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臉皮之厚,凌肅遠不是凌顥的對手。
凌顥與蕭離都是軍中出身,蕭離在殺伐果決之外絲毫沒有損了皇族子孫的尊貴與文雅。而凌顥,卻是典型的兵匪,得理不饒人,無理攪三分。若一句話來說凌顥,大概就是爲達目的,會不擇手段。
這樣的人,口舌之爭,從小奉行君子之道的凌肅,又豈會辯得過?
狠狠瞪了凌顥一眼,凌肅給自己斟滿了酒,又是一飲而盡。
凌顥笑吟吟看着他,亦是斟酒,與凌肅二人你來我往,竟是拼起了酒。
凌肅的那點兒酒量,放到凌顥跟前來哪裡夠看的?沒多會兒,就已經酒意上頭,俊臉微醺,倒不會胡言亂語,只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嘟囔了兩聲,便沒了聲響。
“來個人。”
凌顥搖頭,這侄兒很有些赤子之心,比他那個老子強出幾座山去。
凌頌那個披着人皮的僞君子,憑什麼有這樣好的兒子呢?
兩個小廝應聲而入,見了凌肅已然醉倒,都露出了驚訝之意。凌肅從小身子文弱,顧氏管他很是嚴格,尤其教他要惜福養身。凌肅也很是自律,平日裡與同窗偶爾小酌,卻絕不會喝醉。
“送了你們大爺回去歇着,叫人預備醒酒湯。”
倆小廝不敢怠慢,忙叫人來擡了軟轎,又對着凌顥行禮,然後纔將凌肅扶到了軟轎上送了回去。
等顧氏在錦繡苑裡得知消息,凌顥已經走了。顧氏又忙不迭去看凌肅,凌妙本也想去,被顧氏攔住了。
無奈之下,凌妙只好叫海棠替自己走了一趟,知道只是喝醉了,睡了一個時辰還沒醒,不禁心中暗暗笑話這哥哥酒量不成——若是衛子楓,別說幾杯梅子酒,就是來一罈子高粱烈酒也沒事兒。
想到衛子楓,又不禁想着,哪一天去蘇季那裡看看。上次蘇季說衛子楓身上暗傷不少,須得好生調養才行。也不知道,就這一兩天裡,有沒有什麼進展?
東想西想的,很快便天黑了。用過晚膳,聽說萱草堂那邊兒又鬧了起來,卻是凌頌回來發現了凌顥來過,將老夫人氣得吐了血,還打了韓麗娘,怒火壓制不住,很是怒罵了並不在的凌顥一通,又跳着腳說着要去大理寺告凌顥個忤逆不孝。結果被三老爺攔住了,三老爺只有一句問到了凌頌臉上:“這擠兌了嫡母幾句,和與母女同時通姦比,哪個罪名更重些?”
一句通姦,叫凌頌的臉皮被扒的乾乾淨淨。
兄弟兩個就在老韓氏的病牀前大打出手了。
據說老韓氏又被氣得厥了過去。
“真是有趣。”凌妙一邊兒輕輕啜着溫熱的牛乳,一邊聽笑話。
海棠掩着嘴,輕聲笑道:“還有呢,聽說韓家姑太太還要上前去拉偏架,又被三老爺一巴掌抽了,這會兒臉上白裡透着紅,好看的緊呢。”
這話說的刁鑽刻薄,凌妙險些將嘴裡的牛乳噴出去。
“說什麼呢?”木槿白了海棠一眼,遞了一塊兒帕子給凌妙,低聲納罕,“說起來,三老爺和侯爺纔是親兄弟啊。按說,不是該和侯爺同仇敵愾,對二老爺不滿嗎?”
且也是老夫人的親兒子呢,怎麼胳膊肘反倒往外拐呢?
“這事兒不是明擺着的?”
凌妙放下手裡的素瓷小盞,眼中閃過諷刺。
“別忘了,二叔如今是定遠侯,手握京城戍衛大權,正是皇帝的心腹臣子呢。皇帝正當壯年,這份兒寵信起碼還能延續十年。”
“那跟三老爺又有什麼干係?”
木槿更糊塗了。
難道是三老爺還在指望着二老爺能在皇帝跟前爲他說幾句好話,提拔他麼?
看二老爺的行事,可不像呀!
“傻木槿。”凌妙點了點木槿的額頭,“說了二叔已經是侯爵,不說世襲罔替吧,哪怕是降級襲爵,這份兒爵位也能再傳兩三代的。別忘了,他可還沒有成親呢。”
木槿眨眼。
海棠在旁邊推了她一下,着急道:“你怎麼還沒明白過來呢?二老爺沒有成親,那就沒有子嗣。可三老爺有啊。”
嫡子就兩個呢,庶子也不少。
“海棠想的明白。”凌妙讚道。
海棠吐了吐舌頭,沒敢說自己從前就聽人私底下說過,若是大爺身子一直不好,那肯定是沒法承襲爵位的,說不定,大房就得從三房過繼子嗣呢。
有了這個話頭兒,所以她才一下子就想到了過繼上。
“可是,”木槿皺眉,“我老家也有人過繼孩子,那一般都是要撿着一週兒往下的小孩子來呀。不然,十幾二十歲的過激了,哪裡養的熟呢?”
凌妙笑而不語了。
人家三房滿眼的爵位,哪裡在意這個?
只怕,越大的孩子過繼了,於三房來說纔是最合心意的呢。
不過,這也只是他們一廂情願而已,叫凌妙說,凌顥可不是那任人算計的。這份爵位是他血汗換來的,哪裡就會便宜了老韓氏的後人呢?
橫豎這些與她無干,她就靜靜看三房上躥下跳的笑話就好。
到了晚間,她就笑不出來了。
蕭離又來了,居然還帶了少年千鈞,以及一隻碩大的箱子。
“這是什麼?”
凌妙好奇。箱子還鎖着,能是什麼?
蕭離沒說話,對着她很是溫柔地一笑,甚至還是伸手揉了揉她還帶着水汽的髮絲,“等我走了你再看。”
留下了一把金燦燦的鑰匙,便飛身跑了。
凌妙很是納罕,不知道這位又發什麼瘋。
等到打開了箱子一看,立刻就覺得,或許是自己要瘋一瘋了。
箱子裡,滿滿當當的都是賬冊!
她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不禁爲裡頭的賬目咋舌。蕭離暗中竟有這麼多的產業,還真是叫她另眼相看了。然而,他送這些來幹嘛?
正在鬱悶呢,窗戶邊兒被人敲了敲,她過去開了窗戶,就見少年千鈞倒掛在窗前,對她笑嘻嘻道:“主子說了,知道淩小姐在家裡悶得慌,這些東西給您解悶。”
凌妙木着一張臉,啪的一聲關了窗戶,險些夾到千鈞的鼻子。
千鈞在外頭摸了摸鼻尖,飛身走了。
凌妙在屋子裡,看着一箱子賬冊鬱悶不已。
這算什麼呢?
站了一會兒,才憤憤然將這一箱子藏在了自己的拔步牀上的抽屜裡。
只是後邊接連幾日,都沒有見蕭離過來。倒是這天,清雲來了。
“傷好了?”
清雲含笑道:“是,已經好了。”
凌妙不大相信,清雲手臂上的傷比岑媛還要重些呢,被狼硬生生撕了條血肉下來。
岑媛現下還住在蘇季那裡,清雲怎麼就能好了?
“伸出手來我瞧瞧。”
清雲猶豫了一下,伸出手臂。凌妙將她黑色的夜行衣袖子往上一擼,就見潔白如玉的手臂上,一道猙獰的傷口尚未完全癒合,隱隱還從疤痕裡透出血來。
“回去,養好傷再來。”
凌妙聲音冷了下來。
清雲搖頭,“從前在戰場上,傷的哪次不比這個重?我又不是那嬌氣的人。”
再說,蘇神醫那裡雖然好,但是那老爺子也真心不是誰都能受得了的。
“好姑娘,叫我留下來吧。王爺說了,往後我和那幾個姐妹就留在您的身邊保護您。您若是不收,我們可就無處可去了。”
凌妙氣笑了,“我要你做什麼呢?留下來看着你這樣自傷嗎?”
清雲心中卻涌動了一股暖意——別看淩小姐嘴裡說的生硬,實則卻是擔心自己呢。
也不辯解,只笑着看凌妙,清麗的臉上寫滿了無辜。
“真是的!”凌妙受不得了,她最看不來的便是女孩子受苦受委屈,雖知道清雲這是完全的示弱叫自己同情,也還是鬆了口,“這樣吧,我先給你們在外頭找個宅子住下來——並不是不叫你們貼身來,而是過幾日,我有事情要交給幾個侯府裡沒有的人去做。”
清雲點頭,“都聽小姐的安排。”
後邊,就要先幹掉宋蓉蓉和韓麗娘啦,嗯嗯,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