”
“嗯?這個問題啊,”田潤道:“其實這個問題我還不知道呢。”官兵將領哼了一聲,說:“我不說,我也不說。”
田潤道:“非是我願不說,我是真的不知道。適才伏擊的時候,我在埡口那兒。我就敲了一下鑼,根本就不知道具體的戰況。照我的推想,由於是伏擊,有心算無心,一開始,我們七百多人應該把你帶的五百官兵殺死一半左右。剩下二百多官兵,在驚嚇之餘,戰鬥力會降低很多。說到戰鬥力,我帶的兵丁應該不及官兵的。因爲官兵驚恐,這就扯平了。七百對兩百,就能夠打勝了。但是,正常的情況下,我想,應該打上一炷香時間。我也沒想到會結束得那麼快的。”
官兵將領聽了田潤的話,面露沉思之色。過了一陣,口一張,說道:“莫非……”然後又住口了。
田潤見了,說:“有什麼想法,不妨說說。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說出來吧,讓我幫你把疑惑解開。”官兵將領躊躇了一下,說:“我是想,也許是我的命令不對。但是我還是沒想明白,到底哪裡不對了。”
“你下了什麼命令?”田潤問。官兵將領說:“往山坡下走,結盾陣,相互掩護。”田潤哦了一聲,也開始沉思起來。
過了片刻,“我知道了,”田潤眉目一展,說,“你一定是發現埋兵都來自山坡的上方,發現山坡的下方沒有動靜,所以才下達這樣的命令的。是不是?”官兵將領說:“是。可有什麼不對?”
“當時你的人馬處於被動挨打的地步。所以你想的是撤退,拉開距離,減小人員傷亡。而只要距離拉開,你的人馬就會同樣隱匿於山坡下的密林之中。是不是?”官兵將領說:“我就是這樣想的。但是,有什麼不對嗎?”
田潤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問鄒靖:“立安兄想出其中的道理沒有?”鄒靖回答沒有。田潤說:“是這樣的。他的這個命令,分爲兩個部分。‘往山坡下走’是一部分,‘結盾陣,相互掩護’是另一部分。我們先來說一下後面的這個‘結盾陣,相互掩護’。
“假設一羣人,遇到另一羣人的進攻,是可以用‘結盾陣,相互掩護’的方式逐步撤退的。但是,官兵的隊列並不是一羣,而是排成了一條長線。如果要執行‘結盾陣,相互掩護’的命令,官兵就必須橫向移動。但我們的兄弟會眼巴巴地看着官兵橫向移動嗎?不會。尤其是我們三個兄弟對付一名官兵的情況下,更不會。所以,‘結盾陣,相互掩護’這種橫向移動的命令是錯誤的。
“再看看‘往山坡下走’這條命令。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往山下走,是不能想走就走的,必須得注意腳下。所以,這條只適用於平地、而不適用于山地的撤退命令也是錯誤的。
“現在你知道官兵爲什麼敗得那麼快了吧。五百官兵,突然之間,被埋伏的人殺死一半。驚恐之下,剩下的兩百多官兵正與七百多兄弟奮勇搏殺。就在這個時候,你下了命令。你讓你的士兵們橫向移動,你讓你的士兵們轉身,面朝山下、背對敵人,眼睛往腳下看。”
聽了田潤的分析,那名官兵將領的頭上流出了汗水。嘆道:“原來是這樣。”稍停,又道:“謝謝你了。讓我死得明明白白。”
“唉,你剛纔說了,‘要我回答,除非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田潤說,“大丈夫言出必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啊,是。澤坤姑娘請問。”官兵將領說。
“你叫什麼名字?在哪兒駐紮?這次出來對付我的有多少人?有哪些將領?後面還有沒有援兵?”田潤一口氣問了五個問題。
官兵將領說:“我叫高順,兗州東郡人,駐紮兗州。得青州信,說賊酋……澤坤姑娘攻佔了青州。橋太守點李建爲主將,孟恩與我爲副將,共一千一百兵,征伐青州。沒有後援。”
高順?田潤對高順印象最深刻的是“每所攻擊無不破者,名爲陷陣營”。當然,還有驍勇有智、衷心仁義、不飲酒、不受饋遺等許多優點。這可是一名難得的人才啊。一定在籠絡過來。因此,田潤又問:“高順,是怎麼寫的?字呢?”高順回答:“高低的高,順利的順。順出生貧寒,未起字號。”田潤說:“未起字號啊?我瞧你胸有丘壑,爲人忠義,就叫伏義如何?”
高順苦笑道:“多謝。想不到,順臨死之際,居然得到字號。而且這字號,還是賊人所贈。蒼天真是待順不薄啊。”
田潤不理會賊人不賊人的稱呼,岔開話題,問:“一千一,怎麼是個散數?”
高順說:“我跟孟恩各帶五百兵,李建平時不帶兵。三人共領一千兵。再加上輜重兵一百,所以是一千一。”
田潤說:“哦,這麼說,那個李建不是帶兵的,而是帶將的羅?”高順面露鄙夷之色,說:“他也就是橋太守的一個親戚。”
田潤說:“聽上去這個李建可沒少給你吃癟呀。要是呆會兒我把李建殺了,你可願降?”
“不降。”高順回答得挺乾脆。
“爲啥不降?是因爲我是黃巾麼?”田潤道,“告訴你,我其實並不是黃巾。”
高順道:“我的五百弟兄都給你殺光了,你還不是黃巾?”
田潤道:“是你先要殺我。爲了保命,我不得不先發制人。所以,殺了你五百弟兄,並不能證明我是黃巾。”
“那攻佔青州呢?”高順問。田潤說:“攻佔青州的,的確是黃巾。但不是我。我一個人是攻不下青州的。”
高順說:“報信的人說得明白。你就是青州黃巾的大首領。而且黃巾之所以能夠攻佔青州,就因爲你的計策。”
田潤說:“那一天,我餓得不行了。聽說青州在招募義勇,我就去應徵了,然後就喝到了一碗熱粥。喝了熱粥之後,我流汗了,就掏出絲巾擦汗。喏,就是這條。”說着,田潤把絲巾掏了出來,“就因爲絲巾的顏色是黃色的,官兵就說我是黃巾,把我捆起來了。正好,黃巾打過來了,把我救了。我爲了活命,就呆在黃巾裡面了。我說的這些,你覺得可信嗎?”
高順沒有回答田潤的提問,而是反問:“後來呢?”
“後來黃巾的大頭領要我侍寢,親近的姐妹搬來了青州黃巾的大首領卜已來救我。哪知道,卜已也要我侍寢。我怎麼辦?我只好挑唆這兩個人打起來了。並且趁他們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我拔出小刀,殺死了這兩個人。”
“啊?”高順道,“你就這麼把大首領和大頭領殺了?在場的黃巾賊怎麼會放過你呢?”
“正好,有一個緊急軍情:幽州官兵來了。我就說,我才能夠帶領他們,擊退幽州的官兵,並且攻陷青州。那些黃巾也沒什麼主意,就讓我暫代大首領職務了。而我呢,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擊退了幽州的官兵,攻佔了青州。”
田潤說完了。高順沉默了一陣,說:“就算你不是黃巾,但你畢竟是做過黃巾的。我還是不能投降你。”
顧嫂按照田潤的吩咐,帶着健婦營往主峰橫向轉移。走了一截,感覺差不多了,就把馬匹全部都拴在了樹上。爲了防止戰馬嘶鳴,還在每匹馬的嘴上套了個小竹籠。
然後整個健婦營就地散開,蹲了下來。眼瞧着官道上的官兵離開道路,集合,站隊,然後成雙列進入樹林。
官兵往埡口而去。健婦營的所在,距離其路線較遠。由於樹林的遮擋,再加上官兵不知道這邊有人,根本就沒有往這邊瞧上一眼,所以沒有發現健婦營。
健婦營所有人都靜靜地瞧着官兵翻過埡口。全部官兵過完,再等了一陣,確信官兵都過完了埡口,顧嫂才把健婦營姐妹叫了起來,繼續橫向移動。
約一刻鐘之後,因爲山脈蜿蜒,道路曲折,健婦營移動到了官道上留守的官兵視線不及之處,然後便出了樹林,橫過官道,進入到官道另一邊的樹林。
爲了不使得腳步聲被官道上留守的官兵聽見,健婦營進得很深。然後自樹林裡往回趕。根據地形,最後到達距離留守官兵較近的一個小山包。
顧嫂觀察了一下,官兵停在道路上的馬車共有二十二輛。多數馬車由一人看護,只有五輛馬車是兩人守候。共有官兵二十七人。
顧嫂安排六十八名姐妹對一人看護的十七輛馬車下手,四個人對付一名官兵。連顧嫂在內,剩下十八名姐妹,顧嫂指定了三輛兩人守候的馬車。每三人對付一名官兵。剩下兩輛兩人守候的馬車,待殺了其他官兵,騰出手來再殺。
健婦營八十六名姐妹按照各自的目標,在樹林裡面橫向移動,最後到達樹林的邊緣。隨後,顧嫂這邊打了個手勢;顧嫂一組六人首先衝出。其餘姐妹一看,也隨之殺出。
恰在這裡,山那邊傳出一陣非常響亮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是幾百人一齊在喊我來什麼的。留守的二十七名官兵本來就在注意山那邊的動靜。聽到喊聲,不由得一齊扭頭。而同時,健婦營的姐妹到了。
砍瓜切菜的事情,姐妹們是做慣了的。今日殺官兵,正如砍瓜切菜。很短的時間,二十七名官兵全被殺死。八十六名姐妹中,僅有一人手臂被劃了條口子,輕傷。
打掃戰場。自己的竹刀木棍換上了官軍的鐵刀。官兵的盔甲也被扒了下來。只不過由於姐妹們身材大多不合適,僅有的幾名身材高大的姐妹又不好意思,就沒人穿戴盔甲了。
還搜到一些銀錢。也許因爲這些兵是輜重兵,身上都沒有糧食。
把屍體扔到路邊。一部分人回到最先的樹林裡牽馬。剩下的人檢查官兵馬車上的物品。官兵的馬車,大部分裝的是糧食。其餘的就是些草料、兵器、藥材、木樁、帳篷等物。緊接着又將自己的十輛馬車重新弄回道路。這時,牽馬的姐妹也回來了。
當下三十三人騎上了戰馬,三十二人趕馬車,剩下二十一人坐在馬車之上,繼續前行。不久,到了一個岔路口,拐向通往濟南的方向。
顧嫂一邊走,一邊觀察道路兩旁的地形。見到一片緩坡,全隊停了下來。找東西支住馬車,把拉車的馬都卸了。一些人餵馬,一些人挖竈,還有一些人找水,準備煮飯。
再說田潤這邊。田潤見高順榆木腦袋,但是卻醉心於兵法,便說:“時間不多了。你們的主隊人馬就要來了。照你剛纔交待的,主隊人馬除去留守道路的,共有六百人左右。我這裡七百人。講打是打不過的,講逃也是會被追上的。假如你是我,該怎麼用兵?”
高順道:“無論你怎麼會用兵也沒有用。你我馬上都會死,我不過早走片刻而已。”
田潤道:“假如我能夠以極少的傷亡,也就是不多於一百人的代價,就全殲你們主隊的六百人呢?”
“那我就降。”高順立即又補充道:“不過,我只降你,絕不降黃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