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凌頌方纔還在和韓麗娘卿卿我我,那韓麗娘滿臉的春情盪漾,顯然是二人已經苟合在了一起。但明顯的,凌頌又對宋蓉蓉念念不忘……
這……
這無恥至極的事情若是傳出去,叫人知道凌肅與凌妙有着這樣一個毫無人倫的父親,他們往後還有什麼前程可言!
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顧氏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娘!”
凌妙搶上一步將她扶住。
顧氏抓住她的手臂,手指關節處都泛白了,咬着牙,從脣間擠出幾個字。
“去接她回來!”
如果可以,顧氏真想叫凌頌帶着韓麗娘母女死到外頭去!
但眼下竟是不能!
顧氏並不是爲凌頌這個男人的薄倖無德,而是單純爲凌肅兄妹兩個感到心酸。
有這樣的父親,叫這兩個孩子情何以堪!
心頭劇痛,顧氏只覺得胸口處似有一股甜猩之氣翻涌欲出。眼角餘光突然看到凌妙驟然變得驚駭的臉色,勉力壓下了那口血氣,強笑低聲道:“娘沒事。”
一語未了,人便失去了知覺,緩緩軟倒下去。
“娘!”凌肅與凌妙兄妹兩個大急。
凌肅文弱,凌妙力氣也並不大,眼看着顧氏的身子就要軟倒,驀然間斜刺裡跨出一個人影,只雙手一抄,便將顧氏打橫抱起。
凌妙驚呼一聲,目光順着那人腳上皁色的方頭靴向上看去。
只見來人生得格外高大,猿臂蜂腰,面色微黑,五官卻頗爲俊朗。這人渾身頗有些風塵僕僕,但一身精悍殺伐之氣,凌妙一望之下,竟覺有一股濃郁血氣撲面而來,直教人不敢與之直視。
“二叔?”凌肅驚愕。
凌妙睜大眼,這就是傳聞中自己那個庶出的二叔凌顥?
憑藉一己之力,在軍中打拼,功至驍騎將軍的凌顥?
便見那人頷首,“先送了……你娘回去。”
凌肅神色恭謹,躬身道:“是。”
凌顥淡淡地掃了一眼有些目瞪口呆的凌妙,大步向前走去,挺拔寬闊的背影叫人看了說不出的安心。
本能的感覺到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來。凌妙摸了摸鼻子,快步跟了過去。
凌肅不放心一般的太醫,一路疾走回到梧桐苑,立刻吩咐自己的小廝去請楚子熙。
叔嫂有別,凌顥將暈厥過去的顧氏送進了梧桐苑,便沒有進屋子裡去,只在遊廊地下負手而立,面容沉肅,目光冰冷,渾身上下的氣勢竟叫梧桐苑裡的一應僕婦丫鬟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
“阿肅!”
楚子熙過來得很快,進了梧桐苑就瞧見了站在院中,身姿挺拔筆直如同長槍的凌顥。他一怔之下,想起前兩日得到的消息,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對着凌顥一禮,“凌將軍。”
與凌頌在京中並不大好的名聲不同,凌顥是武定侯府這一代中最爲出色的人才。他長於軍中,少年時便同老侯爺一同出戰。如今這樣的地位,完全是靠着自己一刀一槍打拼出來的。因此,就叫絕大多數的人很是佩服了。
凌顥雖然甚少回京,然而對楚子熙,也並不陌生。楚子熙的父親,現任楚國公,擔着兵部尚書的實職,凌顥與他接觸頗多。見楚子熙神色恭敬,便微微頷首,“有勞了,多謝。”
“將軍不必多禮,都是晚輩應盡之事。”楚子熙覺得挺奇怪,他是來給武定侯夫人看病的,怎麼倒是這位凌將軍來道謝?不過,他長了一張雲淡風輕的臉,縱然心內有疑惑,外表看來依舊是一副遠山白雪的淡漠模樣。
凌肅從裡邊迎了出來,見到楚子熙大喜,“子熙,快進來!”
顧氏已經醒了過來,但是臉色着實不大好,且嘴角處隱隱透出了血絲,這叫凌肅極爲擔心。
楚子熙點頭,快步進了梧桐苑的正房裡。
凌妙正靜靜地站立在牀前,背對着外邊的光線,正低頭與顧氏輕聲說着什麼。從楚子熙的角度看去,就只看能看到她略尖的下巴,以及濃密的劉海。
聽到腳步聲響,凌妙擡起頭,瀲灩如冰的眼睛裡地上了一絲急切。
楚子熙心內微微一動,對她微笑頷首,來不及說話,便先行走到了牀邊。
他與凌肅年紀差不多,也就沒有那麼多的避諱。顧氏半靠在牀上,身上搭着一條玉色錦被,臉色很是蒼白,看上去與平日裡爽快犀利的模樣大有不同。
“凌伯母。”楚子熙上前行禮,坐在了丫鬟搬過來的椅子上。
“請伸出手。”
顧氏勉強笑了一下,啞着嗓子道:“又麻煩你了。”
“伯母哪裡話。”楚子熙將兩根手指搭在了顧氏的腕子上,片刻後輕輕“咦”了一聲,擡起頭看向凌肅,“阿肅見過我師父?”
他師父蘇季乃是天下人盡皆知的神醫,不但大盛之中,便是周邊幾個蠻夷小國,提起蘇季來也多是敬重的。
只是,蘇神醫一向不慕名利,只在天下四處遊歷,如閒雲野鶴一般。凌肅,又是怎麼見到的?
顧氏也不禁帶着疑問看凌肅。
“只是昨日幸運,得以見得蘇老爺子一面。”凌肅只微一猶豫,便點頭,又對顧氏道,“幸得老先生青目,我竟有幾分的薄面。昨兒晚上,我與母親的藥丸,便是蘇老爺子所贈。”
顧氏又驚又喜。她倒是沒有往別的地方去想,只單純相信了凌肅的話,只當凌肅果然在蘇神醫那裡得了歡喜。
但轉念之間,又皺眉嗔道:“你這孩子,蘇神醫與你的東西,怎麼倒給了我?”
她想着,蘇神醫必然是看出了凌肅這孩子從小體弱,給的必然也是補身子的上佳補藥。只是,昨日卻被她糊里糊塗地吃了!
楚子熙擡眸掃了一眼凌肅,只覺得幾日沒見,自己這位摯友好像有不少的事兒瞞着自己,便打定了主意,等會兒必要去追問一番的。
他微笑着從藥箱裡取出一隻小瓷瓶,對顧氏道:“伯母並無大礙,只是急火攻心,導致血不歸經,一時血氣上涌,這纔會暈厥過去。這口血吐了出來,便無大礙了。這裡頭的藥,伯母願意吃,便吃一丸。若是覺得身上並無不適,不吃也沒什麼,飲食上精心些即可。”
“我就說自己無事,可惜這兩個孩子不肯聽,非要去勞煩你跑了這一趟來。阿肅,子熙辛苦了,你好生陪他吃茶去。”
凌肅放下心來,叫凌妙陪着顧氏,自己便於楚子熙一起走了出來。
院子裡,凌顥已經不見了。
“阿肅,凌將軍何時回京的?”楚子熙左右看了看,沒見到凌顥身影。
凌肅搖頭,“之前並沒有聽說。”
方纔凌顥突然出現抱起顧氏的時候,他還以爲是哪個強人闖進了後院。不過……凌肅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總覺得,二叔是哪裡不對勁呢?
“我與你說。”
楚子熙與凌肅並排走着,輕笑,“你別皺眉了,你們凌家,只怕這回又要多個侯爺了。”
“莫非是,我二叔這次回京,是要封侯?”
楚子熙神秘點頭。
“凌將軍之前在西涼戍邊,戰功赫赫的。聽聞之前一場硬仗,將西涼人向大漠趕出了上千裡,這可是曠世的奇功啊!”
他一臉敬仰,“好男兒,當如是!”
感慨了幾句,見凌肅目光中透着瞭然,便也不再賣關子,“我聽父親說,這回凌將軍立下不世之功,皇上必然會封爵。之前,皇帝想要封伯爵,後又不知爲何,改封了侯爵,至於封號,倒是還沒有定下來。但不管怎麼說,一個爵位是跑不了的了。到時候,你們凌家一門雙侯,也是難得的顯耀了。”
凌顥出生入死換得爵位,凌肅自然爲他歡喜,便也點頭嘆道:“二叔,乃是人中俊傑。可惜我這身子一直不爭氣,不然戰場殺敵,纔是痛快!”
他本是個溫和的性子,但哪個男兒沒有過馳騁疆場建功立業的心呢?
想到如同凌顥一般跨馬殺敵,縱橫沙場,安和如凌肅,也不禁有些熱血沸騰。
“哈哈哈,你哪,那支筆桿子與凌將軍的長槍相比,也不遑多讓了。”楚子熙大笑。
別看凌肅爲人溫柔,但他的文章,卻是言辭犀利,字字珠璣直插要害的。一些同窗私下裡開玩笑,都叫凌肅“玉筆閻羅”。
凌肅禁不住也笑了。
隨即斂了笑意,正色問楚子熙:“我娘身子骨一向不錯的,突然間暈厥吐血,真的沒事?”
“自然是真的。”楚子熙頓了頓,終究還是有些好奇,“恕我造次,伯母這是怎麼了?”
凌肅便嘆氣,搖了搖頭,“家醜而已。”
楚子熙攤了攤手,便沒有再追問下去。
此時的萱草堂裡,凌顥站在老韓氏牀前,正神色冷淡地看着牀上躺着的嫡母。
“我回來了,太太。”
他沒有叫母親,也沒有叫老夫人,而是將“太太”二字咬得極重,一字一字彷彿從喉嚨裡壓抑到了極點後方才吐出來。
“如您所願,從此後我便留在京城了。太太,可喜歡?”
老韓氏目光裡充滿了驚恐,張大嘴想要呼喊什麼,只是她如今口不能言,只發出了如蛇一般的嘶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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