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場大雪,放眼處皆是銀裝素裹,雪深沒及小腿,蘇蔬一行受阻,窩在客棧裡,只等雪停日出,融化之後路不再艱難,才能啓程。
三十餘人,單單住宿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藍禮庭似乎早有準備,一一安排妥當,讓蘇蔬無後顧之憂。
早晨給蘇蔬問過安好,男傭女僕各自都在房間裡,偎着火盆,談天說地。
郝大娘非常盡責,時刻不離麒麟,此時,她抱着麒麟講着妖狐鬼怪的故事,以哄他開心,又不時的把自己的手在火盆上烤熱,然後去捂麒麟的小手。
麒麟忽然回頭問蘇蔬:“姑姑,孃親會不會冷?”
“哦……”蘇蔬正看書,古書多繁體,她加緊學習,只怕以後寫信讀信還是需要的,聽麒麟問,放下手中的書道:“孃親不會冷,姑姑給她蓋了好厚的被子。”她知道麒麟是個非常乖順的孩子,心裡想娘,卻沒有大哭大鬧。
“麟兒,不如我們去玩雪。”蘇蔬道,她想哄麒麟開心,忘記想娘。
麒麟呵呵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小牙,“姑姑和麟兒一起。”
蘇蔬點頭,從郝大娘手裡接過麒麟,喊了燕兒和襲香,嘻嘻哈哈的跑了出去。
雪落不止,青山變白髮,萬樹成瓊花。三個女孩帶着麒麟,玩起了打雪仗,逗得麒麟笑的前仰後合。
蘇蔬忽然想起那些男人們,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乾脆一起來玩,她讓襲香去找男僕中的青壯,她自己則去喊司空軒武和薛猛。
司空軒武一貫的,挺胸而坐,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線裝書,於房間中,看的正出神。
“喂,出來玩吧,好大的雪,太美了。”蘇蔬騰騰跑進來喊。
司空軒武放下書,遲疑着,“你們自行玩耍便可,我還是看看書。”他除了舞刀弄槍,便是看書,平素無有一點消遣。
蘇蔬嘀咕道:“硬裝關羽讀春秋。”撇着嘴,不屑的轉身走了。
司空軒武再拿起書,怎麼也看不進去,遂放下,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嘩啦,一堆雪頓時從窗櫺落下。
“麟兒,這裡,快來!”蘇蔬、燕兒和襲香,逗弄着麒麟,一會兒跑向這裡,一會兒追向那裡,一會兒又滿地的滾,歡笑聲不絕於耳。
司空軒武對薛猛道:“果真是好大的雪。”
薛猛點頭,“是。”
司空軒武再道:“果真是別有一派景緻。”
薛猛再點頭,“是。”
司空軒武又道:“氣息微冷,無風,果真是……”
薛猛知道他想出去,只是放不下自己身爲將軍的那種威嚴,於是道:“將軍曾說過,要和某人逐馬天涯、月下品茗、霧裡看花、雪中嬉戲的,如今雪來了,緣何躲在房裡不動呢,老看書,也累,出去活動一下筋骨也好。”
司空軒武故作嚴肅道:“你這廝,竟然敢打趣我。”遲疑一下,又道:“看看麟兒耍鬧,也是種樂趣,我們,去看看?”
薛猛呵呵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兩個人下了樓,來到外面,於雪天下一站,頓覺神清氣爽,看江山如畫,美不勝收,淡掃心中煩憂。
燕兒著淡粉,襲香穿翠綠,蘇蔬則是暗紫的斗篷,麒麟像個小肉球,圓滾滾的,四個人身上皆是落滿了雪花,忽而擁住忽而散開,那場面既溫馨又歡愉,更具美感。
蘇蔬正玩的起興,忽然發現立於門口的司空軒武,招手示意他過來。
沒等司空軒武邁步,早有那些青壯的男僕和薛猛,呼呼哈哈的奔去,蘇蔬指揮,衆人合力,瞬間堆成一個好大的雪人。
司空軒武雙手揹負在後,看衆人玩鬧,依舊是傲然而立。
蘇蔬給燕兒和襲香使個眼色,比劃一下自己手裡的雪團,呼的打向司空軒武,燕兒和襲香不敢打將軍,都打向薛猛和其他青壯。
司空軒武看雪團飛射而來,飛起一腳踢碎,頓時散作白霧一片。
蘇蔬知道他功夫厲害,開始一團接一團的打去,兩個人你來我往,蘇蔬喊燕兒、襲香和那些青壯,指着司空軒武道:“一起攻,誰不打他晚飯不給吃。”
一聲令下,衆人兀自僵立不動。
司空軒武怕蘇蔬掃興,遂喊道:“羣起而攻,本將軍正好活動活動筋骨,誰不攻晚飯不許吃。”
他發話,衆人噼裡啪啦的,雪團向子彈一樣射去。
司空軒武雙腳並用,一會兒凌空飛起,一會兒斜着踢出,一會兒後仰,一會兒前翻,只見他竄蹦跳躍,靈如猿猴,身前身後,都是雪團,隨着便是騰起一層白霧。
蘇蔬看得呆了,只以爲他力氣大,原來還這般靈巧,暗自感嘆:“好帥!”
藍禮庭於樓上房間的窗邊站了,也感嘆:“哎!如此夫人,瘋癲不改,如何帶好一個家。”
另個房間也有人在感嘆,“他們就逍遙快活,我卻落得如此下場,實有不甘,實有不甘啊!”
這位,正是從青州出來的朱堂,他受了朱勔的命令,離開青州,本是打算回蘇州老家,誰知那裡方臘鬧的正凶,朱堂是欺軟怕硬之流,方臘高喊誅滅朱勔,他是朱勔的兄弟,當然是避之爲妙,無奈,只好轉道去京城汴梁,找大哥朱勔,再做打算。
他早蘇蔬一行離開青州,因身上的寶貝被蘇蔬踢廢,一路悶悶不樂,途中聽說某處有所謂的神醫,暫停去醫治,都言:“需長久治療才能痊癒。”
因此耽擱行程,才與蘇蔬在此狹路相逢。
“爺,此仇不報,連俺都氣不過。”幫腔的是那個張教頭。
朱堂哼了聲往椅子上坐了,道:“如何報仇,那賤人身邊多個司空軒武,你又不是不知道此人的厲害,別說是我,天下誰人不怕他。”
張教頭自跟了朱堂做幫兇,直感覺自己時來運轉,以前他就是個混市井的無賴,投靠朱堂,背後是朱勔,朱勔背後是皇上,他心裡美的緊,期望此次京城之行,能飛黃騰達。首要的任務是把朱堂哄好,朱堂目前最恨的就是蘇家那個小寡婦。
他想了想道:“我有一計,可替朱爺你報仇雪恨。”
朱堂沒有聽明白,看他說的煞有介事,道:“別又是什麼餿主意,聽聽看。”
張教頭湊到朱堂面前,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其實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
“既然那司空軒武厲害,我們就想辦法把他支開,剩下的人,憑朱爺你我,不在話下。”
朱堂知道他這是吹噓,單單那個薛猛就不是容易對付的主兒,不過,若真能把司空軒武支走,薛猛是他的隨從,亦能跟隨,剩下那些蘇家的家丁馬伕等等,不堪一擊。
“如何支開呢?”朱堂問。
張教頭把嘴巴貼在朱堂耳朵上,竊竊私語。
朱堂,頻頻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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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司空軒武正躲在房間裡作畫,畫面上是蘇蔬帶着燕兒、襲香和麒麟玩雪的場景。
薛猛急火火的闖進,“將軍,附近百姓慌張奔走,說梁山賊寇下山掠奪,三十里外那個村莊已經被洗劫一空,大概是要趕往這裡了。”
司空軒武把畫筆置放在筆架上,凝眉思索,感覺有些不對,大多百姓對梁山宋江一夥是擁護至極,不應該如此懼怕。再者,宋江反抗的是朝廷,殺的是貪官污吏,搶的是惡霸地主,從無洗劫過村莊的事例。三者,三十里外的村莊被洗劫,此時天色已晚,這裡的百姓如何知悉?
薛猛看他不做聲,急着問:“將軍,怎麼辦?管還是不管?”
司空軒武沉思少頃,道:“只怕不是宋江,而是其他草寇下山擾民,這樣,我去看看,你留在這裡,一定要保護麒麟和蘇姑娘等人的安全。”
薛猛雖然不放心將軍一個人,但知道他厲害,一般人傷他不了,也就點頭同意。
他幫着司空軒武披掛整齊,也無盔甲,只著斗篷拿了長槍,出了客棧,打馬朝百姓奔逃的地方而去。
朱堂和張教頭一直監視着司空軒武等人,見他一個人走了,張教頭髮愁,“爺,怎麼辦,那個矮胖的薛猛還在。”
朱堂捋着虯鬚想了想,呵呵一笑,“不怕他,那藥,你準備好了嗎?”
張教頭指指自己的懷裡,“不瞞爺,我隨身帶了不少催春散,沒辦法,有些賤女人,不用這個不開竅。”
他過去遊走市井,擄掠慣了,帶着催春散之類的藥,是專門對付女子,採花所用。
他們兩個,又密謀一陣……
蘇蔬正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她也聽說有賊寇下山的事,安慰大家,“不要怕,若真是梁山宋江等人,他們不殺窮苦人。”
雷大力人長的憨實,說話也是粗聲粗氣,道:“我們當然不怕,都說梁山個個是好漢,乾的是殺富濟貧的正義之事,若非念着老爺待我厚恩,我早就辭家去梁山入夥了。”
他話音剛落,藍禮庭當即呵斥道:“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謹防隔牆有耳,我們蘇家一樁事接一樁事的發生,你們都聽好了,言,要謹慎,行,要小心,到了汴梁,那是京城,誰胡作非爲,讓一大家子人跟着遭殃,別說我翻臉不認人。”
雖然藍禮庭對宋江一夥不能接納,但蘇蔬理解他,平頭百姓,過的是日子,管他誰打誰,誰爭天下。
蘇蔬也叮囑大家一番,然後過去找司空軒武,看他對此事如何看待,本打算拜訪宋江,若他執意反對,自己也不好堅持。
迎面碰到薛猛,才知司空軒武出去。
蘇蔬回了自己的房間,不多時,有人敲門,喊了聲:“進。”
門開,卻是客棧的小二,“姑娘,你的茶。”
蘇蔬嘀咕句,“懶丫頭。”還以爲是燕兒吩咐小二送來的,接過放在桌子上。
一更過,蘇蔬撥弄着燭火,茶喝了大半,還不見司空軒武回來,不免有些擔心。
再說朱堂和那張教頭,偷偷樂翻,只等蘇蔬的藥力上來,他們買通小二,再喊個蘇家的男傭過去,蘇蔬情不自禁,和男傭做出苟且之事,他們便讓全客棧的人去目睹,當場捉姦,讓蘇蔬臭名遠播。
小二掂着手裡好大一錠銀子,正要去找蘇家的某個男傭,就說少夫人找他有事,卻碰到出來小解的薛猛,小二見薛猛經常和郝大娘和燕兒等人在一起,未知詳情,以爲他就是蘇家的男傭,攔住道:“你們家少夫人找你有事。”
薛猛剛想解開褲帶,聽說蘇蔬找他,以爲事情重要,憋着尿,騰騰跑去。
張教頭低低喊了聲,“錯了!”
朱堂轉了轉眼珠,“這樣更好,司空軒武的隨從睡了他的女人,你說,這會是怎樣好看的一場戲。”
說完,壓低聲音竊笑,和張教頭轉去吃酒,稍後,他們要看司空軒武如何面對,自己的隨從和自己的女人顛鸞倒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