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深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之理,巧計化解蘇蔬之難,被蘇蔬識破其一箭三雕,既討好與她,又得到魯月影,還攀附上東平府做靠山。
然,西門慶何止一箭三雕,他不僅僅賣了人情給蘇蔬,還賣了人情給秦瑄,甚至是魯月影,或許還有秦夫人。須臾間他又是財色雙手,魯月影是知府的女兒,嫁妝何其豐厚,魯月影又不過十八九歲,正值女人容貌的巔峰階段,此事落在西門慶身上,着實賺大發了。
他被蘇蔬識破心機,當下也不遮掩,自負的朗聲而笑,告訴蘇蔬,你只知其三,不知還有其一,正想對蘇蔬言明,忽見司空軒武健步而來,他把話嚥下,心裡幽幽道:那其一就是,我想和你共度此生。
這個念頭一出,他自己首先驚懼,女人對於西門慶,不過是牀上那點事,他有錢,女人有貌,各取所需,除此之外,他從沒想過要和哪個女人共度一生,他甚至覺得自己一輩子面對一個女人,這有點荒唐。
乍見司空軒武,蘇蔬剛剛熄滅的怒火,騰的瞬間自燃,若他不遲到,就不會發生自己被誣衊之事,縣衙離此不到半個時辰的路,你卻走了一上午拐彎,她氣的對西門慶道:“你不是想讓我與你對酌嗎,是女兒紅還是花雕?”
西門慶見蘇蔬答應,心花怒放,色眼迷離道:“大人喜歡,在下會傾其所有。”他所答非所問,引着蘇蔬就要下樓往後面而去,那裡,是他的房間。
司空軒武見蘇蔬不搭理自己,竟然擦肩而過,剛想開口問端詳,蘇蔬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看他,然後握緊左手,朝司空軒武揮動一下,擠眉弄眼道:“表哥,請稍後。”
司空軒武忽然領悟蘇蔬的形體語言,抽出綢布包裹的一個物什,原來是條槍。
蘇蔬想玩浪漫,重溫初戀,約會司空軒武,爲給蘇蔬一個驚喜,他想送份禮物,想到自己雖然修習多種功夫,最厲害的還是槍法,一直想教授給蘇蔬,昨晚即去找鐵鍋商量,想給蘇蔬打造一條槍,但鐵鍋說,時間倉促打造不好,可是蘇蔬約會自己就在今日,無奈,司空軒武就想把自己的爍金槍送與蘇蔬,念着蘇蔬瘦弱,自己的槍太重,就讓鐵鍋重新改造,才姍姍來遲。
蘇蔬揮舞左手之意,他其實已經領悟,然蘇蔬大概怕他不懂,又故意握緊拳頭,着重表示,因他自己對蘇蔬說,那盜取老鐵匠屍首之人善於用左手出招,蘇蔬一直懷疑西門慶在暗中搞鬼,這是暗示他發招試探西門慶,司空軒武於是突然挺槍刺去蘇蔬,他知道蘇蔬有天驥寶甲護體,並且他是高手,能夠做到收放自如,若西門慶毫無反應,他會半路收招。
西門慶功夫高強,聽得耳後有人偷襲,沒料到是司空軒武,本能的把蘇蔬一推,他動手去抓槍。
司空軒武收招,和蘇蔬相視一笑,因爲,他兩個同時發現,西門慶是用左手出招。
西門慶卻如墜五里雲霧,雖然蘇蔬口尊司空軒武爲表哥,但西門慶猜透司空軒武和蘇蔬關係非同一般,不明白他爲何刺殺蘇蔬。
司空軒武淡然一笑,“冒犯,不過是想試試蘇大人的功夫,原來毫無長進。”
蘇蔬道:“少遊,陪表哥去吃酒,算在我賬上。”
她同西門慶行至酒樓後面的住所,剛坐下,忽然一小廝來報:“老爺,遠道來客。”
西門慶眉毛一挑,瞭解這個暗語之意,那就是自己打發往汴梁去刺探蘇蔬消息的人轉回,他讓蘇蔬稍等,自己匆匆往前面而去。
見到汴梁回來之人,急問:“如何?”
那人道:“回老爺,這個蘇知縣大有來頭。”
西門慶不耐煩道:“先說知縣大人是不是女子?”
那人點頭:“準確無誤。”
西門慶欣喜若狂,示意那人繼續講。
那人道:“我帶着老爺您的禮物找到賴大有,他帶着我去見了他的乾爹蔡太師,太師對您的禮物非常喜歡,這有蔡太師交給老爺您的一封信。”
他說着從懷裡掏出蔡京回覆給西門慶的信,信封上赫然寫着:“吾兒西門慶親啓”,這說明蔡京已認下他爲義子,西門慶樂不可支,差不多能買下十個‘香溢四海’厚禮,蔡京焉能不喜歡,他打開信來看,上面交代了蘇蔬的一切,諸如她是司空軒武的夫人,她是蘇家的當家人,她有蘇記酒樓,等等等等,重要的,她是皇上的至愛,至今夢寐不得,但對蘇蔬因何而去陽谷,蔡京亦不知悉,總之那個小妖精幺蛾子多,風一陣雨一陣,難以揣摩。
看完,西門慶打着火摺子,把信燒燬,然後重新返回酒樓後宅。
三日後,夜,縣衙,內宅。
蘇蔬、司空軒武、姬少遊、襲香、洛青依、韋小寶、大山大河,還有鐵鍋,一干人圍在一起,集思廣益,商討破案之策,按蘇蔬的思路,已有的線索是——甄福成假藥騙人,業已確定鐵鍋老爹的屍首是西門慶所盜。未知的是——鬍子仙究竟誰人所殺?老鐵匠被誰所害?匿名信誰人所送?
蘇蔬把已經查明的支離破碎的線索拼接,然後開始敘述——
甄福成發財心切,以其父甄神醫之名做假藥騙人,謊稱此藥能延緩衰老,八十男精壯,六十女懷孕,恐世人難以相信,遂與其九姨娘私通生下孩子,以此證明神藥的功效,據聞當時陽谷縣萬人爭購,幾個月後,事有湊巧,有恰逢此際生兒育女的夫妻,便信以爲真,大肆宣揚,而那些不好用的,甄福成尋了很多借口矇騙,反正他是大夫,用些神乎其神、玄而又玄的專業術語,百姓大多不懂,有那些氣不過者告上公堂,皆被前任知縣擋住,或者判輸,或者做懸案擱置。
甄福成爲謀長久發展,想把自家醫館遷至繁華地段,遂打起鐵記的主意,幾番購買不得,便鋌而走險殺人,認爲鐵鍋憨直,他爹一死,他便沒了主意,鐵匠鋪,他就唾手可得。
匿名信,很有可能是閻斧所寫。
她敘述到這裡,姬少遊問:“妹子,你當初懷疑之人可是西門慶。”
蘇蔬道:“對,可是後來我想,正是因爲西門慶沒有往衙門送匿名信,沒有遭遇你和鐵鍋,手腕沒有受挫,他纔沒有準備,輕鬆的被我扭到手腕。而閻斧,因爲有心理準備,他即使手腕痛,亦裝着毫無感覺,爲的是矇騙我,是以,我懷疑是閻斧。”
蘇蔬懷疑閻斧不僅僅因爲此,她曾問過很多衙役小吏,閻斧此人平時寡言少語,獨來獨往,爲人耿介,對前任知縣所做所爲頗有微詞,後來被知縣痛斥,差點將他趕出縣衙。
還有一點,鐵鍋已經告訴蘇蔬,自己那晚當街攔住蘇蔬的官轎告鬼,那番話,就是閻斧教授,蘇蔬深信,憑鐵鍋的憨直,那樣富有玄機的話,他根本講不出。
另外,李三曾對蘇蔬說過,他狀告甄福成反被知縣大人趕出公堂,亦是高人指點他前去汴梁告狀,只因李三的親戚嫌貧愛富,他沒有找到門路,不曾想做了蘇記的夥計,使得蘇蔬有了這趟陽谷之行,因爲當時沒有問仔細,蘇蔬懷疑,李三口中的高人,大概就是閻斧。
以此,蘇蔬有理由懷疑,匿名信之事是閻斧,首先他了解前任知縣,符合信上所寫,其次他是衙門之人,知道蘇蔬何時在二堂而不在內宅,他才能順利把匿名信放在蘇蔬的枕下。
經蘇蔬這番分析,衆人恍然大悟。
蘇蔬繼續講述——而西門慶偷盜老鐵匠的屍骨,是爲了把矛頭引向甄家,她已經打聽清楚,甄福成的九姨娘,原來是西門慶的拼頭,卻被甄福成重金贖身出青樓,爲此,西門慶懷恨在心很有可能,
剛好西門慶得知蘇蔬在查甄家,於是想趁機扳倒甄福成,一爲報仇,二爲,一山不容二虎,在陽谷,能與西門慶抗衡的,唯有甄福成。
她敘述到這裡,看看司空軒武:“剩下的你講。”
司空軒武接着蘇蔬道:“鐵鍋父親和鬍子仙之死,我業已查明,是甄福成所爲。”
“什麼?”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先是驚呼,接着詢問,沒人相信大腹便便,行動笨拙的甄福成會是殺人兇手,他買兇殺人或許可以。
司空軒武道:“據我查探,甄福成不但會功夫,而且功夫很高,實屬一流,但現在沒有足夠的憑據,是以,不能將甄福成緝捕歸案。”
鐵鍋嗷的一聲喊:“師父,你得給我爹報仇!”
蘇蔬按下他,“稍安勿躁,青依,你說說看。”
洛青依點頭,“我驗過鐵老爹的屍骨,他所中之毒非是劇毒,而是一種慢慢腐蝕內裡骨肉之藥,此藥服食半個月,即可讓人產生癲狂之態,鐵鍋也說過,他爹臨死之前曾經染了風寒,去過甄家抓藥,那藥,定然是甄福成特意配製。”
司空軒武接着洛青依的話道:“癲狂之後,鐵老爹亦沒有能力一掌拍死自己,而是有人在這之前出手拍碎他的頭骨,此人就是在鐵鍋給老爹端茶的一瞬間,老爹當時頭骨已碎,卻因爲那藥力的支撐,類似迴光返照,併產生幻覺,大呼大叫,說自己是牟大郎,是以,現在大家都明白,爲何我說是甄福成殺了鐵老爹,因爲藥是他配製給鐵老爹,他能準確無誤的判斷老爹何時發狂,他才趁機下手。”
“那鬍子仙的死,爲何亦是甄福成?”姬少遊不解的看向司空軒武。
司空軒武道:“鬍子仙和甄家九夫人私通,九夫人對他知無不言,甄福成怕鬍子先告訴外人,九夫人所生孩子的父親是他,而非甄神醫,他定然要殺人滅口,我驗看鬍子仙的屍體,發現他眼中留下一個暗影,那人正是甄福成。”
這件事,除了司空軒武,沒有第二個人發現,即便是蘇蔬。
鐵鍋又呼哧站起,噗通跪地,“師父,抓了那甄福成,殺了他!”
蘇蔬狡黠的一笑,“再等等,等術虎巴阿回來,我就收網,抓甄福成。”
衆人一起看向她,皆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