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公夫人哭天搶地的,但世子楚子熙卻是理智的很。京城裡的高門大戶不少,一般來說,但凡出門的車馬,包括車把式都是用熟了的,怕的就是一時意外傷了人。按說,絕無突然驚馬發瘋的可能。但偏偏,這事兒就發生了。再想想這出事的時間,偏生還又是上朝時候,街上除了匆匆往金鑾殿去的勳貴官員,便沒有任何的百姓不會傷及無辜。怎麼看,這事情裡都太過巧合了。
因心中疑惑,面上便帶出來了一些。楚國公夫人雖然眼界有限,但是爲人很是精明。一眼,就看見了兒子神色不對,便一擦眼睛,捏着帕子問道:“煦兒,你在想什麼?”
楚子煦蹙眉將心中懷疑說了,楚國公夫人聽了,眼睛立了起來,眉頭就是一皺,“你的意思是說?”
“老五是個老把式,這麼多年專管伺候父親出門的車馬,從未有過半點兒的閃失。這一次,實在是讓人不能不懷疑。母親,父親,咱們楚國公府向來沒有與人結過,若真是有人刻意爲之,又會是誰?”
躺在牀上的楚國公臉上還有痛楚之色,聞言面上不禁一白。暗地裡做過什麼,他能瞞過別人,卻瞞不了自己。受傷的事情,透着古怪。尤其,在這樣特殊的時候。
垂下眼皮,眼睛裡就閃過了陰鬱。
“你是說,你妹妹的事兒……”楚國公夫人雖然精明,但卻不善掩飾,聽兒子一說,也不顧的尚有下人在,便失聲喊道,“難道是那凌家……”
又一咬牙,“若是他們,我定與他們沒完!”
“你與誰沒完?”楚國公腿上疼痛,又聽妻子這樣說,心下越發憋悶,當下便斥道,“這只是咱們自己猜測,有什麼證據?你憑什麼去和人家沒完?到時候人家問一句,怎麼就覺得人家要算計我,你怎麼說?哦,你是不是得說,爲了你女兒能當皇后,你去挑撥別人毀別人女兒的姻緣?”
說到這裡連聲咳嗽,扯動傷處到底更加疼了,忍不住便痛呼起來。
楚子煦連忙過去扶住了他,又親自倒水送到了楚國公的嘴邊。
喝下了一口水,楚國公纔沒好氣地罵了妻子一句,“愚蠢!”
楚國公夫人大感委屈,眼淚就掉下來了,爭辯道:“女兒難道是我一個人的?如珠似寶的養大了,難道我不盼着她好?先前,你和母親連問都沒有問我,就把萱華定給了徐家,我本不樂意,京城裡大好的人家多得是,憑藉萱華的人品才貌,不說進宮做娘娘,便是一個王妃,總還是可以的。母親罵我眼皮子淺,你呢,你只會指責我忤逆!到頭來卻又是如何?徐家那小子,不是個東西!我好好兒的女兒,就險些毀了!要不是我孃家嫂子出主意,叫她得了個純孝的名聲,這孩子就徹底完了!現下,她又有好名聲,又有好出身,哪一樣不比那個凌家的丫頭強?難不成,往後叫她給一個親孃不守婦道,自己又潑辣放蕩的女人磕頭行禮嗎?再說,當初不是老爺你出的這個主意?如今倒好,成了我的錯麼?”
她向來是看着端莊,但楚國公父子都知道,這女人一旦不講道理,那是真的毫無道理可講了。任憑誰說什麼,也是半字都不肯聽不肯信的。
楚子煦看到父親面色蒼白,氣喘吁吁的,怕他再氣出個好歹,只能過去拉開了楚國公夫人,苦苦勸道:“父親並不是這個意思,母親怎麼倒先急了?”
看了一眼屋子裡的丫鬟們,一擡手,示意人都出去了,這才壓低了聲音道:“母親,妹妹的事情,怎麼好就這麼說出來?這不是讓妹妹難做人麼?再說,我方纔也只是個猜測而已,又沒半分的證據,您就急了?我也知道,您是爲父親心疼着急的,可眼下,咱們也只能先忍着,待有了證據再說。”
又看楚國公夫人嘴脣動了動,似乎是還想爭辯,連忙又搶在前頭,皺起眉頭,極低的聲音道:“再者母親,比起凌家,其實我更懷疑是……”
伸手往翊王府的方向指了指。
這倒是他心裡的話。凌家說到底,不過是個兩代人的傳承,定北侯能爲再高,終究是一介武將。他也見過凌顥,總覺得那樣的漢子,是不屑於陰私手段的。若是他知道了楚家算計凌妙親事,楚子煦寧可相信,凌顥會直接打上楚家來。倒是蕭離,做事一向不擇手段,聽聞他便是行軍打仗來,也從來都是不按套路出兵。這種行事,做起來恐怕沒什麼顧慮。
楚國公夫人便是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她爲的是叫女兒尋個世間最尊貴的男子,可不是爲了叫女兒獨守空房的。蕭離極愛凌妙,爲了那個野丫頭做了多少叫人側目的事兒?若是叫他知道了楚家這些謀算,豈有會對女兒有個好感的?哪怕最後真的礙於朝中壓力不能立凌妙爲後,娶了萱華,那,那也不及真心實意來的好不是?再說了,朝臣也好宗室也好,只要蕭離不立凌妙爲後,哪怕他後邊把凌妙迎進宮裡頭做貴妃皇貴妃的呢,恐怕也不會再插手了。本來就有情的兩個人,到時候宮裡哪裡有萱華的容身之處?凌妙那性子,若是得寵還不得把閨女擠兌死啊!
不能不說,這楚國公夫人便是想得多。楚萱華入宮,八字連個撇都沒有,竟叫她腦補出了女兒已經成爲皇后,失寵失意的情形來。
“不行!”她狠狠一揉手裡的帕子,眼中就透出了十分的狠厲,“凌家那丫頭,決不能留着!”
“母親!”
門一響,楚子熙滿面怒火地大步進來。
他本是聽說父親受傷趕回來的,沒想到的是,就在外邊聽見了這麼一出大戲。
蕭離凌妙的親事早定,便是沒有僞帝賜婚,蕭離這輩子也只會娶凌妙。他對凌妙曾經有過心動,畢竟凌妙與京中那些大家閨秀都不相同,並不一味壓抑着自己的性情。凌妙是個恣意鮮活的女子,相比之下,反倒是她絕色的容姿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只是,楚子熙知道,兄長和妹妹的親事,已經在祖母和母親之間埋下了一層陰影。依母親的心思,是絕對不會看上凌妙的。他愛重凌妙,卻並不想讓她陷入到一個困窘的境遇中。當知道蕭離對凌妙的百般愛惜時,他曾有過片刻的心痛,卻依舊選擇了只做凌妙的師兄。
他也聽說了朝中對於蕭離凌妙親事的反對之聲,卻從未想到過,這裡頭的推手竟然是自己的父母!
怪不得!
他回京後見到妹妹竟然還被關在小院子裡誦經,便是消瘦了,人也黯然了,也不見父母有絲毫憐惜將她放出來,而向來疼愛妹妹的祖母和兄長,竟然也半聲不吭!
“原來,你們打着的,竟是這樣的主意?”
楚子熙看着父母兄長,心裡一陣絞痛。他一直以爲,雖然國公府裡有二房三房時常作妖,但他們大房一家人,是和美的。從沒想過,看似閒雲野鶴的父親,端莊的母親,光風霽月的大哥,竟然這樣追逐名利不擇手段!甚至,將主意打到一個閨閣女孩兒的頭上去!
“你懂什麼?”
楚國公夫人許久沒見着小兒子了,見兒子進門就指責自己,頓時就急了,怒道:“你胡言亂語什麼呢?明明人在京城卻偏要住到外頭去,滿心裡不知道你想的是什麼!爹孃不要了,家也不要了,這一回來就爲了外人指責你爹孃哥哥,這就是你外頭學的?”
楚子熙不願意與母親對嘴吵架,只看着牀上的楚國公,忍着心痛沉聲問道:“父親,這件事,祖母和萱華,可知道?”
“二弟!”楚子煦見父親面色不好,忙拉住楚子熙的手臂,“這些事情且往後再說。你先看看父親的傷。”
楚子熙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種種沉悶,上前便替楚國公看了看。結論,和太醫所說的一般無二。
楚國公夫人泣道:“到底是哪個害了老爺?也太狠心了!”
“報應!”楚子熙見父親兄長臉上也都露出了憤恨之色,只覺得胸口處發堵,低聲唸了一句。話纔出口,臉上便着了狠狠的一巴掌。
卻是楚國公打的。
終於拿回了我的電腦!一更,第二更在兩點左右,第三更大概會在晚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