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 蒲央央便回到了天界雷公的府邸中悄然等候着。
時而陪着老友把酒言歡,時而陪着羽墨一道兒恣意玩耍,也好彌補起她在羽墨生命中缺失的這段時光。
她總覺得, 變小了的羽墨要比原先那古里古怪的黑衣人小黑招人疼多了。
羽墨也似乎漸漸與她親近了起來, 時常用小手拽着她到處跑跑看看, 拉着她不停的說着話, 有時玩累了, 也十分嬌憨的往她懷裡一躺,自然的就如同那凡世間所有有孃的孩子一樣。
她心中既感慨,又感動。
“你知道嗎?”小小的羽墨坐在蒲央央腿上, 將她團起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一臉正色道:“我知道我有娘時, 我有些討厭你, 恨你扔下我, 也恨你從來都不曾來看過我……雖然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可我還是抑制不住的討厭你……”
稚氣的嗓音裡說出的卻是如此沉重的話題。
“是我的錯!”蒲央央有些驚訝,不曾想, 羽墨心中竟是這樣想的。
“我也曾想着,若是你不來百般討好我,我是不會原諒你的!”小羽墨的嘴撅的老高,卻又繃不住懊惱一笑:“可是我食言了,我還沒等到你來討好我, 我便已經原諒你了!”
“大概, 是在我知道你悽慘的身世後, 又或是你對着我笑的時候, 又或者是你拼死護住我的時候, 我發現,比起恨你, 我更需要你……”
小小的羽墨眼中有淚光閃動,他看着面前的蒲央央,又是委屈又是歡喜。
“乖墨兒!”蒲央央將羽墨往懷中一摟,心中驀地一酸,這個三百歲的小大人,心中還憋了不少的事兒。
“現在娘回來了,你今後有什麼開心的不開心的事兒,都告訴娘,高興了就笑,不高興了就大哭一場,怎麼樣都行……”蒲央央摟緊了羽墨,聲音有些哽咽。
“嗯。”墨兒低低了應了聲,迷迷糊糊間,漸漸闔上了睡眼。
時光一閃而逝。
天上三十日,地上三十年。
此時的尹竹已經六十五歲,滿頭白髮,已近古稀之年,他精神飽滿的踏上了寒水殿的屋頂,準備好渡這萬般艱險的天劫。
當然,常人是不知自己會何時渡天劫的,尹竹之所以知道,自然是羽墨前來告知的小道消息。
蒲央央與羽墨趴在一朵厚實而柔軟的雲朵上,託着腮仔細朝下面看着。
雷公揉了揉鼻子,從寬大的衣袖中掏出兩個巴掌大的圓鏡來仔細擦拭着,作着施雷劫前最後的準備。
已經成功飛昇的古瀾仙人一臉激動的站在雷公身旁絮絮叨叨:“你看你看,那是我的徒兒啊……果然不負衆望!”
雷公不耐的將古瀾仙人往旁推了推,嚷嚷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昇仙時他才十幾歲,與你何干!”
古瀾仙人也不惱,滿面笑意道:“總的來說,還是我寒水殿門下的弟子!他若飛昇成功,還得喊我一聲古瀾師尊。”
“美得你!”雷公呲着牙嫌棄道,隨後有指了指一旁趴着的蒲央央:“人家一來,可是要娶那位上神的,你看見沒!孩子都有了!”
“這……”古瀾仙人吃了一驚:“我想起來了,那位上神曾經來我寒水殿尋過一回尹竹,還是我引薦的……我這就前去拜見……”
雷公一把將古瀾攔住:“我勸你啊,少說話,人家等着一家團聚呢,你摻和什麼!”
“是是是!”古瀾仙人識趣的往後,隱去了身形。
雷公擡頭看了看天色,恰好三朵烏雲融合成了一朵!
時辰到了!
他拿出那兩面巴掌大的圓鏡,輕輕一合上。
一道又粗又亮的電光便伴隨着震天的雷聲而下,直奔尹竹而去。
蒲央央有些不樂意了,噘着嘴道:“你今日這雷,怎麼這般大!”
雷公尷尬的笑了笑:“嘿,今日這鏡子擦的亮了些,就……勁兒大……”
好在尹竹受住了這道雷,只是衣服變得有些焦黑。
雷公又開始敲第二下,這次的雷比上次細了些。
蒲央央又有意見了:“怎麼還有!”
雷公哭笑不得道:“兄弟,除了你這仙二代,誰昇仙不是挨三道雷啊!”
經這第二道雷一劈,渾身焦黑尹竹開始有些站不穩了。
“你輕點!”蒲央央抗議了一聲。
“好好好!”雷公無奈,第三道雷只是意思了一下,細的如同一根繡花針。
這針打在尹竹身上,他只是微微顫抖了一下,甚至還有些懷疑的看了看天空。
騰的一聲,他身體漸漸升起,周身白光大盛。
“成了!”雷公嘿嘿一笑,正欲回頭邀功,卻發現那母子二人早已不見蹤影。
他低下頭一看,蒲央央帶着羽墨早已迎上前,三人雀躍的擁在一處,歡喜不已。
“唉!終於團聚了!”雷公感慨萬分,他揉了揉溼濡的眼,拉上正欲上前認徒兒的古瀾仙人:“走吧,跟我喝一杯去!”
飛昇成功後,蒲央央便與尹竹一道兒做了個逍遙散仙。
兩人在羽墨的強烈要求之下,將家安到了宓羅城外的那個破廟中,也就是往日遇到雞精的那個破廟中。
至於爲什麼要來此處,不外乎有兩點原因。
一是此地離山月居近,方便給墨兒買燒雞。
二是此地離齊悅兒近,方便蒲央央串門子,雖然此時的齊悅兒已經是個六十多歲的沒牙老太太,但這也不妨礙兩人交流,只是齊悅兒耳朵不大好,說話得費點嗓子。
三便是他三人不老不死,若是住在城中恐怕會引來非議,惹出事端,所以啊,還是待在這荒郊野嶺的好。
即便是破落了些,蒲央央一個響指一打,這破廟便換作了一間乾淨整潔的小院,隱藏在一溜兒的翠竹之間,愜意而舒適。
羽墨心性貪玩,還是經常往外跑,不過他與蒲央央也有了約定,跑的再遠,也不能出了這宓羅城去,羽墨無力抵抗他這作爲上神的娘,便安心的在這小城裡,在凡間孩子堆裡廝混着,玩着那些起先不屑,後來玩的不亦樂乎的傻遊戲,比如說爬樹,打彈珠,掏鳥窩……
時常也會闖了禍,惹得人家爹孃找上門來。
碰上講道理的,蒲央央與尹竹低頭陪個不是也就罷了。碰上胡攪蠻纏的,兩人也只能關上門捂住耳朵,惡狠狠的剮墨兒一眼。
都三百來歲的人了,還與那八歲稚童打鬧,真的是太不穩重了!
那雞精也不知是寂寞的快瘋了還是膽子肥的沒地兒擱了,竟也聞着仙氣兒賴進了這小院中。
蒲央央倒也不討厭它,還經常將它抱在懷裡擼毛,擼的滿手雞毛。
尹竹倒是看這雞精不爽,就因爲這雞精它是個公的,琢磨着哪日趁蒲央央睡着了,將它送到山月居去當下酒菜!
只是他的大計還未成功,這小院便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雷公一臉慌張將還在躺椅上緩緩搖啊搖的蒲央央拉了起來。
“怎麼了?”蒲央央忽的發現自己站着了,看着面前的雷公一臉懵。
“你……你快去幫幫白煜上神吧!”
“出什麼事了?”
“赤焰劍,你還記得嗎?”
蒲央央點點頭。
“當年那赤焰劍消失後,原來是又回了魔界,它如今纏上了新任魔君,那新任魔君正在天魔兩界交界處大開殺戒,白煜上神正在那處硬撐,恐怕也撐不了多久了!”
“那新任魔君是誰?”
“老魔君手底下的蜘蛛妖!”
蒲央央一怔,思考了片刻,便拉上雷公:“走!你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