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寢?不就是陪睡!蘇蔬是又驚又羞又惱,如此私密之事徽宗說的這般直接,還有第三者魏喜在場,她偷窺一眼,見徽宗面不改色,彷彿剛剛說出那句帶有色彩的話,如同張三見到李四問了句“吃了沒”,自己斷然拒絕不敢,答應卻是萬萬不能,她感嘆,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未知徽宗的問題,蘇蔬不能肯定自己會像上次僥倖過關,一旦落敗,就得陪睡,不陪,他是皇上,發來一隊禁軍,能把蘇家夷爲平地,她怯怯道:“那個,侍寢我不太在行,換個籌碼行嗎?”
不太在行?徽宗被她逗樂,你害羞也好,你扭捏也罷,縱觀大宋,誰家女兒能對一個男人說出“和你上牀我不太在行”這樣的話,徽宗想笑又需保持天子的威儀,故意板着面孔道:“到底答還是不答?”
“答,怎麼不答。”蘇蔬急忙道,曉得和皇上不能討價還價,他動手寫是手諭,張口說是口諭,總之都是命令,唯有哀求,“您問個簡單的問題,我最近被那銀子愁的,腦袋不靈光。”
徽宗跳下馬,迎着風雪徒步而行,道:“卻也不難,朕問你,朕究竟爲何喜歡師師姑娘?”
蘇蔬心裡哈哈狂笑,心說你問個小學一年級的問題,這個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能答出,爲何喜歡李師師?她漂亮唄。沒想到幾百兩銀子輕鬆到手,欣喜若狂,張嘴剛要說……
等等!感覺不對,狂喜瞬間變爲狐疑,皇上何許人也,不會問我個如此簡單的問題,這裡面有玄機。
低頭琢磨一番,皇上宮裡佳麗無數,卻以九五之尊來寵幸一個ji女,不單單是爲了那些顛鸞倒鳳的勾當。若說李師師美貌,美貌女子何其多也。若說李師師聰慧,聰慧女子比比皆是。那李師師定有過人之處才使皇上萬千寵愛集於一身,正史找不到,知道的都是她的軼聞,假如答錯,就得侍寢,侍寢自己豈不成了皇上的女人,即便你給我個貴妃當,我也不捨司空軒武。
她咬着嘴脣,溜一眼昂首闊步的徽宗,對付這等高端人物,需要旁門左道,就是忽悠,說不定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而制勝。她狠狠心,拼了!
“皇上,我知道,那是偷的快感。”
“偷?”徽宗卻步,負手而站,思量“偷”在感情上的定義,不就是偷人?偷人不就是私通?一路推敲過來,惱怒,她居然說我和李師師私通,驀地一個轉身逼視蘇蔬,“你敢說朕偷!”
魏喜受寵,近身侍候徽宗,不單單是他善於察言觀色,他其實就像徽宗伸出體外的神經,聽皇上喝問,他立即附和:“大膽!”
蘇蔬並無害怕,料到皇上差不多會如此反應,看看魏喜道:“我是叫你哥哥,還是叫你姐姐,皇上讓你開口說話了嗎,你張牙舞爪。”
這句“哥哥還是姐姐”的話,無非說魏喜非男非女,他被侮,氣的臉紅脖子粗,心說:也就是皇上喜歡你,不然你一個升斗小民如此對我魏公公,定叫你生不如死。他手指蘇蔬,“你!”再一甩腦袋,“哼!”
蘇蔬看他一指一甩的模樣,再聽他那從鼻子裡擠出的“哼”,頓時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徽宗沉着臉道:“朕讓你講。”
蘇蔬道:“常言說,妻不如妾,妾不如ji,ji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這是何理論?徽宗費解,這句產自明朝的名言,他這個大宋的皇帝當然不知。
蘇蔬解釋,“對於男人,嫡妻需門當戶對,多半是父母之命,沒得選擇,而妾卻是依着自己的喜好而娶,是以男人多寵愛小妾。但是妾,從字面上就已看出,立女爲妾,在男人面前,沒有地位,也就變得恭謹,掩藏自己的個性,少了光彩,而ji,生存在風月場所,迎來送往,打情罵俏,風韻無比,是以妾又比不得ji。但ji還是不如偷,偷有種驚心動魄的刺激,偷之後更是成功的驕傲,越是艱難所得,越是覺得珍惜。皇上您貴爲天子,縱使師師姑娘豔絕人寰,才氣幹雲,卻還是一個風塵女子,您垂愛她必須偷偷摸摸,這就讓您產生了心理快感,假若,您大張旗鼓的把師師姑娘召到宮裡,做了嬪妃,每日得見,久而久之,還如此濃情蜜意嗎?”
徽宗認真聽了,佇立思忖,不敢確定蘇蔬說的是正確,也不能說她錯誤,仔細品味她的話,恍惚中彷彿真有這樣的感覺,每次偷偷摸摸的來,偷偷摸摸的走,見之前滿是遐想,離開後意猶未盡,曾以爲李師師因爲色藝俱佳,才讓自己垂愛,難道,真如這個蘇蔬所言,我對李師師,是因爲有種偷的感覺,纔不能自拔?
其實,徽宗心裡的正確答案非蘇蔬所講的這番,李師師不禁貌美才高,而且有竹的高節,梅的傲然,蘭的清幽,比之徽宗身邊的女子,特別突兀,鶴立雞羣一般。
他從未想過“偷”這個概念,被蘇蔬一頓忽悠,不禁對自己和李師師的感情,有了全新的思量。
他一路默然,徐徐而行,不覺走了很遠,來至市集,一民居的拐角處藏着兩個小童,正捧着饅頭吃着,還不時的窺望附近一個賣饅頭的小攤子,嘻嘻竊笑。
徽宗看到這一幕,瞭然與胸,這兩個小童,看穿着非是窮苦之家,把饅頭吃的如此香甜、歡喜,皆因爲那是偷的。想自己三千寵愛,卻在李師師一個ji女身上,確是因爲和這兩個小童一樣,這段感情是偷來的。
他哈哈一聲爽朗的笑,嚇壞兩個小童,拔步就跑,轉眼不見。
“那你呢,你是不是朕那個——偷不着?”他突然凝視蘇蔬而問。
啊、啊、啊!蘇蔬無言以對,沒料到徽宗突然襲擊,忽地擡頭看天,“哦,下雪了,年將近,我那一家老小,何以爲生啊!”她顧左右而言其他,既轉移了敏感話題,又牽引到銀子上面。
徽宗注視她的後背,暗想:這小女子,端的是油滑的緊,裝瘋賣傻,韜光晦跡,當是大智若愚之人,朕若不得此女,實乃一大憾事。然他顧忌司空軒武,唯有暫時忍了,喊魏喜道:“問蘇姑娘需要多少銀子,今晚你便悉數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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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愁萬愁的銀子終於搞到,而且不是四百五十兩,既然皇上開了金口,蘇蔬索性就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千兩,別說買下這家店,就連重新裝潢和採辦各種飯館所需材料都足矣。
她看了看這個店的位置,居於朱雀門外南大街繁華地段,附近有茶寮、酒肆、客棧、果蔬鋪子、胭脂絨線店、頭面鋪、珠寶樓,當然少不了ji院。商業圈內,非常醒目,難得的好店面。
再看店的結構,上下兩層樓,樓下置放一些散座,後面是廚房,樓上是雅間,兼有客房,就是能供住宿所用,因爲此店以吃飯爲主,客房不甚多,只爲方便那些醉酒不得行,或是遠來錯過宿頭的客人暫住。
爲了開源節流,蘇蔬決定簡單修繕房子,找了漆匠和木匠,需粉刷的地方重新粉刷,換了店主,換了名號,至少在外觀上是煥然一新的感覺。
另外各處房門、櫃子、桌椅等物,斷腿開裂的地方修補好,廚房用具都有,只差一個廚子。
門口張貼招聘廚子的啓示,三天過去,竟無一人登門受聘。她忽然想起前掌櫃說過,蔡京的乾兒子賴大有欲奪此店,難道,衝着他這個名號,沒人敢應聘?
廚子之於飯店,那是關鍵所在,店的地理位置再好,若無叫得響的酒菜,到後來定然是生意冷淡。店已經買下,假使一直無人應聘,豈不是關張大吉?蘇蔬一件事接一件事的愁。
是日,忽有一人上門,問“你們這裡是請廚子嗎?”
蘇蔬正靠在椅子上打盹,聽此言頓時精神起來,睜開眼睛看,這位,膀大腰圓,面如黑炭,絡腮鬍子,類如李逵,手裡還拎着一把雪亮的菜刀。
偏有那不信邪的上門應聘,蘇蔬呵呵一樂,“請,當然請。”
那壯漢把身上的行李噗通扔在地上,問:“廚房在哪兒?幾時開工?”
蘇蔬心道,我還沒說用你呢,你就要開工,這麼自信?
領着他去了廚房,想想自己花的是銀子,不是白用,得把醜話說到前頭,“那個,這位師傅,你究竟會些什麼?川魯粵……”
沒等她說完,那壯漢搶話道:“東家,你應該問我不會什麼,只要你想吃的,沒有我不會做的,說好了,工錢每月一兩銀子,差一天發工錢,追加五錢。”
這銀子和文錢對於蘇蔬,一時理不清它們和現代鈔票的等值關係,旁邊跟着的姬少遊卻不幹了,“喂喂,每月一兩,你搶呢。”
壯漢咚的把菜刀砍在菜板上,“如果店裡不賺錢,我倒賠你一兩。”
蘇蔬驚呆,還有這等好事,保證我賺錢!孫子不幹,當即敲定,“好,師傅,就你了,我姓蘇,是這的東家,你貴姓?”
壯漢說話,聲如洪鐘,道:“俺姓李,叫李魁。”
蘇蔬愣住,“你,你誰?李逵?”
沒等她驚訝完,呼啦衝進幾個公人,指着應聘的廚子,“把反賊李逵給我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