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被凌妙一口呸在了臉上,一時之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凌妙已經走到了方嫿跟前,方嫿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絲暖意,“凌姐姐。”
“你沒事吧?”見方嫿面色有些蒼白,凌妙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只覺得入手也是冰涼,不由得擔心的問道。
方嫿搖了搖頭,“沒事。”
“妙姐兒!”回過神來的姚氏尖叫起來,“我是你的舅母,你就這樣對待長輩嗎!”
凌妙回過頭輕笑:“夫人自稱我的長輩?卻不知,我與你有和關係?”
顧琬都已經跟英國公府斷了關係,一個庶出的舅舅的妻子,難道還想憑藉着身份來壓她?
對凌妙,姚氏也是恨得不行的。當初她的兩個侄女,姚碧蓮和姚碧荷,都是京城裡很有些美名的女孩兒了。
如果不是春獵時候和凌妙衝突了,事後被翊郡王教訓,又被許多的人傳說品惡行劣,憑藉那姐妹倆的容貌,恐怕早就進宮服侍皇帝了。又怎麼會小小年紀就香消玉殞呢?
姚氏向來鍾愛那對姐妹花兒侄女,見到凌妙便想到了曾經花朵兒似的姐妹倆,心頭劇痛,看向凌妙的眼神就越發陰鬱。
“好一個沒有關係。”姚氏冷笑,她雖然不聰明,但是她有她的小智慧。“姑娘如今身份高了,畢竟是未來的王妃娘娘,我們又算是那根藤上的人呢。便是我們顧家的姑奶奶,也是高高在上的侯夫人,姑爺位高權重的,誰敢去輕易攀附?罷了罷了,算我有眼無珠的,居然還想着親戚之間能夠彼此幫襯,原也不過是癡心妄想了。我怎麼一時就忘了,傷了我兒的,不正是姑娘的夫婿嗎?”
顧卿辭的孽根是蕭離一劍砍下,姚氏睚眥欲裂,恨不能就此在凌妙身上咬下一塊兒肉來,也叫蕭離嚐嚐什麼是刻骨之痛。
若她只是和凌妙惡言相向,凌妙興許只笑笑就過去了,但是她話裡話外扯上了顧琬和蕭離,這就叫她不能忍了。兩道英氣的眉毛一軒,迴轉身體子就要說話,卻被方嫿抓住了腕子搖了搖頭,示意凌妙不要開口。
方嫿是個很通透的人,今日凌妙過來,必然是爲了她。不管怎麼說,顧家是凌妙的母族,哪怕定北侯夫人已經和他們斷了關係,一旦衝突起來,更多人指責的也只會是凌妙。畢竟,這年頭就講究個“孝”字。無路如何,姚氏佔着個長輩的名義。
她不能叫凌妙攪進這趟渾水。
“這話說的好笑。”方嫿將凌妙擋在了身後,挑眉道,“凌姐姐是誰,定遠侯夫人是誰,你們又是誰?”
她嗤笑一聲,“正如你所說,你倒是跟我們說說,你到底是哪條藤上出來的呢?”
“你!”
姚氏本來就不擅長言辭,被方嫿這麼一問,更是亂了手腳。難道她能說,她是顧家庶出一脈的?自己打臉也不是這麼個打法啊!
“這可真是沒有天理啊!”驀然間周老姨娘一聲哀嚎,捂着臉嗚嗚地哭了起來,“我便是個姨娘,也是進門多年的,便是國公爺面前也有些體面呢。我爲顧家生了兒女,莫非就不是凌丫頭你的舅舅姨母了?忒也捧高踩低了些!”
“你還知道自己只是個姨娘?”方嫿口齒伶俐,狹長的眼角微微吊起,帶着幾分凌厲尖銳,說出的話來更是如刀子一般直插人心,“我還以爲,你把自己當成了國公夫人呢!聽聽,剛纔她叫你什麼?”
她素白的手指指向了姚氏,“一口一個母親,呸!你拍着心口問問可當得起當不起!我方家離京二十年,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京城裡庶出的子女能管個妾叫母親了!”
“如此嫡庶不分,可見國公府好教養!倒也是了,若非教養出衆,如何就能養出了辱人清白殺人性命的禽獸不如的玩意兒來!”
周老姨娘雖然出生便是奴婢,然而這麼多年了着實沒有受過什麼苦楚。哪怕年老色衰後顧栩另有新寵,她仗着生了一兒一女,日子過得依舊滋滋潤潤的。國公府後院裡,除過顧老夫人外,周老姨娘赫然便是第一人。便是顧如柏姚氏顧臻臻等,私底下確實也是直接喚她母親的。
然而本朝嫡庶之分甚是嚴苛,有些寵妾滅妻的,關上門去,不叫傳到外頭,尚無人說什麼。但是你一個做妾的,大街上就這麼跑出來任由堂堂國公府二奶奶叫母親,這是腦子有毛病麼?現成的把柄往人手裡送。
這條街上也有兩個御史的宅子,御史聞風奏事,連證據都不必要。御史府裡的下人探頭探腦的,連忙就記下了看見的,只等着自家主人下朝回來講述一番,爲主子的彈劾大業提供個大好的材料。
周老姨娘顫巍巍地指着方嫿,“你,你……”
搖了搖身子,就要往後暈倒。
方嫿突然伸手,自凌妙頭上拔下一根赤金鑲珠簪,脣角泛起笑,“你敢暈倒在我家門前,我便替你通通人中!”
人中!
周老姨娘奇蹟般的站穩了,看着方嫿的眼神就如同見到了鬼一般。人中,她知道!
當日國公爺壽辰,姚氏因與凌妙衝突,便暈了過去,被姚家的那個姨娘趙氏一簪子紮在了人中上,那個血流的喲!就現下,嘴脣上邊還有個疤呢!
不過她這麼一站,圍觀的都明白了她方纔是裝的,不禁鬨然大笑起來。還有那等看熱鬧不怕事情大的起鬨喊道:“老夫人便暈上一暈,我等只不信這樣一個小娘子敢下手!”
方嫿微微一笑,斂身福了福,“小女子確實不敢。”
又端詳了一下那根髮簪,見簪頭上的拇指大小的珠子圓潤華美,寶光流轉,輕聲嘆道:“不然,不是白白糟踐了這麼好的簪子?”
周老姨娘和姚氏婆媳兩個又氣又急,她們本是來逼娶方嫿的,這姓凌的丫頭插一腳來做什麼?
二人對視一眼,索性心一橫,也不在意別的了。就算不能叫方嫿嫁入顧家,卻也必須要把她肚子裡的孩子留下!
想落胎?門也沒有!
周老夫人哭着打滾,姚氏捂臉哀泣跪倒,一個粗鄙一個懷柔,都在哭求方嫿下嫁,留下顧家一條血脈。
凌妙實在是爲這兩個人的無恥震驚了。
想從前她去英國公府的時候,姚氏多矜持多尊貴呀,端着豪門貴婦的款兒,對着她母親皮笑肉不笑的。那麼個愛面子的,今日卻爲了兒子成了一副潑婦狀,她是該說一聲慈母仁心還是該罵她無恥之尤?
日頭已經升起來老高,上朝的官員勳貴都陸續歸來。
方家的門口,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三老太太見狀心中便是一喜,拄着柺杖上前一步,刻意放大了聲音,“嫿兒啊,你素來是個良善心軟的孩子。你看看眼前,如何能狠心不理會呢?你腹中已經有了顧家的骨肉,我看你還是……”
話沒說完,便被方嫿驀然回頭看過來的眼神駭住了。
方嫿一反方纔的清冷從容,眼中猶似要噴出火來。
“我敬你是長輩,不想多加理會,沒想到你到了如今還在爲了一己私利來逼迫我!”她猛然上前兩步,三老太太看着她那雙發紅的眼睛,嚇得倒退了一步。
李氏連忙擋在婆婆跟前,斥道:“嫿丫頭你要幹什麼?你眼裡還有沒有長輩?”
“屁的長輩!”方嫿突然說出了一句粗話,“真以爲你們做的那些齷齪的勾當我半分不知道麼?從進京的路上,你們婆媳幾個就商量着怎麼謀奪我父親的爵位和家產,那些誅心之言,真想讓我一句一句當衆說出嗎?我遭逢大難,我父更是被毆身死,你們沒有半分的傷感我不怪你們,可你們不該在我父靈前大鬧!更不該,爲了狗屁的前程,跑去顧家賣好兒,甚至想要軟禁我,灌我迷藥,將我送到顧家去!昨日聽聞我的狠話,便又着急了,我知道顧家給了你們好處,只是這好處想在我身上着落,瞎了你們的狗眼!忠叔!”
她手一招,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僕忠叔出來了,“小姐。”
“把這些人從府裡給我扔出去!”
“你敢!”
“方嫿,你瘋了嗎?”
方嫿縱聲大笑,笑的眼淚都下來了,“我就是瘋了,我瘋了也是你們逼的!”
她眉目一轉,目光落在周老姨娘和姚氏身上,那二人收買三房的事情被方嫿揭了出來,臉色已經是大變,正要悄悄退走,方嫿哪裡肯依?
幾步走下了臺階來到了婆媳兩個面前,指着二人冷笑:“你們是不是覺得,你顧家勢大,便能無所顧忌了?我告訴你們,打錯了主意!”
“你不過是顧家一個妾室奴婢,憑着幾分狐媚手段得了男人的寵愛,便不知道自己身份了!你要作威作福,只管回到你的國公府裡去,我家門口,還輪不到你來!”
“至於你,顧二夫人,好個誥命夫人,好個豪門的貴婦!呸!想叫我給你那個禽獸不如的兒子生孩子?只等你女兒被人強暴了,你將她嫁與那畜生,我才服了你!”
她一通大罵,罵的三房豬人和姚氏等狗血淋頭,一時之間竟然接不上話。方嫿明眸轉動間,整個兒周身如同燃起一團烈焰,叫人不敢直視。
她痛快了,冷笑一聲,沒有什麼血色的脣瓣間狠狠吐出了兩個字。
“賤人!”
今天只有這一更了,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