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頌終於頭腦清明瞭一次,他憤怒地回過頭去看向二樓的韓麗娘。怪不得,怪不得她那般熱心地勸自己要大辦這次壽宴,原來是爲了這個!
還有宋蓉蓉!也跟着勸,這母女兩個這是拿着自己當槍使了!
凌頌出奇地憤怒了。
他往樓上一看,便瞧見了正站在欄杆處的韓麗娘母女兩個。二人沒想到他會突然擡頭,眼中的幸災樂禍都來不及掩去。
韓麗娘對上凌頌惱火的目光,身子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忍不住就往後退了一小步,眼中漫上了水霧,有些哀求地看向了凌頌。
手,卻覆上了自己的小腹。
如今肚子裡這個孩子,就是她的依仗了。
果然,凌頌看到她的這個動作後神色緩和了不少,但眉間依舊深深皺起。
他記得自己早就跟韓麗娘說過了,凌妙的親事是不會落到韓鬆身上的。畢竟,凌妙是武定侯府唯一的嫡女,隨着年齡的增長,容貌愈發出挑。凌頌自認爲他這個女兒,哪怕單憑着一副好相貌,便不輸與任何一位名門閨秀。至於她的火爆性子,換個角度看,未必不是叫人新奇的地方。
除夕宮宴裡,皇帝還特意將她叫到了跟前去看。若能入了那一位的眼,憑藉凌妙的品貌和出身,難道還爭不來一個後宮主位嗎?
若真有了那一天,不但他自己,便是對整個兒凌家,也是個天大的際遇!
就算不能進宮,如今幾位皇子都已經長大,尚有三四個未曾大婚的。好生運作一下,皇子正妃的位置不行,側妃的名分還是大有機會的。
就算這兩條路子都走不通,京中宗室或勳貴的子弟多了去,哪個不比韓鬆強?
凌妙唯有嫁入高門,才能給凌家,給他帶來好處。不,不光凌妙,往後凌如凌嫿姐妹也是一樣。女兒,不就是用來聯姻鞏固家族的嗎?
只他沒想到韓麗娘竟這麼大膽子。韓鬆雖然是韓家的人,但沒有請帖他是進不了侯府的。能進來,帖子誰給的,不用想也知道是韓麗娘。
心中暗罵韓麗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正在琢磨着將凌妙從這醜聞裡摘出來的可能性。這麼多人在場,若真是傳出半點兒對凌妙不利的流言,那麼不光是凌妙,凌家幾個女孩兒的前景,只怕都不會好。
凌頌有些發懵,頭腦裡一片空白,迎着同僚們或嘲諷或是同情的眼神,竟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你說,你和誰兩情相悅?”
一直一言不發的凌顥忽然開口。
韓鬆擡頭看了一眼凌顥,見他雖然身着錦衣,然而身形高大魁梧,一雙眼睛幽深烏黑,眸光中彷彿透出無盡的嘲弄。只是懶懶站着,那人分明只是懶懶地站着,韓鬆卻覺得一股無言的氣勢撲面而來,竟叫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是,是表妹啊……”韓鬆結結巴巴,“阿妙,就是凌妙表妹。”
說了兩句,便不那麼害怕了,話也說得流利起來了。
“我跟阿妙妹妹是真的兩情相悅,還求表叔就成全了我們吧。”說話間韓鬆對着凌頌一笑,“侄兒知道,侄兒如今是白身,沒有功名,家裡也萬萬比不得侯府的富貴,然我對阿妙妹妹一片真心。今生今世必將她捧在手心兒裡頭疼愛,不叫她受一絲兒的委屈。表叔,您就看在我這一片癡心上,允了親事吧!”
“你閉嘴!”凌頌胸脯起起伏伏,眼前都發黑了,不禁有些怪凌顥多嘴。
凌顥呵呵一笑,“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說你是癩蛤蟆,都叫蛤蟆委屈了。”
“您哪位啊,怎麼說話哪?”韓鬆不滿了,也不跪着了,彎腰就要爬起來。才直起了腰,就覺得眼前光線驟然一暗,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已經捱了重重的一腳——卻是凌肅聽他句句不離凌妙,擺明了就是要來毀掉凌妙的,再也忍耐不住,大步過去將人踹了出去。
他本是個溫潤儒雅的人,但此時怒極,竟也一腳就將韓鬆踹了個四腳朝天,掙扎了半天沒起來。
韓鬆只覺得臉上劇痛,痛到了發麻的地步,伸手一抹,掌心裡全都是鮮紅的血。
“啊,你打人,你竟然打人!侯府世子了不起嗎,居然當着這麼多人動手打人,你這是要殺人滅口啊!”他將臉上的血摸了摸,整張臉變成了一片骯髒的紅,轉着圈兒對一樓的勳貴們大聲喊着,“各位老爺啊可都要替我做主哪,這就是侯府要殺人滅口啊!”
喊了一會兒又抱着頭蹲下去嗚嗚地哭,“我知道我家裡貧寒,表叔是看不起我的。我也不想在這麼大庭廣衆下說出來啊,但阿妙說得對,表叔你就是個嫌貧愛富的的,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答應我們倆親事的。嗚嗚……阿妙妹妹我對不住你呀,是我不爭氣啊,我配不上你,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你忘了我吧……”
樓上的顧氏被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樓下撒潑打滾的韓鬆恨聲道:“拉出去,快拉出去!”
凌顥哈哈一笑,擡頭朗聲道:“二丫頭,這小子說得話,你認是不認?”
“二叔別鬧。”凌妙笑吟吟從樓梯上緩步而下。
散坐在一樓中的衆人,便看到一個容色絕麗的女孩兒款款走了下來。她不過誰十三四歲的模樣,身形窈窕,膚色雪白,五官生得舒朗大氣,又不失女孩兒的精麗細緻。尤其一雙眼睛,彷彿盛滿了漫天的星光,熠熠生輝。
但她的身上,卻又絲毫沒有心虛,也不見怒火,好似韓鬆說的人與她無干。
“凌妙見過各位長輩。”
凌妙走下樓來,盈盈一禮,動作舒展而優雅,哪怕是最講究規矩的翰林院大學士魏千山魏老爺子,也挑不出一絲兒錯處,只捋着花白的鬍子點了點頭。
這孩子目光清正,不卑不亢,完全不像是會做出這種私定終身的事兒的人。
“你下來做什麼?”凌肅難得的對凌妙低聲喝道,“回去,有我在。”
凌妙嫣然一笑,“事關我的名聲,我怎麼能不下來呢。大哥,你陪我問他呀?”
說到後邊帶了點兒討好的意味。
她走到了韓鬆跟前,含笑問道:“你說,你與誰兩情相悅?”
韓鬆早就看呆了。韓麗娘告訴他,凌妙是個絕色美女。他那會兒還不大相信,只以爲宋蓉蓉那樣的女人已經是絕色了,就算比她好,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沒想到,凌妙居然是長得如此秀美!
宋蓉蓉算個屁,她哪裡比得上凌妙?
韓鬆情不自禁地動了動喉結,裂開嘴笑了,甚至開始幻想日後成親,凌妙在他身下任他搓弄的媚態了。
“阿妙妹妹,你怎麼能這樣問呢?”韓鬆神色黯然了一下,似乎整個人的骨頭都塌了下去,頭垂在胸前就跟個蝦米似的。然隨後便又擡了起來,臉上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我知道了,你定然是怕他們爲難我,才故意這樣問的吧?”
他挺了挺胸,“你放心,這點兒擔當我還是有的。好妹妹,你快來,跟我一起求表叔!”
說着,因方纔吃酒而沾染了不少油膩的手便去拉凌妙。
凌肅眉間一皺,便欲擋住凌妙。
而凌妙目中寒光一閃,纖腰一轉,已經避開了凌肅,迅疾無倫地飛出一腳。若說方纔凌肅那一腳是故意地踹到了韓鬆臉上,凌妙這一腳就是毫不猶豫,用盡了全身力氣狠狠踢出的。
“啊!”
隨着韓鬆嘶聲慘叫,在場的男人,無論大的小的,都下意識地夾緊了腿——太兇殘了,這還閨閣小姐呢,竟然往男人子孫根上踢?
“大嫂,這,這……”三太太大驚,“這,這妙丫頭也太……她怎麼去碰男人的那裡呢?”
她暗罵凌妙不安於室,狂悖無行,卻抓着顧氏的袖子急道,“你快把妙丫頭叫回來啊,哪裡有女孩兒這麼大喇喇去到外男面前去打人的?不是要叫人笑話咱們府的女孩兒不知規矩和禮數嗎?她要作就作自己的,別連累我家嫣兒!”
這就有些口不擇言了。
顧氏本就滿心怒火了,聞言更是大怒,眼裡猶似噴出火。
三太太被駭得鬆開了手了,腳下往後蹭了蹭。
本以爲顧氏會大發雷霆,沒想到顧氏深深了口氣後,竟壓住了火氣,反而嘴角彎了上去,笑中帶着不屑:“怕連累你們?好哇,你們三房從武定侯裡搬出去,就連累不到了。”
“姐姐即便着急,也不該這樣傷了韓家姐姐的體面。”
顧臻臻忽就柔柔開口。她容色昳麗,眉眼盈盈,說話行事完全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兒,哪裡有半分從前在英國公里當庶女的時候那份卑微討好嫡母的樣子呢。
“有你說話的地方?”顧氏怒目,顧臻臻聰明地閉上了嘴,伸手撫了撫燕靈的頭髮,臉上神色變換莫名。
樓下。
凌妙笑眯眯看着捂着下邊在地上滾來滾去的韓鬆,很是好心地隨手抄起了最近處酒桌上的一壺酒,對着韓鬆澆了下去。
明天恢復雙更,有點兒喝多了,揮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