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老夫人乃是氣急攻心,纔會暈厥過去,並無大礙。只是老人家有了年歲,又有這痰火之症,日後萬萬不可再受刺激。”
太醫開了方子,起身告辭離開,凌肅很是有禮貌地將人送了出去。
萱草堂裡,就只剩下了凌家的三兄弟。
凌顥慵懶地靠在窗下的長案旁,雙手抱胸,不時擡頭看一眼牀上“昏迷不醒”的老韓氏,譏諷之意絲毫不加掩飾。
凌頗坐在牀前,滿面陰沉。老夫人偏心貪心且目光短淺,眼睛始終就只能盯着跟前三寸遠。他知道老夫人不喜凌妙這個孫女兒,然而卻怎麼也沒想到,爲了報復那孩子,居然被韓麗娘挑唆着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這次是僥倖沒歐叫韓麗娘咬出來,不然,這武定侯府裡不管男女,有一個算一個,誰都甭出門了,實在是沒臉!
凌頌揹着手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皺着眉頭,滿室壓抑。
清雲下手不算重,不多時老韓氏就悠悠轉醒。睜開眼,哼哼了兩聲,見到凌頌和凌頗都關切地走到了牀邊,凌顥沒動,她眼珠子轉了轉,卻不見韓麗娘母女的身影,頓時就急了。
“母親,您醒了?可有哪裡不舒服?”凌頌還是個很孝順的人。
話音未落就覺得腕子上一陣劇痛,低頭一看,老韓氏那隻能夠活動的手死死攥着他,兩隻渾濁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吃力地問道:“麗娘……蓉蓉呢?”
凌頌一時語塞,想到韓麗娘母女倆被如狼似虎的宋家人帶走,頓時就覺得心痛如絞。韓麗娘騙了他,又叫侯府在今日出了這麼大的醜,平心而論,凌頌氣惱。但,她腹中有了他的骨肉,卻是在夫孝未滿一年的時候,這時被宋家帶走,結局可想而知。
總算還記得方纔太醫的囑咐,凌頌勉強擠出一絲笑,安撫道:“表妹身子不舒服,跟蓉蓉回去了。”
“真的?”老韓氏狐疑。她在京中生活了幾十年,雖然出身並不高,爲人也粗陋,但總還是有些腦子的。韓鬆那個事兒,說小不小,不說別人,只說事情敗露後,顧氏母子三個怎麼可能放過麗娘和蓉蓉?那母子三人,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啊!
“真的,您別惦記她們了,只安心靜養吧。”凌頌勸道。
“大哥,你先躲開。”凌頗實在忍不住了,將凌頌撥到了一旁,自己正視老韓氏,目光灼灼,沉聲問道,“母親,這裡也沒有外人,您跟我說句實話,韓鬆的事情,您到底知不知情?”
“什……”老韓氏心虛地避開了凌頗的視線,“什麼……鬆?”
凌頗閉了閉眼,心中其實早就確定了。不然,爲何老夫人聽到韓鬆咬出了韓麗孃的時候就暈了呢?她老人家的性子要多蠻橫有多蠻橫,怎麼會輕易暈厥呢?
“母親,您,您這到底是要做什麼!”凌頗忍不住了。
雖然跟韓麗娘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但他一向看不上韓麗娘妖嬈矯情的模樣。但母親喜歡,凌家這一輩兒又沒有女孩兒,他也就不說什麼。
去年,韓麗孃的丈夫過世,母親不顧她新寡的身份,纔將將出了熱孝,就把人接了來,只說心疼這侄女,爲此將興城宋家都得罪了。宋家雖然在京城不顯,但好歹也是一方大族,人脈還是有些的。這也就罷了,凌頌跟宋蓉蓉的醜事一出來,他就說這母女倆都是禍水,不說攆出去,只叫住在外頭或是送回興城,不要往來就是了。但母親大哥都不肯聽,到底鬧出了這樣的醜聞!
“您知不知道,您這是拿着凌家的臉面給韓麗娘那娘們兒踩着玩?”
太過氣憤,凌頗忍不住說了句粗話。
“你,你……滾!”老韓氏氣得在抓起牀上一塊兒帕子就朝着凌頗扔了過去,轉頭就對凌頌道,“叫,凌妙,嫁韓鬆!”
她氣喘吁吁的,枯瘦的臉上顴骨凸起,眼中閃動暴戾的光芒,“她不潔,衝撞我。嫁了,就沒事了!”
哪怕是說話斷斷續續的,也依舊不難聽出,她的話中對凌妙是厭惡甚至痛恨到了極致,惡意滿滿。
“祖母可真是疼愛我。”不知何時,凌妙站在了門口。她已經換過了衣裳,此時穿了件兒珍珠白色的抹胸長裙,外邊兒罩了月白色色輕紗,紗衣上繡着幾隻翩翩起舞的蝶兒,與裙子上繡工精緻的薔薇花相映成趣。凌妙喜歡濃烈的色彩,平日裡衣物大多是大紅緋紅海棠紅等鮮妍的顏色,甚少選這樣清淺的。爲了襯着這裙裳,,將高高的飛仙髻換做了墮妝髻,留了一把青絲拖在胸前,清麗中帶着一絲俏皮。
她嫋嫋婷婷地走進來,歪着頭看老韓氏,笑吟吟道,“我是不是該跟祖母說一句,多謝祖母的一番慈愛之心呢?”
“二丫頭。”凌頗面上頗有些愧疚之色,對凌妙強笑,“你祖母病了,心裡糊塗着,並不是真心話。”
“三叔這話說的,我雖然年紀小些,可也不是好壞不分的孩子了。祖母是真心還是假意,到了今日我若是再看不出來,那哪怕有朝一日真的被她老人家送出去,也是活該了。”
“你這孽障,怎麼跟你三叔說話?”凌頌先按捺不住了。他本就不喜歡凌妙這個處處不把他當回事的女兒,更覺得今日之事皆有凌妙而起,再看凌妙一身白色裝扮,更是惱火,“今日是你祖母壽辰,你穿成了這樣兒給誰看?”
凌妙噗嗤一聲就笑了,絲毫沒有被父親責罵的傷心,笑容明朗又燦爛。
“二叔,三叔,你們看,父親偏心比之祖母有過之無不及呢。”她巧笑嫣然,但笑意中卻透出一絲的涼薄,叫凌頗看了暗暗心驚,只道是她被老韓氏和凌頌氣得狠了,連忙道,“阿妙,你是個好孩子。你祖母你父親心裡都是疼你的,只是不會說出來。有道是子不言父過,你莫要……”
“三叔,我可曾說了什麼麼?”凌妙眨眼,一臉的不解和委屈,“分明今日我纔是個受害的人啊,怎麼一個一個都覺得我纔是禍頭子呢?”
她嘆了口氣,雙手一攤,“就譬如說,祖母疼愛了宋蓉蓉一場,她今日壽辰,宋蓉蓉一身雪白的衣裳就來了,祖母喜歡得緊。我呢,就覺得大概祖母喜歡女孩兒這樣淺淡些,也學着打扮了過來,卻被父親罵了。多不公平是不是?既然這樣,那我又何苦要什麼孝順的名聲呢?橫豎今日一過,我在京城裡也沒什麼名聲可言了。”
雖然今日都知道韓鬆是被人指使了來故意毀壞她名節的,但終究也會有人拿着這個來指摘與她的。
凌頗心有慼慼然,不光是凌妙,今日後,凌家的幾個女孩子,都要被影響。念及於此,他更是怨老韓氏,但又不能當着凌妙的面說老韓氏的不是,只好勸道:“你父親只是見你祖母病着,心裡着急而已。阿妙,你先回去,等過兩日你祖母好些,再過來看她。”
“我怎麼能回去呢?”凌妙嘆息,“祖母都把放蕩不潔的帽子扣到了我的頭上,我當然得跟她老人家解釋清楚啊。”
說着也不管凌頗的阻攔,走到了老韓氏的牀前,迎着老韓氏憤怒又痛恨的目光,輕嘆一聲,搖了搖頭,“野和尚說祖母是被不潔之人衝撞了以至於身體不好,這話雖然沒有什麼依據,我倒是覺得說得很對。只不過,這不潔之人可不是我,祖母您老眼昏花看不清,心裡可不能不清楚啊。”
說着,便斜着眼角掃了一眼凌頌,眼中輕蔑之意盡顯。
昨天回老家,遇到了一點兒事,先補兩章,晚上看看還能不能繼續拼出兩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