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少遊想起的這個人,就是蔡文琦,當時朱堂正是因爲調戲她,才被太師府護衛所殺,而蔡文琦是蘇蔬的徒弟,平素很聽蘇蔬的話,如今她師父有難,她怎能不出手相幫,並且蔡文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若把此事與她說明,相信她會替蘇蔬作證。
“那好,明日我就往太師府走一遭。”司空軒武道。
“你去?”姬少遊連忙攔着,“要去也是我去,你在皇上的大殿,噼裡啪啦的把蔡京好頓彈劾,蔡京焉能讓女兒出面幫蘇蔬,再者,蔡文琦出面,就得說出她去過ji館,名門閨秀,蔡京更不能允許。”
姬少遊分析的不錯,然司空軒武卻有不同的看法,“之前我與孟婉蝶交往,蘇蔬氣得鬧我,那時我從孟婉蝶口中已經得知很多她爹和蔡京等人所做之事,我有他們的把柄在手,剛好要挾蔡京,只怕你連太師府的大門都進不去,即使蔡京恨我,卻也不敢慢待我。”
理是這麼個理,但司空軒武和蔡京仇恨深重,他二人見面,豈不是又一番刀光劍影?姬少遊想勸,司空軒武卻道:“就這麼定了,我明日替你安排,你進入牢裡當個獄卒,就近保護蘇蔬,記住,那是天牢,千萬告訴蘇蔬不得再胡鬧。”
司空軒武之所以這麼說,是他聽聞蘇蔬在宮內搞了個內侍裸奔大賽,他就怕蘇蔬突然呆的憋悶,大鬧皇宮都敢,怎說她就不敢大鬧天牢。
只是,司空軒武的擔心已經發生,蘇蔬,蘇大美人,在牢裡呆了一晚上,天剛亮就開始大鬧天牢。
按說她在天牢內是貴賓待遇,朱勔雖然恨她,但大理寺卿是個老好人,中庸,不偏不倚,不與奸佞同流合污,亦不與忠臣交往過密,只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結黨營私,不蠅營狗苟,也不像司空軒武一類,對奸臣橫眉冷對,朱勔來找他,說蘇蔬殺了其弟朱堂,要他嚴懲,他唯唯諾諾,但朱勔一走,他就吩咐司獄,這位蘇蔬,可是帝姬,還是司空軒武的夫人,即使她現在有罪,也不能像對待其他囚犯,更何況案子還未審明,又因蘇蔬是女人,所以牢房裡佈置的跟新房似的,她吃的好住的舒服。
但是,一夜過後,蘇蔬忽然想起今日是姬少遊和洛青依的大婚之日,她知道自己在姬少遊心目中的位置,她不在家,只怕姬少遊那個死心眼不能如約高高興興的完婚,那可是洛青依千盼萬盼的,所以她喊獄卒,說自己要回家走一趟,見姬少遊和洛青依拜過天地,然後再返回牢裡。
牢子當然不能放,心道你以爲這是你家的前院或是後花園嗎,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雖然是貴賓待遇,終究還是囚犯身份。
獄卒卻也不敢放置不管,因爲蘇蔬大呼小叫,吵的誰都不安生,於是獄卒安撫她,讓她稍等,轉身報去牢頭,牢頭也做不了主,報去司獄,司獄還當不了家,報去少卿,少卿亦不敢,報去大理寺卿,如此下來這一圈,可不是一時半刻的事,眼看天晌,沒人來給她表態,蘇蔬就急了。
她眨着眼想辦法,忽然說口渴要喝水,獄卒們爭先恐後的送來,只爲一睹芳容,若非念着蘇蔬高貴的身份,這些個獄卒,不知會對她做出怎樣的事來。
蘇蔬不理各位獄卒賊眉鼠眼的盯着她看,抓過茶碗先喝了口茶,突然把手中的茶碗往地上使勁一摔,就想摔碎然後拿着瓷片做武器威脅牢子,她身上的長鞭等物已經在進來時被搜走,唯有出此下策。
麼麼噠!那茶碗看上去就是瓷的,摔在地上居然沒碎,唬的蘇蔬直瞪眼。
獄卒卻醒悟過來,這樣的事情他們司空見慣,大多是想越獄之人用做利器,急忙打開鎖頭衝進牢裡,搶過地上的茶碗匆匆跑出牢房,感嘆美人有刺,還是遠距離圍觀就好。
此計不成,蘇蔬又想一計,嚷着要上茅房。
監牢在押犯人,都是就地解決,只要你進去,除非是釋放或者提審,否則就再也不會邁出那道牢門。
獄卒當然不準,蘇蔬於是騰的就火了,唱歌似的開罵,帶腔帶調:“你個烏龜王八蛋,你姐姐你妹妹你母親子你母親你奶奶的你姥姥的都當着別的男人面拉屎撒尿嗎?趕緊給姑奶奶把門打開,否則我就一頭撞死,然後留下一封遺書,就說是屈打成招,之後又被你們這些人害死,你們都不得好下場,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獄卒不怕她威逼,但怕她罵,她開口罵出,便沒有停下,口乾舌燥還在罵,累到無力還在罵,獄卒無奈,唯有去開牢門,心說早知道來這麼一個麻煩的主兒,就應該弄個帶起居室帶茅房的貴賓房。
等獄卒把鐵鎖嘩啦啦打開,再打開牢門,蘇蔬走了出來,伸展一下四肢,東瞅瞅西望望,忽然撒腿就跑,沒等跑幾步,前面閃出幾個人,打扮異於獄卒,卻也猜不出身份,他們並不說話,只做一字排開堵住她的去路。
蘇蔬啪的一腳踹去,那人躲開。
蘇蔬揮拳就打,又一人閃開。
她一頭撞去,撞在另一人的身上卻被彈回。
幾個來回,她竟然還在原地踏步,忽然明白爲何看管自己的不是官媒,原來朱勔早了解自己會功夫,怕逃跑,不僅僅全是男獄卒看管,還派了這些高手來監督,如此,自己豈不是插翅難飛?
無奈唯有退回。
二計不成再來三計。
她在牢房中不言不語的小坐一會,絞盡腦汁的想辦法,忽然感覺有些冷,抱緊雙肩,於此就靈光一閃,計上心頭,她喊着:“好冷,好冷,給我弄個火盆。”
一般的犯人,出聲便是捱打,蘇蔬何等聰明,她看自己的牢房如此奢華,也就知道自己的與衆不同,所以她就有恃無恐,嚷着說冷,不停的喊叫。
獄卒不知她又想鬧什麼,急忙通知牢頭,牢頭過來和她商量,“你若老老實實,我就叫人給你放一個火盆取暖。”
蘇蔬裝着小可憐似的,點頭如搗蒜,“我就是冷,你們也不讓我出去,這裡面也沒有火牆,哪像我家裡舒服。”
牢頭果然叫人給她搬來一個火盆,心說一個火盆而已,又不能成爲武器,他就沒有想到,這裡關着的人,不僅僅聰明,人世間的事,就沒有她不敢做的,有時甚至她的行爲已經僭越人類。
蘇蔬烤着火,然後唉聲嘆氣,安安靜靜的多愁善感,看獄卒個個離了她的這間牢房,她得了機會,拿起被子放在火上,須臾,被子點燃,接着她又把燃燒的被子點燃牢裡能點燃的一切物什,不多時濃煙冒出,獄卒被嗆到才發現,急忙打開牢門來救火,蘇蔬趁機衝出。
她手裡拿着那燃着的被子,呼呼的掄,不讓別人靠近,嚇得獄卒高聲喊叫救火,若牢裡真的着火,就有其他犯人越獄的可能。
那些之前攔着蘇蔬的高手們,看她揮舞着火的被子,也不敢靠近,蘇蔬得意的大笑,以爲自己總算成功,卻被從天而降的一個人按住,然後拖着她往裡面走。
她開口便罵:“你丫放開我,不然等下我把你先奸後殺,大卸八塊,剁吧剁吧喂狗。”
“你真狠,枉我疼你一回。”
這聲音耳熟,蘇蔬轉頭去看,卻是姬少遊,只是他穿着獄卒的服飾,蘇蔬大喜,“你是來救我的?”
姬少遊反問:“我們跑出去之後呢,禁軍圍攻蘇家和將軍府,你是不是想這樣?”
頓時,蘇蔬愣住,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只想回去看一眼姬少遊和洛青依成親再回。
姬少遊拉着她回到牢房門口,卻已經進不去,那些獄卒見有人制住蘇蔬,也不再管,接着撲火。
“你怎麼溜進來的?”蘇蔬問。
姬少遊左右看看大家都在忙救火,壓低聲音道:“我奉司空將軍之命,進來保護你,不是偷偷進來,是光明正大的做了獄卒,他就怕你胡鬧,果不其然,蘇蔬,司空他正在四處搭救你,你不能鬧,你一鬧,他的心思就白費了。”
蘇蔬想了想道:“鬧一鬧也好,否則大理寺那個什麼卿,都不重視我。”
姬少遊道:“你再忍耐一下,司空將軍今日就去太師府找蔡文琦,當時朱堂死的時候她在場,那個丫頭好像對你這個師父還不錯,所以她應該能仗義執言,爲你作證。”
蘇蔬不以爲意的一笑,“就憑她傻了吧唧的樣子,我相信能,但是,她傻,她可有個猴精的老爹,你以爲蔡京會讓司空軒武見到蔡文琦嗎?”
姬少遊愣住,這個他沒有想到。
果不出蘇蔬所料,司空軒武去拜訪太師府,讓蔡京駭然驚奇,但他根本沒有見到蔡文琦,蔡京只推說,“小女往別處去訪親。”
兩個人是敵非友,冷臉相對,司空軒武也不囉嗦,偏要見蔡文琦,但蔡京口口聲聲說女兒不在府裡,司空軒武又不能搜查太師府,無奈下,唯有使出殺手鐗,“蔡太師,幾個月前,你同戶部尚書孟大人賣官鬻爵之事,你以爲我不曉得嗎,相州知州的官爵從哪裡來的?”
蔡京哈哈大笑,“司空軒武,究竟是你孤陋寡聞,還是你無中生有,相州知州是五、六年前的殿試第三名,他做個知州,有何不可,如何叫賣官鬻爵?”
司空軒武愣住,那孟婉蝶分明說,她爹透露相州知州是花錢捐的官,五、六年前,自己還在邊城廝殺哪裡知道這麼多事。
沒有製得住蔡京,司空軒武卻對孟婉蝶起了疑心,究竟是她聽錯?還是故意如此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