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凌妙的手緊緊的攥了起來,她終於還是來晚了一步。

因爲是客房,這間屋子並沒有隔開,顯得很是軒朗,只用一座八扇透紗繡蘭草圖案的屏風分出了裡外。透過屏風,隱隱約約就可以看到裡間牀上正並排躺着兩個人……

咬了咬牙,她繞過屏風,大步走了進去。

掛着粉紅色繡幔的牀上,顧氏雙目緊閉,躺在牀上一動不動,齊胸處蓋着一條杏子紅綾被。而她的身邊,正有一名男子和衣而臥,睡得香甜。

“這是怎麼回事?”顧臻臻跟着走了進來,看到這般情形,一捂嘴便驚聲尖叫了起來,“姐姐怎麼會……”

彷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慌忙掩住了話頭,卻轉過頭疾言厲色對跟了進來的幾個丫鬟說道:“都出去!”

丫鬟們誠惶誠恐,互相交換了眼神,想要往外走,卻被凌妙一聲厲喝:“站住!”

“哎呀,妙兒!”顧臻臻跺腳急道,“這……你……你快出去,這可不是你個小姑娘家家的該看的!”

凌妙清凌凌的眼光注視着她,冷然問道:“平南侯夫人這話,我竟是不明白。母親躺在那裡昏迷不醒,夫人卻叫我這做女兒出去?”

“你……”顧臻臻嗐了一聲,眼圈泛紅,滿臉都是焦慮,“難道你看不出嗎?”

凌妙冷笑,“看出什麼?”

“姐姐她……”顧臻臻語焉不詳,似乎難以啓齒,“這……姐姐與男子同臥一牀……”

外邊腳步聲響,環佩叮噹的,似乎來了不少的人。

凌妙心中冷笑,來的還真是又快又及時啊!

“這裡怎麼了?”來的人說話十分溫柔,語音中帶着一股淡淡的笑意,隨後便被幾個人簇擁着走了進來。

這人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年紀,穿着茜紅色纏枝蓮花褙子,杏黃色百褶曳地裙,髮髻上插着赤金如意八寶簪,髮簪上有綴着細細的珍珠流蘇,圓臉杏眼,眸中帶笑,看上去溫婉又端莊。

正是安陽侯夫人韓氏。

這是她那明如秋水的目光落在了牀上,當時便是神色大變,竟然忍不住的後退了兩步,全仗着身後的丫鬟扶住才站穩。

“這……天哪,這是怎麼回事?”

她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牀邊,看清了牀上的人,更是大吃一驚,“三弟?”

凌妙沉了沉眼簾,三弟?

牀上那男子,莫非就是傳聞中,安陽侯府最爲出息的子弟安遠之?

安陽侯安匯之乃是老侯爺嫡次子,因其長兄英年早逝,這爵位便傳到了他的頭上。然而安匯之文不成武不就,因此在朝中並沒有實職。但他爲人善於鑽營,故人緣是很不錯的。就是今天老夫人壽辰,還是賓客裡也多,有時他在外相結交的。

而安遠之,因是老侯爺的幼子,故而很是得老侯爺夫妻兩個的喜愛。且他比安匯之聰慧許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與京城裡也很是有些才名的。

有人曾說過,若不是因爲安匯之憑着年紀大了兩歲,這安陽侯的爵位,定然是安遠之的。

凌妙心中多少個念頭急轉,鳳眸中寒光閃動。眼下這情形,怎麼看都不像是光爲了算計顧氏的。

韓氏驚呼一聲三弟,便險些栽倒。轉回頭向後看去,對着那些丫頭咬牙切齒,“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方纔回話的那個大丫鬟便上前哭着說道,“回夫人的話,奴婢也不知道。我們幾個奉了您的話,在幾個客院裡伺候着。奴婢本是服侍凌夫人的,只是凌夫人說自己休息時候不習慣身邊有很多人,叫奴婢外邊去了。後來奴婢腹痛,吃完茅廁去了一次,回來後就看到……”

她這話裡話外,拼命的推脫責任,又暗示着,似乎這件事情與顧氏脫不開干係。

韓氏怒道:“混賬!”

這話也不知在罵那丫鬟,還是在罵顧氏了。

顧臻臻便蹙起兩道細細彎彎的眉毛,輕聲道:“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她掃一眼牀上,眼中頗多不屑。

凌妙冷眼看着他們做戲,聽到此刻冷笑問道:“這樣是怎樣?還請平南侯夫人把話說清楚。”

“這還用我說嗎?”顧臻臻從小得寵,被英國公千嬌萬寵着長大。及笄前便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稱,更是人人追捧的對象。除了在一次表白中被人拒絕外,這大半生竟從未有過挫折,故而根本受不得別人的半分反駁。聽到凌妙對自己冷言冷語,心下十分不悅,只在嘴角彎起一抹涼薄笑意,“這裡明明是個姐姐預備的客房,方纔還是她一個人睡在了這裡,怎麼就變成那樣走了以後,多出來一個人呢?”

“是那人無意闖入,還是……”

她的視線掠過牀上依舊睡得沉沉的兩個人,哼了一聲,卻沒有繼續說,話中之意卻是人人都明白了。

“還是什麼?平安侯夫人說一半留一半,什麼意思?莫非你覺得,是我娘約了人到這裡,要做什麼事情?”

凌妙譏諷道,“別說我娘自來自尊自愛,清白如水。便是你去隨便找一個人了,可有醜事做到親戚家裡的道理?”

其實此時她已經明白,今天的事情不光光是要算計顧氏,連帶着還有安遠之一起。

不然,以顧臻臻的手段,應該不會用這樣簡單粗暴的一眼就能看穿的法子。

這麼多人闖到屋子裡,顧氏和安遠之都沒有醒來,一看便知道是這不正常。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顧氏和安遠之有什麼私情。

然而二人並臥一牀,卻也是衆目睽睽之下。大鳳朝男女之防雖然比起前朝來要寬鬆得多,但這樣的情形,顯然也是不能爲世人所接受的。尤其女子,與丈夫以外的男子睡在一張牀上,可以說名聲盡毀。

便是安遠之,從此後聲名也要蒙上了一層陰影。

離得近了,我便聞到了安遠之身上淡淡的酒味兒。

真是好手段!

這樣一來,若是有人認真追究起來,韓氏和顧臻臻便可以說是顧氏和安遠之吃酒醉了,一切都是誤會的話,可就算如此,韓氏一個當家不利的罪名也要落下來。尤其是安陽侯老夫人,今天是她的壽辰,鬧出這樣一檔子事情來,憤怒是肯定的。可以想象,等到客人盡皆散去,韓氏將面臨着安陽侯老夫人九天雷霆一般的怒火。

就是因爲這個,凌妙更加想不通,爲什麼安陽侯夫人寧可冒着得罪老夫人的危險,也要幫助顧臻臻做這件事呢?

他們兩個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別人所不知道的關係呢?

凌妙想不通,便不再多想,只對安陽侯夫人說道:“這麼多人涌進屋子,我娘都沒能醒過來,可見是有什麼事故。夫人可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我又如何能知道?”韓氏大感冤枉,滿臉無辜道,“在府裡赴宴的人不止你娘一個,偏生就她有了什麼事故兒?這也太過匪夷所思看了吧?”

凌妙便笑了,清澈如水的目光緊緊盯着韓氏,,見她你自己視線交匯,目光竟然不自覺的閃動,心下便更多了幾分把握。

“正是隻有我娘一人如此,纔是不正常。”凌妙大步走過去,先爲顧氏把了把脈,但覺呼吸平穩,面色紅潤,便知道該只是中普通的迷藥。

回過頭來,看了看屋子裡的人,索性掏出自己的帕子,將桌上的冷茶倒在帕子上,然後將帕子搭在了顧氏的額頭上。

見顧氏只是眼皮兒動了動,卻還沒有醒,便又將那茶水淋在了顧氏臉上。

顧氏喉間溢出一絲呻吟,悠悠轉醒。

只是,睜開眼後目光依舊有些茫然。

等看清了眼前那張如花似玉的面龐,正是女兒凌妙的,登時便大吃一驚。

“阿妙,你怎麼來了?”

她霍然起身,只是一陣暈眩,又頹然倒在了牀上。

只這一下,才發覺不對勁。僵硬着轉動脖子,垂下眼簾,便看到了躺在身邊沉睡正酣的安遠之。

顧氏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就連嘴脣也失去了血色,“這,這是怎麼回事!”

最後一句話問的又急又怒。

“姐姐問誰?”顧臻臻冷笑開口,“這些客房爲你準備的,沒想到姐姐都用來做這個了。”

顧氏這一生的劫,便都是因顧臻臻而起。乍一看到顧臻臻,又聽她聲音裡帶着不可掩飾的幸災樂禍,登時心頭又疼又怒,喉間一甜,哇的一聲,便吐出了一口殷紅的血來。

“娘!”凌妙大驚,連忙要過去扶她。顧氏一手撐在了牀沿上,一手捂着心口,只覺眼皮發沉,只想就此暈厥過去不再醒來。

“三表弟,爲何會在此處!”

顧氏淒厲喝問。

韓氏與顧臻臻不着痕跡地對視了一眼,韓氏便上前柔聲道,“表妹,這是我們的不是了。你知道老三一向恣意妄爲,酒肉是好友的。近來母親不許他多喝酒,所以他的病得多少天今日才喝了個痛快,許是喝多了一些,一時醉了,沒注意。”

“表舅母。”凌妙忽然開口了。

今天就一更吧。本來還想多點兒,結果下午都是事情,兩個學生中午從學校跑了,找了一中午。下午放學後又有個孩子被人家抓了,說是偷東西……心累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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