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神醫耄耋之年,九夫人二十出頭,別說做她的父親做她的祖父,做她的曾祖父亦可以,九夫人嫌棄,暗地裡和甄福成私通極有可能,並那九夫人並非良家子,據鬍子仙交代,甄家九夫人出身青樓,因頗有顏色,被甄家花重金贖身,與鬍子仙私通時,她還懷着身孕,月前剛把孩子生下,身子還未乾淨,即找藉口去皎月庵還願,與鬍子仙纏綿。
蘇蔬想的是, 若九夫人所生的孩子是甄福成的種,甄神醫既爲神醫,應該對這樣的事情不會糊塗,卻也沒聽甄家人爲此鬧得不可開交,是無奈隱忍?還是刻意爲之?看來,需要適時的拜訪一下這個甄神醫。
蘇蔬正神思出位,忽聽街上吵吵嚷嚷,她舉目去看,卻是兩個衙役,身穿公服,腰插佩刀,與之爭吵的,正是剛剛攔住驚馬的大力士鐵鍋。
蘇蔬忽然想起那兩個醉酒瀆職,使得案犯鬍子仙被殺的獄卒,隨口問姬少遊:“那兩個獄卒杖責沒有?”
姬少遊半天沒回答,最後蘇蔬驀然看去,他纔不得已道:“沒有,只訓斥幾句。”
蘇蔬突然就怒,“你爲何不聽我的吩咐?他兩個嚴重失職,你訓斥幾句就完事?你爲知縣還是我爲知縣?”
當着洛青依和襲香,姬少遊被她呵斥得臉紅一陣白一陣,男子漢大丈夫,終究面子掛不住,氣鼓鼓,卻也捨不得同蘇蔬爭吵,唯有耐心解釋道:“妹子,你初來乍到,不能到處樹敵,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別看是兩個獄卒,亦說不定就是禍害,再說,你是暫待知縣之位,別忘了,你的家在汴梁,在將軍府,再說,案犯被殺之事時有發生。”
蘇蔬瞭解他是爲自己考慮,卻也氣道:“僅此一次,我告訴你,我在陽谷一天,我就對自己的烏紗帽負責,法度不嚴,治下必亂,少遊,成大事者不要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姬少遊嘟囔道:“你成就的大事,就是給司空將軍多生幾個兒子。”
蘇蔬腦袋一別,“哼,我還想當王呢。”
姬少遊和洛青依並襲香,聽她這樣一句,登時目瞪口呆。
他們兩個這裡是低聲吵,鐵鍋那裡已經吵翻了天。
“你們拿了老人家的雞不給錢,我就要管。”鐵鍋說話,類如轟鳴,並一臉的怒氣,腮幫子鼓起,虯鬚如風中草,突突亂顫。
蘇蔬此時才發現,那兩個衙役手中拎着一隻耷拉着腦袋的死雞。
這些衙役平時吆五喝六慣了,根本沒把鐵鍋飯在眼裡,輕蔑的笑道:“爺爺偏不給錢,爺爺已經習慣白吃白喝,爺爺保你們這些草民平安無事,難道一隻雞就拿不得嗎?哈哈,你這樣大的腦袋,大概是從你母親肚子裡出來時被擠壞了,轉不過彎,爺爺們的事你也敢管。”
鐵鍋氣的炸肺,就想揮拳去打。
“住手!”蘇蔬一聲喊攔住,見他大拳如銅鑼,打下去那兩個衙役凶多吉少,衙役死了是小,鐵鍋攤上官司是大。
她走上前,對那兩個衙役笑了笑。
這兩個衙役是休假之後才上班,並不認識蘇蔬是新來的縣爺,但聽她喝住鐵鍋,還以爲是幫襯自己,也朝蘇蔬拱手而笑,“多謝大俠仗義執言。”
蘇蔬指指鐵鍋,道:“他娘生他的時候,我沒在場,你們兩個的娘生你們的時候,巧了,我剛好看見,他好歹是從正兒八經的那個道道鑽出來,你們兩個卻不走正道,拐彎從**出來,怪不得嘴巴這麼臭。”
哈哈哈哈……圍觀的羣衆鬨堂大笑,還有拍手叫好者。
姬少遊聽的羞紅了臉,襲香暗道,娘啊,比那傳說中的母夜叉還潑辣,這要是讓司空將軍聽見,他作何想?
那兩個衙役聽蘇蔬罵他們,惱羞成怒,嘩啦啦用刀指着蘇蔬,“你這無知小民,敢辱罵爺爺,抓了你去衙門吃上一百大板,看你還敢狂妄。”
見那兩個衙役要動手,姬少遊和襲香、洛青依急忙上前,蘇蔬伸手攔住,“誰都不用幫忙,我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正渾身不自在。”
待那兩個衙役揮刀來砍,蘇蔬挺胸迎上,咔嚓!火星亂濺,再看蘇蔬,安然無恙,當然,她穿着天驥寶甲。
那兩個衙役和圍觀之人都驚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刀槍不入神功?
那兩個衙役不死心,更放不下臉面,揮刀再砍,蘇蔬沒心情陪他們玩,往旁一竄躲開,飛起長腿踢去,啪啪兩聲,那兩個衙役噗通通跌倒,蘇蔬非但沒有高興,還暗自感嘆,這樣不堪一擊之輩,怎樣抓惡人擒賊,草包飯桶,白吃皇糧。
兩個衙役弄了個狗搶屎,嘴裡依然罵罵咧咧。
蘇蔬看看姬少遊:“你是捕頭,我再封你爲都頭,看着辦吧。”
姬少游過去一手拎起一個,呸呸的朝他們臉上啐了兩口,道:“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了,這位是知縣大人,你們兩個,交了公服和佩刀,滾出衙門!”
那兩個人不信,打量蘇蔬,見她白白淨淨,纖細瘦弱,紈絝公子差不多,如何能是知縣大人?
此時遠遠過來西門慶,他身邊擁着不下十個打手,個個肌肉虯結,大冷的天袒胸露腹,叉腰的抱臂的,厲害哄哄護佑在西門慶左右。
西門慶平素閒着無事就是這樣滿街瞎遛,招搖過市一爲耀武揚威,這是活廣告,陽谷百姓纔對他無人不識、無人不怕。其二是爲邂逅某個如花美眷,他身邊的很多女子,都是這樣遛出來的。
那兩個衙役認識西門慶,高喊:“大官人救命!”
西門慶適才把事情看了個尾巴,知道這二人得罪了蘇蔬,他不理不睬,走上前對蘇蔬拱手道:“在下見過知縣大人。”
那兩個衙役此時纔信,又高喊“大人饒命”,蘇蔬毫不動容,任由姬少遊當街扒下他們的公服,繳了佩刀,趕走。
街上之百姓,高聲齊喊:“青天大老爺!”
蘇蔬拱手微笑朝百姓。
百姓之中一人再喊:“大人,我要告狀!”
“我有冤情!”
“大人給我做主!”
無心插柳,讓百姓相信自己,蘇蔬非常快慰,告訴衆人,有何仇何冤,都去衙門裡報案,會有主管的小吏一一記錄在案,然後自己逐個審理。
百姓聽後,呼啦啦奔去衙門。
蘇蔬喊姬少遊和襲香並洛青依幾個,走至一邊吩咐,讓姬少游去盯着閻斧,他神色有異,定有隱情。讓洛青依回去把那神藥研究透徹,究竟是不是普通的米粉所制。又讓襲香去查一下鐵鍋的住址,此人是自己定下鬍子仙突然身死大牢的嫌疑人之一。而她,想去看一下甄神醫。
三個人領命散去,西門慶上前躬身施禮,“大人爲何獨自一人?”
蘇蔬知道西門慶和甄福成交好,不想對他據實相告,說自己欲去甄府,怕他有所察覺,而節外生枝。
道:“我一個人閒逛,體察民情。”
西門慶道:“若說這陽谷,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大人若要體察民情,需看幾處便可,一爲酒肆,二爲ji館,三爲香水行,四爲瓦子,五爲草市。”
他口中的酒肆ji館瓦子草市,蘇蔬均明白是何種場所,獨獨這個香水行,她感覺新鮮,難道,陽谷有專門經營香水的行當?於是道:“這香水行卻是讓本官好奇,西門慶大官人可以帶我去看看。”
西門慶一見蘇蔬,便如沐春風般沉醉,被蘇蔬吩咐,他樂此不疲,忙道:“此去不遠,即有家,我陪大人去看看。”
等到了所謂的香水行,蘇蔬才明白,就是浴堂,這香水行是民間的對浴堂的另外一種稱呼,不過,蘇蔬一直以來都是在私人之地沐浴,從無在公共浴堂洗澡過,頗有些好奇,左右的看。
西門慶道:“大人請。”
進去?蘇蔬心裡打鼓,只怕這浴堂裡面是不堪入目的場景,她不知的是,宋時的浴堂已經成型,男女皆有,不是單單的男人私有。
不進去?又怕西門慶笑她孤陋寡聞,堂堂一個知縣,還是從汴梁京師而來,連個香水行都不懂何意,無奈,硬着頭皮進去,覺得不會開門就是人肉滾滾的浴池,想走馬觀花看下,然後即出來。
幾級臺階拾步而上,進入屋內,迎面是一溜櫃檯,裡面站着一個六旬開外的老者,櫃檯前排着幾個人,男多女少,付了澡資,然後東西各有門,男女分別由此而入。
浴堂的這個處所,同酒樓客棧茶寮一樣,不分男女,等那個小門進去後,不僅僅分男女,中間還有道高高的牆阻隔。
西門慶從身後的扈從手中拿過一吊錢丟給老者,口稱:“不用找了。”然後喊蘇蔬:“大人,我們進去看看。”
蘇蔬本能的,直奔適才那女子進入的小門,西門慶伸手拉住,奸邪的一笑,“大人,這是浴堂不是ji館,等下洗好了,我陪你去風花雪月,那可是陽谷最大的ji館,四大頭牌,沉魚落雁,保證您感覺這秋宵一刻亦值千金。”
蘇蔬木訥的啊啊幾句,道:“好好,我看,澡就不用洗了,我天天在家洗。”
西門慶拉着她就走,“大人不知,家裡洗浴和這香水行有天壤之別,雲蒸霧集繞,飄飄欲仙,池子都是玉石鋪就,水引自山泉,在此沐浴之後,保證大人你神清氣爽。”
蘇蔬知道難以推脫,唯有道:“我習慣單獨沐浴,可有單間?”
西門慶道:“有,那我就與大人一起泡。”
“不行!”蘇蔬脫口即道,聲音過大,把西門慶嚇了一跳,她知道自己過於敏感,忽閃着大眼想主意,“我有皮膚病,怕傳染給你。”
西門慶晃着腦袋,“若真如此也不打緊,等下一起去找甄神醫診治。”
蘇蔬還想推辭,西門慶看她臉色微紅,猜想這知縣大人差不多是個公子哥,家大業大,平時都是在家沐浴,沒進過這種民間的香水行,是以有些害羞,西門慶存心拉攏蘇蔬,本着把這個知縣大人拉下混水,同他一般黑,同是烏鴉,誰也不會嫌棄誰,此後,才能爲他所用,是以,他摟着蘇蔬一步跨入那道小門,進入男堂,回頭告訴扈從,“把風花雪月一起叫來伺候大人鴛鴦戲水。”