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二百零二節(一)

我的宿舍在四樓。在亞尼廠,宿舍居然也是按級別來分開的。普通文員是八人間,我們是六人間。不過我的運氣特別好,進廠的時候六人間的宿舍剛好住完了,所以把我安排在三人間裡面。這可是主管才能享受的待遇。與我同住的是外貿部的兩名跟單員。一個名叫阿欣,一個名叫阿冬。阿欣是主管,阿冬是下欣的下屬。我剛進宿舍的時候,她們對我一點也不客氣。宿舍裡面三張上下鋪,她們倆各住一張下鋪,剩下的下鋪上擺了兩隻密碼箱。我鋪牀的時候她倆上班去了,見下鋪沒有空着,我就找了一張上鋪鋪好了牀,忙出了一身汗,然後美滋滋地去衝了一個涼,躺在牀上睡覺。多少年沒有睡過上鋪了,我睡在上鋪上總有一種搖搖晃晃的感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從牀上摔下來。在牀上躺了一會兒,下牀的時候就開始犯難了。我得像猴子一樣,扶着牀欄杆,慢慢地從上鋪上溜下來呢!

好不容易下了牀,找了一張凳子坐下了。我不習慣坐在別人牀上,總覺得那是別人的領地。等到阿欣和阿冬中午回宿舍的時候,先是阿欣瞟了我一眼,嘴裡滴咕着說,這間宿舍是外貿部的宿舍,還從來沒有住過其他部門的人。阿冬也跟着在一邊附和。然後阿欣就指責人事部的小文員,說她安排宿舍的時候都搞不清楚狀況,把我安排到她們宿舍去了,她得去找老闆娘說說這件事情。我倒也知趣,不是我呆的地方我當然不會呆,我對阿欣說:“等會兒我去找人事部,讓她們重新給我安排宿舍好了。”阿欣見我開口說話,突然不好意思來了,略帶抱歉地對我說:“我不是別的意思,我們外貿部對應的是國外的客戶,因爲時差的關係,有時候你休息了,我們還要工作,所以回宿舍的時間會很晚,這樣會打擾你的休息,如果你不怕別吵,住在這兒也無防。”然後阿欣把放箱子的下鋪騰了出來,讓我住了下鋪。雖然剛住進她們宿舍,她們倆把我當成不速之客,但是沒過幾天我們居然成了好朋友。

我的牀挨着宿舍的後門,和阿欣的牀面對面。宿舍有一個很大的陽臺,正好晾曬我們三人的衣服。陽臺是封閉式的,有很大的玻璃窗。宿舍帶洗手間沖涼房。工廠是新建的工廠,比起我以前進的廠,這是我住過的最好的宿舍了。不過後來我進的工廠,宿舍大都條件特別好,有的工廠宿舍還有空調。亞尼廠的條件與那些工廠的條件相比,就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初見阿冬的時候,她穿着一套娃娃裝,我以爲她比我小。她總對我和阿欣說自己是離過婚的女人。不過阿冬不在宿舍的時候,阿欣偷偷告訴我,阿冬活了三十歲,還不知道婚姻是什麼呢。我部阿欣,爲什麼阿冬說自己是離婚的女人,阿欣告訴我,阿冬以前有一個同居男友,不過後來那個條件並不怎麼樣的小男友,居然在外面搞外遇,喜歡上了別的女孩子,然後就拋棄了阿東。兩人分手的時候,一起添置的幾樣東西,電視機、鍋盆碗盞之類的日用品,那個男的一點也沒有要,全部留給阿冬了。阿冬卻對我們說,這是離婚時分得的財產。阿欣就和阿冬頂嘴,對阿冬說:“死阿冬,你那算離婚嗎?”阿冬說:“和男朋友分手了,與離婚又有什麼區別?”她自己談以前的事情時,並不忌諱,所以我們也就跟着叫她離婚的女人了。阿欣比阿冬幸運,男朋友在國內一知名的企業,那會兒在國外任職,所以他們只能隔幾天就打越洋電話。真滴電話貴,她每次只敢講幾分鐘。講完電話,她就會對我們說:“這幾分鐘電話,幾十塊錢就沒有了。”宿舍沒有網絡,阿欣的筆記本電腦根本派不上用場。要和男朋友聊天,還得去網吧。辦公室裡面倒是有網絡,不過在辦公室裡面可不敢私聊。我和易離得近,每週都見面,當然不用承受阿欣那樣的相思之苦。所以阿欣總說我一臉福氣像。其實阿欣看上去也挺有福氣的。只有阿東,整天板着一張臉,很少看到她笑。阿東的嗓音有一點啞,臉色也有一些發黃,看上去讓人生憐憫之心。

有一天晚上睡到深夜,突然聽見阿東斷斷續續、似哭非哭的聲音。接着就聽見阿欣起牀的聲音。然後燈亮了。阿欣迅速跑到阿東牀前,使勁地叫她,阿東卻全然聽不見,見狀我也從牀上起來,來到阿東牀前。阿欣告訴我,阿東又鬧夢魘了。我和阿欣花了好長時間才把她叫醒。她醒來以後卻埋怨我和阿欣,說我們打開了燈,光線太刺眼。阿欣有一些生氣,對她說:“我要是不打開電燈,你早就被鬼給拖走了。”說到鬼,於是就了關於亞尼公司鬼的傳說。

據說亞尼公司的位置,解放以前是亂葬崗,工廠打地基的時候,控出了許多無名屍。按風水大師的說法,這塊地特別不乾淨。老闆自己也知道這兒不乾淨,但是他沒有足夠的資金去別的地方租房子,所以把工廠安頓在這兒。工廠開了兩年時間,居然一直在賠,沒有賺到一分錢。因爲這兒的風水不適合做工廠。在工廠宿舍裡面睡覺出現夢魘的人,並不只有阿東一個,還有人事部的阿玲,還有市場部的阿雪。阿玲住的房間是四樓十二號房,在那間房她被鬼壓了幾次牀。有人說阿玲的相貌容易招鬼,所以亞尼的鬼纏上她了。阿玲被這個傳言嚇怕了,晚上睡覺都不敢關燈。即使如此,她還是會出現狀況,所以到後來,她不敢在亞尼廠呆了,辭了快工出去重新找了工作。阿雪是香港人,和我們住在同一棟樓,不過她住的是單人間。有一個星期天下午,她在宿舍睡午覺,午到一半,就覺得有人卡她的脖子,她拼命掙扎卻沒有用,想伸手去抓那人,手伸不動;像被人用繩子捆住了一樣,想踢腳弄出響聲,腳也動不了;掙扎不了,她拼命用力叫喊,她說自己用了好大的力氣去喊,卻喊不出聲來。那個時候她的頭腦卻是清醒的,她心裡想:我這不是遇見鬼了嗎?只要外面有人路過,弄出一點響聲,鬼就嚇跑了。結果外面卻靜悄悄的,別說人,連蒼蠅都不曾飛過一支。阿雪只覺得呼吸困難,只覺得下一秒就要窒息了。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終於響起了她盼望已久的說話聲,有人從走廊上面走過。卡着她脖子的那隻無形的手,也隨着說話聲消失了。能夠活動的阿雪,做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從牀上爬起來,向外面逃。可是她發現雙腿軟綿綿的,想跑越跑不動。她跑到我們宿舍,我、阿欣、阿東都在。見到我們,她就問:“聽說你們這間宿舍鬧鬼?”我們宿舍還託了鬼的福,名氣大起來了。阿東毫不含糊地告訴她,鬼經常去找她的麻煩。於是我們的話題立即由八卦新聞變成了鬧鬼。說到鬼的話題,宿舍裡面又添了幾個同事。你講一段故事我講一段故事,掰着手指着算一算,亞尼廠鬧鬼的宿舍居然有三四間。不過,鬧得最兇的,卻是我們宿舍。後來,不僅僅只是阿東三天兩頭地夢魘,連阿欣也偶爾被鬼壓牀了,所以,我們宿舍多了一個名詞:鬼窩。我們宿舍從此晚上睡覺都點着燈。

有一天人事部通知我,六人間的宿舍終於有空牀鋪了,讓我搬回本該屬於自己的宿舍去。當我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搬家時,阿欣和阿東卻一把拉住我,不讓我走。因爲我們宿舍實在是太恐怖了,三個人裡面,只有我沒有遇見鬼,她們倆一致認爲我的火氣旺,住在宿舍能鎮住鬼。六人間的大宿舍我去看過了,雖然大小和我們這邊一樣,三張上下鋪,但是人太多宿舍顯得太擠,而且特別吵。還是三人間舒服。我就沒有搬走了。我住在宿舍裡面並沒有鎮住鬼,阿東照樣三天兩頭就夢魘,阿欣經常深更半夜從牀上爬起來叫阿東,阿東被叫醒以後,偶爾還不領情,甚至還會抱怨阿欣打擾了她睡覺。所以後來阿欣也懶得專門起牀叫阿東了,每當阿東夢魘的時候,她就躺在牀上弄出響聲,讓阿東醒過來。每次阿東夢魘的時候,阿欣總是比我早醒。每當她醒來,就會朝我這邊年瞧一下。見我沒有醒,她一定得把我叫醒,因爲她說,聽見阿東似哭非哭地弄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她就覺得有一隻無形的鬼站在我們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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