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鬼手,你我無冤無仇,爲何揭榜拿我,盜走你的臭靴一隻。”
姬少遊十拿九穩的想去抓陸榮,人家卻來了別苑,所幸沒有對家裡女人下手,只留下一紙短箋,這既是警告,亦是嘲弄。
賊被賊偷,蘇蔬啪的把那短箋拍在姬少遊面前,“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嗎,偷到你頭上了。”
姬少遊恨的牙根癢癢,抓起那短箋狠狠丟在地上,罵道:“我與那孫兒可非同類,我是賊祖宗,他連賊都不算,只是個打女人主意的宵小。”
“賊祖宗就很光彩嗎,您老別在這玩嘴上功夫了,得想辦法拿人。”蘇蔬着急的是,徽宗給開封府的限期是七天,開封府給姬少遊的限期是五天,初七之前,必須捉住陸榮,否則,姬少遊就得吃官司,如今毫無所獲的過去一天,那陸榮竟然跑到家裡,可見他不僅色膽包天,也還是有些真本事,想拿他,非一蹴而就之事。
這些姬少遊豈能不知,他就是嘴上鬥狠,心裡也在揣度陸榮作案的套路,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能像個沒頭蒼蠅,滿汴梁城的瞎轉悠。
燕兒拿着一張紙過來找蘇蔬,“小姐,藍管家列的單子,初五蘇記開市,該買的都在這上呢,讓你看看有無遺漏。”
蘇蔬哦了聲,接過單子來看,邊道:“你再問問藍管家,蘇記門面上的,到初五能否裝修好,裡面的可以慢慢搞,大過年的,不好找泥瓦工,別耽擱了開市。”隨着,把單子還給燕兒,“可以,就按這上面的買吧。”
燕兒應着,接過單子,剛想退下,驀然發現地上的那張短箋,她的手一抖,驚懼的樣子。
“你怎麼了?”蘇蔬見她盯着地面看,不禁問。
“啊!”燕兒怔住,須臾搖頭,“沒事,這幾天,被那採花賊嚇的。”說完退出門去,嗖嗖嗖,像是鬼在後邊追似的,直到拐了彎,四下看看沒人,她長出口氣,撫摸自己的心口,嘀咕道:“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
初三,姬少遊把別苑所有的護院都叫到一起,各處分派完畢,主要是保護婦女和麒麟,他自己躲在屋裡睡足了覺,日銜遠山,天色逐漸暗下,他又悄悄出去。
折騰一夜,天明才歸,又是一無所獲,蘇蔬卻再次收到短箋一紙,署名卻非陸榮,而是一位賞金獵人,恫嚇姬少遊不要插手陸榮之事,不想他分享賞金。
姬少遊嘩啦將那短箋撕碎,隨手一揚,天女散花般落下,咬牙切齒道:“賞金獵人,哼哼,當初也曾爲了官府的賞金追緝爺爺,此時爺爺還不是在此逍遙,無用鼠輩。”
他罵夠,又朝地上呸了一口,卻突然愣住,轉着眼珠想想,慢慢拾起地上的碎紙屑,放到眼前仔細的看。
蘇蔬被他這一舉動弄得好奇,也湊過去看那些紙屑,拍了下姬少遊道:“究竟怎麼了?”
姬少遊把紙屑放到桌子上,指着給蘇蔬道:“你沒發現這紙短箋和陸榮留下的那個有什麼特別?”
蘇蔬拿起一塊左右看了看,搖頭,“紙而已,筆跡不同。”
姬少遊擺擺手,“不是一個人寫的,筆跡當然不同,我說的是這紙,這可是上好的高麗紙,非一般人家能有,不是富貴至極就是官宦。”
蘇蔬再看那紙屑,白潤細膩,確實非百姓家常所用,甚至她的別苑都無有這樣華貴的書寫用紙,她盯着姬少遊,希望他能道出更有用處的話。
誰知,姬少遊所知也僅限於此。
初四,沒等姬少游出去,別苑門口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吵吵嚷嚷,原來,昨晚又一戶人家的女眷被陸榮得手,依舊是連人帶財。不知何時,大家都知道姬少遊揭榜的事,呼啦啦涌來別苑,叫嚷着讓姬少遊抵命,因爲,那位女眷不堪身子被玷污,自殺身死。
此時蘇蔬悔不當初,不應該讓姬少遊攬下這份差事,連哄帶騙的把衆人糊弄走,看着姬少遊不覺唉聲嘆氣,“事情搞大了,出了人命,如今我們是騎虎難下,非得抓住陸榮不可,不然,誰給那位女子抵命。”
姬少遊憤憤道:“我行走江湖多少年,這樣的事情亦非第一次經歷,明明是貓着陸榮的蹤跡,如何到了那裡他卻在另外一處出現呢?想他的輕功再好,也不至於眨眼就不見了人影,難道他會分身術?”
分身術,蘇蔬倒是不信,但她感覺這裡面有蹊蹺,“這樣,今晚,我去埋伏在他欲出現的地方,你然後在另外一處埋伏,我們雙管齊下。”
蘇蔬要幫他,姬少遊抵死不幹,心說你以爲你穿了男裝就安全了,別說陸榮那樣的採花賊,連我這樣的君子人物看了你都想……“不行,你不能去,今晚,我自有主張。”他丟下一句,徑自去了。
夜色降臨,姬少遊穿好夜行衣,悄悄溜出別苑,按陸榮作案的習慣,一般的小戶人家他看不上眼,這小子不僅僅是yin賊,他是連人帶錢一起要,所以,姬少遊把目光放在那些既富裕又有美姬的人家。
只是汴梁乃大都市,這樣的人家何其多,但姬少遊有他的辦法,但凡陸榮想採的,皆是之前與他有過接觸,被他大概瞭解的女子,這小子不吃生食。
這又縮小了範圍,另外,最近這件事鬧得人心惶惶,一般人家的女子都深居不出,這樣,範圍又縮小了很多。
白天姬少遊打聽明白,綢緞莊的丁掌櫃,因爲生病,久治不愈,剛好昨日有個江湖術士上門,說他八字中帶七殺,本身不懂剋制,惹來病災,再縱其下去,會有血光之災。
丁掌櫃趕緊求教,那術士說,他能破解,需晚上星出,擺香案,與天禱告。
姬少遊聽知情者講,那江湖術士的身材非常像陸榮,猜他大概被自己追的緊,纔想出這麼個主意騙財劫色,他心裡暗喜,孫兒,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他悄悄潛伏在丁掌櫃家門口,等足有一個時辰,憋了泡尿都強忍着,總算等到,見那江湖術士一身道人打扮而來,雖然他臉上沾着假鬍鬚,但姬少遊是賊眼,與陸榮又打過交道,當即認出,嗖的從暗處衝出,一把抓住陸榮,“你這yin賊,今日看你怎樣逃脫。”
陸榮見是姬少遊,知道逃不掉,急忙告饒,“大俠,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因何管這等閒事,放了我,金子銀子,任你挑。”
姬少遊哪裡能放,“你這yin賊,奪人錢財也便罷了,那洪家夫人不堪受辱而死,我得把你送到開封府抵罪。”
陸榮道:“大俠說笑,我好色卻更惜命,這幾日開封府張貼榜文緝拿與我,我憋着不敢外出,實在忍受不住,跑到翠雲軒去找了個姑娘,何時跑去洪家?”
姬少遊喝道:“你還狡辯,等把你送到開封府,一百大板下來,看你還如此油滑。”
這下,陸榮果真怕的要死,腿一軟跪地,想磕頭上身被姬少遊提着,拱手作揖道:“我臭名遠揚,作案累累,如果真是我做了,也不在乎多這一次,不會不承認。”
他們兩個糾纏之時,忽聽宅子裡面有人喊:“不好了,夫人自殺了!”
姬少遊一愣,陸榮趁機掙脫就跑,姬少遊撒腿就追,追了半天,終於還是給他逃脫,姬少遊氣的轉回,他奇怪的是,自己這裡正與陸榮糾纏,那丁家夫人因何又自殺了?
他竄牆而過,到了丁家後宅,果然,一片哭天搶地之聲,丁家夫人,刺身裸體的躺在牀上,手中握着剪刀,喉嚨已經割破。
姬少遊登時深吸一口冷氣,陸榮當然不會分身術,他馬上猜到,這是有人在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無論此人要嫁禍的是陸榮還是他姬少遊,此事,都不能等閒視之。
回去給蘇蔬講了,蘇蔬皺着眉頭琢磨一下:“少遊,我覺得此事有點變味了。”
姬少遊不懂,懵然的看着她,蘇蔬道:“會不會有人在利用陸榮採花一案另作文章,陸榮是個色魔,但不是殺人魔,他或許貪財,但沒聽說害命,所以,我覺得這殺人者另有其人,當然也不能排除陸榮的嫌疑。”
姬少遊想想點頭,“那這個人,爲何如此?”
蘇蔬道:“我們沒有參與之前,只聽說採花,沒聽說殺人,當我們參與進來之後,才發生命案,我感覺,這是有人要對付你,或者是我。”
“有人,想置我們與死地?”姬少遊忽然想通,那些短箋都非陸榮或是賞金獵人,而是有人故意寫了,用意是干擾他對判斷,延遲或是無法抓住陸榮,造成更多的命案,到了開封府的限期,陸榮不歸案,他姬少遊就得鋃鐺入獄。
蘇蔬忽然感覺後脊樑冰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感覺有人在處心積慮的對付她。
初五,蘇記照常開市,噼噼啪啪放了爆竹慶祝,顧客不是很多,剛過完年,誰的肚子油水都足,另則歸鄉的歸鄉,探親的探親,訪友的訪友,酒樓生意清冷實屬正常。
過年圖個樂,第一天開市,蘇蔬告訴藍禮庭,凡是在蘇記吃飯的客人,一律按八折收飯錢。
近午間,外面吵吵嚷嚷,沒等蘇蔬出去看個究竟,那些人已經涌進酒樓。
“你們揭榜要緝拿yin賊,才使得開封府素手不管,如今yin賊沒拿到,你們卻在這裡開心,來人,給我砸。”
那些人一擁而上,姬少遊騰的跳上桌子,手裡揮舞着凳子,高喊一聲:“哪個敢?”
李魁也從廚房跑出,拎着雪亮的菜刀,吼着:“爺爺不僅會殺豬宰羊,更會殺人!”
滋事者果真被唬住,不敢動手。
蘇蔬拱手朝上,“你們都看清楚了,皇上御賜,誰敢砸蘇記,罪犯欺君!”
這一句更管用,個個都憋了茄子。
“但你們得對此事負責。”那爲首的嘟囔出一句。
蘇蔬道:“沒說不負責,開封府限期還沒到,你們以爲拿賊像上街買菜那樣簡單呢。”
“今日初五,初七你們拿不到呢?”
蘇蔬看看姬少遊,道:“抓不到yin賊,我把自己綁了,送到開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